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其實,就如孔子聞韶樂而三月不知肉味一樣,當人全身心地沉浸于某種事物的時候,對身邊環境的感受,會降低到極大的程度。
許廣陵現在也是這樣,所謂生命禁區的阿爾金山無人區,對他來說,卻如同仙境。
氧氣很稀薄?
沒關系。
自五色花開之后,許廣陵身體的代謝便步入了另一種形式。大概來說,細胞的更替絕大地減少了,甚至可能都少于以前的十分之一。與此同時,身體對飲食和氧氣的需求,也絕大地減少了。
這海拔四千米的地方,哪怕氧氣再稀薄,也比天池中那水里的氧氣含量高了不知多少倍,是以,對許廣陵來說,這里的氧氣不是太稀薄,而是太豐足。
溫度很低?
沒關系。
許廣陵早已經習慣了低溫度的環境。
長白山,一年有半年的時間,一樣是冰雪之境。
在那里和這里的環境中,許廣陵沒有感受到冷,而只感受到清,一種因客觀的環境上的冰冷而感受到的主觀上的清澈。
風很大?
雪滿原?
這些,都沒關系。
相反,這里的大地山川之氣,比長白山的環境還要豐厚。
天眼的視野下,漫山漫野的,盡是濃厚的大地山川之氣,它們就在這里,等待千里,等著他今朝肆意地盡情地汲取。甚至都沒有第二個人,而由他所獨享。
此情此景,許廣陵不放聲高歌,就已經是壓抑著了。
他有什么理由不沉浸于這個“仙境”之中呢?
更不用說,根本竅法的進度,還是一路順風順水。
哪怕早已淡然,并習慣淡然,但三十六中竅盡數打通,許廣陵依然還是有著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的,這種欣然,貫穿著他接下來好幾天的在荒原中的漫步。
在這片荒原中,有山,有沙漠,有流泉,有草原,有冰河,有風,還有雪。
有各種外間難得一見的動物,以群落形式生存著的,如野驢群、野羚羊群、野牦牛群、野駱駝群,以小家庭形式生存著的,如野狼、野狐、獵鷹、野鳥,還有其它很多星羅棋布于這片荒原中的小動物,如野鼠、沙蟹等等。
哪怕不研究,只是觀賞,也讓許廣陵大開了眼界。
這是一個封閉的生態系統,如果說動物還和許廣陵了解的那些大同小異的話,那么植物就完全是小同大異了,這里竟然幾乎沒有一種植物,和許廣陵在長白山認識的那些相同!
就連地上的野草,都不一樣的!
看過百十本植物學專著及雜著,腦海里已經拓印了數千種植物的具體形態,對植物學已經開始初步地自立體系,自詡為半個野生植物學家的許廣陵,面對無人區的這植物生態,直接就羞愧了。
一種,不認識,兩種,不認識,三種,不認識,四種,不認識,五種六種七種八種……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從荒原的這頭到那頭,從山脈的這邊到那邊,許廣陵瞬變傻白甜,好吧,沒有甜。
當然,羞愧之余卻是興奮。
這么多的由獨特環境繁育出的獨特植物!他腦海里的“植物信息庫”,又可以得到極大地擴充了!
如果在這里停留一到兩年,完成一份《阿爾金山無人區植物考》,是可以輕易地“填補國內外空白”的。這畢竟是很有代表性的一個高原生態系統,哪怕放眼全世界,也是一樣。
因其環境太過惡劣,學界對其,別說研究了,就連涉足都極少。
但許廣陵的身份終究不是植物學家,縱使他以后對植物的研究再深入。
所有的對植物的研究,以及對其它方面的研究,歸根到底,都只是為了“大宗師之路”。
就以這幾天來說,哪怕中竅歷程剛過,自定義為閑暇時間,許廣陵漫步之余,每天依然還是會沉浸入伏羲訣的習練中,只因為這里的大地山川之氣實在是太過濃厚了。
濃厚到,許廣陵經常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沉浸入其中去了。
他都身不由己的!
不過,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隨著時日的流逝,許廣陵卻發現,他的根本竅法,居然走進迷途了。
大竅之后是中竅,中竅之后是小竅,但現在,許廣陵卻發現,無論他如何做,對伏羲訣的沉浸再怎么深入,對根本竅法的沉浸再怎么深入,都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屬于小竅的跡象!
根本竅法,好像隨著三十六個中竅的盡數打通,就已經“大圓滿”了。
然而,許廣陵明確知道,不是這樣。
不止不是,還差得遠呢!甚至據他的猜測,三大根本竅之前的所有過程,都只是一種準備和預備!
人體內部,遍布大小諸竅。其中,三大根本竅,十二大竅,三十六中竅,若干乃至無數小竅。
大竅無游移,無生滅,為神氣之主宰,為一身之支撐。
中竅有游移而無生滅,為氣血之節閥。
小竅隨人體之興衰而游移生滅。
許廣陵再次地回顧著夢中的信息。
之前的那次夢中,為他展示了根本竅法,也為他展示了大竅及中竅在人體中的位置,但其中,卻并無小竅的展示。
當初的時候,許廣陵并未在意這個。
那時,他以為大竅最大最重要,中竅其次,而所謂的“隨人體之興衰而游移生滅”的“若干乃至無數”小竅,直接就被他忽略了,更何況,夢中連展示都沒有呢!
就好像什么比賽,一二三名,冠亞季軍,冠軍,大領獎臺、拍照、頒獎、展示、采訪、感言,等等,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亞季軍次之,但排場要小多了。
至于安慰獎之類的……
之前,許廣陵就把小竅當成了“安慰獎”一樣的分量。
但分量再怎么輕,再怎么無關緊要,現在一個找不著,是怎么回事?
不是應該隨著大竅中竅的盡數打通,自然而然顯現的嗎?
是的,許廣陵之前是這樣認為的。夢中沒有展示,而他的認為是,會“水到渠成”。
但現在,水已經到了,渠卻沒有絲毫跡象。
伏羲訣下,身心皆寂,大地山川之氣被自然地牽引而來,聚集于許廣陵身邊,漸漸把他包成一個繭。而后,大竅自行地由蟄伏而活躍,再然后,中竅隨之。
然而,就到這里了。
不論大竅及中竅怎么活躍,身體中都好像只有這大竅和中竅。
那“若干乃至無數”小竅,許廣陵認為有可能遍布全身的小竅,卻是自始至終,一個都沒有顯現。
一個都沒有!
感謝“春殘曉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