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哥哥之外,阿花已經成為小秀兒另一個最親近的人了,連姨姨都要排在后面。
這時,聽到阿花這樣說,小秀兒就是一愣。
“為什么?”
“因為去了的話,你會死。”
小秀兒愣上加愣,然后才道:“阿花,你不是會保護我的嗎?”
“我也會死。”
“哥哥呢,哥哥會保護我們的吧?”
“如果你跟他去的話,他也會死。”
小秀兒不說話了。
之前,她是像連體嬰兒一樣掛在許廣陵身上的,而這時,她埋下頭來,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哥哥。
“哥哥,不要去,那里有危險!”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很認真樣地說道。
許廣陵一愣。
他并沒有把這當成小女孩的無知囈語,小秀兒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尋常小女孩。
她是天生就有神通的。
而現在,她不止是跨入了天階,更是修行著他所推導出來的僅次于真正造化級的法門。
盡管,她現在的樣子還是個幾歲的小娃娃。
許廣陵是沒有神通的,或者說,基于身心的,所有可能誕生神通的力量,全都被他盡數傾注在了對于道途的推導和拓展上。
這是前世就已經定下來的修行大戰略之一。
硬要說“神通”,他只有一個,那就是身懷的鑒天鏡。
而除此之外,那些尋常的神異之處,比如說天眼什么的,就只是修行層次達到之后的副產品而已,在真正的大神通面前,不值一提。
小秀兒天生就有神通,其意識能溝通草木。
而晉入天階之后,也許,她是覺醒了什么了不得的預知大神通?也許,不是預知,而是在意識溝通的層面上更進一步,不止是溝通草木,更是溝通天地?
許廣陵并沒有問,從一開始就沒有問。
盡管他問的話,小秀兒必定會說。
但這種涉及一個修行者最為根本的東西,還是自始至終只有那個人自己知道就好了。
若確實有必要,告之親近的人也未嘗不可。
但如果沒有那樣的必要,那就還是“天知,地知,我知”,最為妥當。
而這時,他只是重視起了小秀兒提供的這個信息。
“小天,我們不是進入另一個小世界么,這也會有危險?”許廣陵問鑒天鏡。
其實他也知道這一問只是白問,因為鑒天鏡和他一樣,并不具有什么預知的本領。而且直到現在,鑒天鏡的能力大小還完全取決于他呢。
“存在三個可能。”
“其一,那個小世界有神,任何進入小世界的外來者都會被標記、驅逐、拘禁或格殺。”
“其二,那個小世界法則破敗,不支持身心躍遷,任何生靈進入,都只能走向墮落,最終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其三,小世界對接之時,對接空間出現問題,使得不能正常進入目標小世界。”
許廣陵搖搖頭。
遇到第一種可能,他將什么辦法都沒有,生死不由自主,全在他人一念之間。
第二種可能,雖然危險,但在鑒天鏡的作用下,破界而出的可能還是很大的,最多就是費點周折,然后徒勞無功罷了。
而若是第三種可能,變數就很大了。
兩個小世界交接,他從一個小世界去往另一個小世界。
用個簡單的形容,這就像是前世地球上尋常的動物遷徙,如海鳥之類在寒冷之時去往另一個溫暖的地方過冬一樣。而在這個遷徙過程中,是充滿不確定的。
并不是從這里啟程,就能順利地到達目的地。
也許在這個路途中,就有專門的獵殺者,專為獵殺而來。
“一定要過去嗎?”鑒天鏡問道。
相比前世,它靈動了很多。像這種主動的人格化詢問,是前世那種高冷的它無論如何也表現不出來的。
“也不是一定。”
“但若不去,我很難徹底地安心。”
去另一個小世界的緣由,是當初鑒天鏡從中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而那基本可以判定為前世的一位甚至多位故人在那里。
而不管是哪一個,是兩位老人,還是沈欣或君長安,他都要過去看一看。
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是安全還是危險?
他們是否前因不昧,而且順利地步入了修行之路?
如此等等。
“如果遇到第一種情況,小天,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許廣陵問道。
“在入界的第一時間,我可以通過天地連接,知道那里有沒有神,但我不確定那神能不能同時第一時間定位到你,然后果斷采取行動。”
是哪種情況,不確定。
會遇到何種風險,也不確定。
“小天,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有機會第一時間遁入輪回么?”
“可以,但那樣風險更大。”
“那就這樣。”
許廣陵做出了決定。
“秀兒,哥哥有必須去那里的原因。”許廣陵漫步走著,然后輕輕甩著身體,讓小家伙可以在他身上玩蕩秋千,這算是兩人很喜歡玩的一個小游戲了。
但小秀兒今天很老實。
她只是很安靜地趴在他背上,然后低低地道:“可是,哥哥,我怕。”
聽著這話,許廣陵心中陡然大生憐惜。
小秀兒是天階,是相當可能的已成就大神通者,但不管她的身份如何變化,不管她的能力如何增長,在許廣陵眼中,小秀兒一直都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哥哥,我叫秀兒。”
“哥哥,你也能聽到樹爺爺說話嗎?”
“哥哥,你今年幾歲啦?秀兒很快就五歲了呢!”
“哥哥哥哥哥哥,我好高興啊!”
那個小女孩,因為天生的原因,始終與外界閉塞,唯有一個親人可以勉強溝通,然后突然看到了另一個“同類”。
那一刻她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驚喜,以及驚喜背后所藏著的那種極為敏感的纖弱,許廣陵不可能忘記。
而后面的相處,慢慢地,她就既是他的徒兒,也是他的女兒了。
現在,他要把她一個人拋在這兒。
“秀兒。”
許廣陵把小秀兒挪到身前,看著她的眼睛,“哥哥不能帶你去。”
“如果沒有危險,不方便帶你去。”
“如果有危險,那就更不能帶你去了。”
“你留在這里,其實還是能幫到哥哥的。”
聽到這最后一句話,小秀兒精神一振,眼睛都仿佛瞬間明亮了不少。
“秀兒,你說那里有危險,哥哥信你。”
“不過,秀兒,你也可以相信哥哥,哥哥的本事其實很大很大的!”意識海中,許廣陵捏起拳頭,然后讓這拳頭變成拳擊套一樣,大大的,把小秀兒一下子擊飛。
但現實中,他還是把小秀兒抱在身前,看著她的眼睛。
“哪怕遇上危險了,哥哥也可以堅持很久很久的,會一直堅持到最后。”
“哥哥會等。”
“等秀兒你的成長。”
“秀兒,你現在能知道那里有危險,將來就能知道危險到底是什么,以及,怎么樣才可以避開危險。”
“真遇到危險了,哥哥會一直堅持到最后,等著秀兒你來救我的。”
“來,咱們拉鉤。”
“就這樣說定了,好不好?”
小秀兒拉了鉤,但是沒有說話,只是伏在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他。
現實中,她這樣做著。
意識海中,她也這樣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