這是一場許廣陵以前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大雪,簡直如鵝毛般大小的雪花片,厚厚密密落下,然后,一刻不停地下了整整四天三夜!
而當雪停之時,積雪的厚度,已經真正超過了三尺!
放眼望去,當真是千里之際,盡是皚皚。
小貓是不怕冷的。
從貓類身上自帶厚毛這一點就可以知道其祖先源自寒帶,更不用說,這只名為大貓的小貓,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許廣陵的身邊,被大地山川之氣及草木之氣滋潤著。
一棵新生的小樹苗,只是被許廣陵用二氣灌注了幾次就能在酷寒之中生機盎然,何況是小貓這樣?
不過縱然如此,大多數時間,小貓還是懶懶地蜷縮在許廣陵身前的大口袋中。
貓不怕冷,但不喜歡水。
且不說厚厚的積雪讓小貓在其中走成粽子,一頓奔跑之后,一身毛濕過半,顯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體驗。所以開頭兩天的新鮮之后,它就從好奇星人變成了懶散星人。
經許廣陵的簡單判斷,此際,高原上的溫度大抵已經降到三十度以下了,嗯,零下。
這樣的一場雪,估計好幾個月都不化的吧?
除了高原、缺氧,許廣陵又發現了一個這里屬于“生命禁區”的原因。
這樣的環境,不論是對植物還是動物又或人類,顯然都是極為嚴苛的考驗。但凡有著選擇,想必沒有生命愿意棲息在這里。
零下三四十度,高原,缺氧,這幾個因素加起來,對普通人而言,基本就等同于絕境了,所以哪怕許廣陵把天眼的能力放到最大,現在來說是以他為中心的大約十五公里范圍,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或者哪怕,屬于人類的活動蹤跡。
這里,無人。
無大樹,無叢林。
幾乎所有的樹木類,都以零星的形式存在,它們分散著,一簇一簇地,醒目而又漠漠地漫布在這片大地之上。
無人區。
以及,不單單指人類的生命禁區。
名不虛傳。
但對許廣陵來說,這片荒原,卻是沃野。
天高遠澄藍,云潔白如繡。雪后的高原天地,惟有“圣潔”二字可以形容之。
而最關鍵的是,這片亙古以來就絕少人跡的大地之脊,濃厚的大地山川之氣,等待千年,似只為許廣陵今日來汲取。許廣陵此時所在的位置,其大地山川之氣的濃厚度已經差不多是天池底的一點五倍了!
什么是幸福?這就是幸福。
什么是滿足?這就是滿足。
許廣陵真的沒有更高的要求,就這樣,就已經讓他覺得是天地之厚賜。
當然,也確實如此。
所以他懷著溫和之意,帶著虔誠之心,在這片四望漫漫的積雪荒原上,一步一步,涉雪而行。
天氣過于寒冷的緣故,雪的表面,已經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殼,但這顯然不足以支撐許廣陵身體的重量,哪怕從主觀感覺上,他越來越覺得自己身輕如羽。
是以,一腳踏入,積雪過膝。
這樣的行進,速度當然不可能快,甚至走一天,都不可能走出多遠。
但許廣陵本無目的,也無目的地,不論是腳下,還是前方,都是他的目的地,所以行走,也只是單純地行走,不存在趕到什么地方的想法。
這樣的行走,讓行走似乎也染上了一種別樣的色彩,單純之中,透著悠遠之意。
似乎這個人就應該出現在這里,漠漠無邊的荒野中,理應有著這樣的一個人,用這樣一種緩慢甚至接近蹣跚的姿態漫步著,從早上漫步到夜晚,又從夜晚漫步到早上。
深雪為伴,日月跟隨。
而夜晚之際,群星則點綴星空,與之低語,與之共行。
彼者亙古,此者一時。而當兩者共處獨處得久了,那一時,似乎也變成了亙古,或者說,變成了亙古的使者。
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樣的心境中,許廣陵徹底拋去了身內身外的一切,而漸漸開始一直地沉浸入某種定境之中,而這種身心狀態,貫穿著他所有的時間,貫穿著行走、打拳、習練伏羲訣與根本竅法。
行走之時,大地山川之氣自然地聚集而來,聚集于他的腳下,聚集于他的手心,然后如流水一般,在他身邊緩緩靜靜地潺潺流淌著。
他走到哪里,這大地山川之氣所聚集而成的“河流”,就跟隨到哪里。
一般走一兩個時辰,也就是半個上午或半個下午這樣,許廣陵就會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
不是累了倦了需要休息,而是已經打通的大竅中竅經過一段時間的蟄伏之后,又開始自行地活躍起來。
彼止活躍,此者止息。
當大中竅開始活躍的時候,也就是許廣陵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深雪中,開始著伏羲訣和根本竅法的深度習練的時候。
伏羲訣,根本竅法,二者在許廣陵的身上早已同流,并行不悖。
伏羲訣,讓身心皆伏,處于大休憩大休養生息的狀態,根本竅法卻通過大竅中竅的運轉,通過外界大地山川之氣與體內氣血的交融和轉化,一點一點地,循著某種自然的規則,改變著許廣陵的身體。
伏羲訣,根本竅法,最初二者各行其事,許廣陵需要在不同時間分別地習練兩種法訣,后來二者并行不悖,而直到現在,許廣陵才發現,一直讓他戀戀不舍的伏羲訣,對根本竅法的效應,實在是有著一種莫大的加持作用。
根本竅法對身體的效應,被伏羲訣極大地加強和深化了!
這是許廣陵深入定境之中,越來越能感受到的一點。
算是相當的意外之喜吧!
按理來說,理應退位讓賢的伏羲訣,到底是沒有辜負許廣陵的喜歡和不舍,在這一刻,發揮出了許廣陵之前沒有想過的巨大作用。
從定境中自然醒來,許廣陵用雪細細地擦洗身體。
這已經成了慣例!
并不是許廣陵太愛干凈到有了潔癖的程度,而是,有一點,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自打通第二十六個中竅開始,哪怕沒有新的中竅被打通,每一天,伏羲訣和根本竅法的習練后,他的體表也一直持續地出現著垢質,有時灰白,有時灰褐,有時灰紅。
灰是一直都有的,白褐黑紅則交錯著出現,但總體灰白的時候最多。
粗疏點形容,每天,許廣陵的身體都“下霜”,如冬天地上結霜一樣。但這霜不是潔白,而是有著極為明顯的灰澀。
感謝“那年那月那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