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甘從式在那邊驚喜卻又疑惑地走來走去,許廣陵微微一笑。
研究藥物的老先生,他一看就有親切感。
原因自不必多說。
不過甘從式和老師卻是不一樣的,這也并不是另一個章老先生。
甘從式的修行天賦,應該比老師要高,但是其藥物研究的天賦,卻明顯是不如老師的,并沒有達到“大宗”的高度,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準大宗”。
甚至還要再低一級。
不過他的修行天賦并沒有得到完全的發揮。
他修煉的功法,不太好。
應該是在通脈大成的時候,這位閣下就陷入了瓶頸,正常來說,會是一輩子止于通脈。
在那個層次,他應該停留了很長的時間。
可能覺得那般下去實在沒有出路,他和前世的老師一樣,把突破的關鍵寄托在了他所研究的藥物上。
其間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折和彎路,他終于是踉踉蹌蹌地從通脈境中走了出來,走到了開竅境,然后也終于再作突破,來到引氣境,成為了一名地階修士。
而這個時候,任他再如何百般折騰,也不可能再進步了。
一是功法普通,甚至可能直接就沒有地階的傳承。
二是通過藥物輔助修行,并非沒有代價。代價就是此老的身體內,一眼望去,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
什么樣的五顏六色?
那種堆滿廢棄雜物和廢水的臭水溝!
那樣的斑斕,絕非彩虹式的絢爛,而是會讓人多看一眼,都心中發毛。
未曾達到大宗的高度,卻又以自身為試驗場,試驗來試驗去,有這樣的結果也并不奇怪。
其實老師前世不也是在無知的情況下瞎搞過一次么?
許廣陵自己其實也瞎搞了很多,前世有,今世也有。
所以這種事,真沒什么好說的。
但這般做的結果,也是要自己來承擔的。
以甘從式來說,沒有藥物,他根本不可能走到地階,通脈就是頂了!
但這般地做了之后,他卻又是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前路給幾乎是徹底地堵死了。
用前世的話來說,飲鴆止渴。
不喝,兩天就渴死了,喝了,能支四天,但這卻又是毒藥。
嗯,一開始喝的時候,甘從式多半并不以為那是毒藥,后來他肯定是發現了,但發現了之后,他一咬牙,又繼續喝!
并且越喝越多。
“老子都已經喝那么多了,還怕你?來吧!統統都來吧!”
他應該是這么想的。
大魯莽,其實也是大勇氣。
在那個過程中,他的修行一定是走走停停,主要是停了又走,總體來說,頗值一贊的。
而他對于藥物的研究,因為“切身”的關系,在那個過程中,肯定也獲得了不小的進步,并且消弭了很多藥物給身體所施加的隱患,但做得,又還是不夠。
很不夠。
結果便是許廣陵現在所看到的這個樣子。
既是大宗師,又是醫和藥方面的大宗,許廣陵可謂是把甘從式的情況,看了個通通透透。
然后就是微微一嘆。
——在修行這條路上,誰不是走得艱難呢?
就算是郡守徐亦山,那位“安南之王”,也一樣不曾例外。
“孩子,起來了!小年輕的,要學會每天早點起來,養成好習慣,不要偷懶!”仔細驗證了自身的情況之后,甘從式也沒有到這邊來,而是直接就在那邊大喊道。
也不能說是大喊,只是大聲說話,而聲音么,相當集中地傳遞到許廣陵耳邊。
這個老頭還是挺可愛的。
許廣陵微笑著起床。
當然,只是心中微笑,而面上,他是睡眼惺忪,那演技也是不賴的。
洗漱。
和前世差相仿佛的牙刷,以及明顯是老人或藥師堂自己配制的牙粉。
早餐。
不是漢堡包三明治,當然也不是什么“中式早餐”,而是兩個梨子一樣的水果,以及兩個地瓜一樣的地下果實。
嗯,這個山谷中的就地取材。
那地下果實微微有一點澀,而如果不計較這一點,其實是頗為清甜的,至于那水果就更是。——再怎么說,這也是靈氣指數高達三點二的地方。
任何一種草木或果實,都能稱得上是低配版的“鐘靈毓秀”。
“小家伙,怎么樣,還行吧?”看許廣陵胃口很好地大口吃著,老頭還炫耀起來了,有點得意地問道。
許廣陵當然會配合。
“行,絕對行!”許廣陵滿口稱贊,然后道:“甘老前輩,這些也是藥草嗎?”
“是,當然是!”甘從式哈哈笑著,“小家伙,你猜一猜,我們外面的這山谷中一共有多少種藥草?”
有多少種藥草且先不說,單憑你這句話,如果讓我的兩位師長聽到了,就會遭受他們的鄙視啊!
許廣陵微微搖頭。
“哈哈,諒你也猜不到!”老頭說著這話,伸出一個手掌來。
“五十種?”
“小家伙,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么?”
許廣陵搖頭。
“藥王谷!聽好了,藥王谷!”老頭魚目混珠地忽略了真正名稱前頭附帶著的“小”,“小家伙,來,再猜!”
“五萬種?”
“咳……咳……”正吃著果子的甘從式差點嗆出來。
從五十種到五萬種,小娃娃,你這跳躍是不是太大了點?誰教你的童學?把他拖過來,讓我老人家且捶上幾拳再說!
“五千種?”許廣陵小心翼翼狀地再問。
老頭的目光中都帶上了些幽怨了。
“五百種?”
“不錯。”老頭厭厭答道,口中鮮美的水果似乎都有點不是那么鮮美了。
你不過只是個幾歲的小娃娃,口氣咋就那么大。
一開口就是萬啊千的。
嘿,好大的口氣!
甘從式不和這無知的小娃娃計較,而是道:“孩子,吃快點,等吃完了老夫就來教你認識這些藥草。”
五萬種?
五千種?
不,不要那么多,就五百種,老夫就讓你這娃娃知道知道,什么叫學藥!
老頭笑得很慈祥。
吃完飯,許廣陵在甘從式的帶領下在谷中行著,沒多久便來到了一個“百草園”。
大型的天然的沒有圍墻圍欄和邊界的園子,園中盡數種植著藥草。
“唉,外行啊!”
許廣陵目光悠遠。
他在思忖著,若是那一位老人在這里,看到眼前的這景況,該是跺腳呢,還是跺腳呢,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