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跑了一小段路,蘇向東就感覺到了異常。
他的身體,好像變得……很輕快?
跑起來,就像自帶bgm一般,很有節奏感,整個人都仿佛輕了十好幾斤的樣子。
再接著,蘇向東發現了第二個異常,那就是轉山路上的人明顯多了,而且好多顯然和他一樣是剛從小鎮中出來的。
感受到這兩點異常,尤其是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蘇向東的心情更是急切急迫了起來,他真的想立馬就看到那群人,然后其中的某位,是怎么樣的?
無從想象。
奔跑,奔跑,再奔跑。
過于瘋癲和狂熱的情緒在這種極限的奔跑中漸漸地平復,身體的情況在提醒他,要慢下來,不能一直這樣跑下去。
初中、高中、大學,蘇向東一直是班級里的運動健將,每次運動會,一千五、三千又或五千米的長跑項目里,他肯定是要占一個名額的。不上也不行,同學,老師,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此時,過往的記憶漸漸蘇醒,蘇向東的身體漸漸找到了真正的長跑節奏。
跑著跑著,蘇向東發現天色暗下來了,抬頭一看,陽光明顯減弱。
蘇向東沒怎么在意,繼續向前,而再跑著跑著,額頭突然一涼,卻是一滴雨點樣的東西打落在臉上,緊接著的下一刻,蘇向東就發現沒有錯,是雨點。
就在第一滴雨落在他臉上之后,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以至于,無數的雨點便已經落了下來。
停下腳步,蘇向東仰頭看天。
就這么點兒時間,天色已經完全大變了,大片大片的云出現在天上,讓天色變得越來越暗,密集的雨已經開始落下,看這樣子,蘇向東的第一感覺是,接下來,很可能會有一場瓢潑大雨。
就在這個時候,蘇向東眼前一白,但見天地之間,閃了一下,隨后,喀嚓一聲,驚雷,在頭頂的天空中炸開。
激靈一下,蘇向東頭皮發麻,連帶著整個身體都跟著微微顫抖。
不至于一個雷就把他驚成這樣,蘇向東是糙漢子,而不是水靈靈的小美人。但他也確實是被這天氣的變化所驚的。——這絕不是正常的天氣變化!
這一個雷,也同時驚醒了他,讓他繼續地奔跑起來。
沒兩分鐘,瓢潑般的大雨真的落了下來,整個天地都變成一片雨簾的世界,而蘇向東也毫無意外地變成了一只落湯雞。
這絲毫沒有讓他滾燙的心降溫,反而,更加升溫了。
奔跑,奔跑,奔跑。
一個又一個的轉山者被他越過。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那群人應該已經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了,從幾里到十幾里都有可能,考慮到特殊性,二三十里甚至更多也不是不可能。
但蘇向東依然不敢有任何疏忽,路上遇到的每一個轉山者,他都留神看了下。
這一刻,蘇向東只希望,或者說祈禱,那真的是一群人,而不是一個人在那個時候恰巧走到了一群人的身邊,然后當離開了攝影機鏡頭的時候,沒走多久,兩者便自然分開。
若是那樣的話……
千萬千萬不要是!
奔跑,奔跑,奔跑。
不是,不是,不是。
一個又一個的轉山者被蘇向東越過,他們之中,有單獨一個人的,有兩兩結伴的,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十多個人組團的。
遇到十幾個人的那種,蘇向東越過他們后,便停下來,轉過身,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仔細地打量著身后的每一個人,不敢錯過任何一個。
也顧不上自己的行為到底是有多怪異。
第一個團隊,不是。
第二個團隊,不是。
蘇向東的體力漸漸下降,情緒,也漸漸低沉。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他又想到了一個可能。
除了那位有可能是獨自的一個人之外,蘇向東又開始擔心的是,他憑什么認為,他能夠把那位給鑒別出來?
剛才過去的第一個團,第二個團,它們……
很有可能,他已經錯過了。
那位,弄不好就在那兩個團的其中一個之中!
這么一想,蘇向東幾乎絕望。但也只是幾乎,糙漢子,是耐摔抗打的,無論如何,只要沒找到,他就會一直跑下去,直到把這個轉山路完全跑完!
雨越來越大,簡直像是從天上往地下倒,本來很正常的轉山路,有好多地方已經被水淹沒了,變成了大水汪小水汪,而有的水汪,已經是奔騰的河流。
在通過其中一個河段的時候,眼看就要趟過來了,蘇向東腳下一滑,猝不及防間,重重地摔倒在地,兩手蹭在沙石上,又麻又疼,所幸沒出血。
但是左邊膝蓋處,被猛撞了一下,應該是破皮了,而且是造成不小出血的那種。
但是這一跌,蘇向東的倔性卻跌出來了。
跌跌絆絆地,一瘸一拐地,兩只腳一邊輕一邊重地,蘇向東仍然大步地向前奔跑著,或許這時,已經不能叫奔跑了,而就是大步邁。
體力漸漸耗盡。
氣喘越來越粗。
心臟處跳如擂鼓,眼前也開始偶爾地有昏黑的情況出現。
特別是,左邊膝蓋處越來越疼,腳步未停中,蘇向東低頭一瞥,而就在這一瞥間,他居然看到有血跡從他的腳踝處被雨水沖出來。
“老天爺,你果然對我情有獨鐘!”蘇向東低吼著,“我有什么長處和優點,讓你一直這么特殊關照,告訴我,我改行嗎?!”
像是吼,像是罵,又像是笑。
無奈,絕望,豁達,好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復雜的網。
不服氣的男人,低吼著,機械般地邁動著越來越重的雙腿和整個身軀,繼續向前,但是沒多久,出現在前方的,是又一條奔騰的河流。
哪怕小心再小心,但是蘇向東還是又摔倒了一次。
根本原因,是體力已經嚴重告竭了,哪怕只是輕輕的一點失衡,就讓他穩不住身體了。
這次是摔在水中,膝蓋處倒是沒再受傷,但是右手卻直接狠狠地按在了一塊較大的碎石塊上。
破了,出血了,而更嚴重的是,扭了,也不知道是傷筋還是傷骨了。
反正是鉆心般的疼。
這下好了,左腿,右手,奇怪的對稱。
咬牙切齒又皺眉,一拐一拐地“上了岸”后,蘇向東低頭看著自己,直接氣笑了。
但那笑聽起來像哭。
還繼續往前嗎?
當然繼續!
如果不繼續,這累不是白挨了,這罪不是白受了?
就算不提這累不提這罪,沒找到那個人,他又怎么可能甘心?
雖然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樣,蘇向東不知道,但他確信,如果沒找到,如果就這么錯過了,他這輩子都不會甘心!回去后,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定會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這天,想起這事。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后悔。
所以,為了這個情況不發生,除了繼續,哪怕爬也要爬完,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感謝“風無憂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