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時,許廣陵說讓四個老頭早點休息,但事實上,怎么可能?
小小院中,燈火昏暗,但四個老頭的心中,有一個算一個,卻都仿佛有一輪巨大的太陽在升起,不止升起,還一邊升起一邊燃燒然后一邊爆炸著。
云老頭是如此。
曲元岺三個老頭一樣如此。
“修行之路,重新續接。”
這個消息,是真真正正爆炸性地,點燃了四個老頭所有的熱情,甚至是,生命!
許廣陵走后,曲元岺三個老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云老頭。
哪怕云老頭此時正是激動得不能自已,恍如身在夢中,卻還是被三個老伙計的這種眼神給盯得全身不自在。
“老云,你說,我們……也能像你一樣,開竅嗎?”
過了半晌,曲老頭如此這般地幽幽說道。
他們四個中,云老頭當初修為最高,就是現在,也保持得最好。
他們三個都不如。
云老頭可以,他們未必可以,甚至很有可能是,不可以!
此其一。
許醫師以秘法為云老頭開竅,是順手為之,還是別有用意?
是僅此一例,可一不可再,還是其它的什么?
此其二。
這兩種不確定,此刻,正像是絞索一樣,絞在三個老頭的脖頸上,而且是越收越緊,勒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撤除所有彎彎繞,最直白的說法就是,他們也想要像是云老頭一樣地開竅,他們也想要像是云老頭一樣地,修行之路,重新續接!
這在往常的認知中是不可能的事,但從不可能到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也就是一個下午的事。
此刻,曲元岺三個老頭沒有想太多,沒想這種秘法會對修行界造成什么影響和沖擊之類的,那些有的沒的,全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他們就想一件事,他們也要開竅!
問題是,條件是什么?
小院中隨后的討論自然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哪怕他們相互配合著把從遇到許醫師之后到許醫師離開之前的所有話都一句不漏甚至是一字不差地給重述了出來。
單純許醫師的那些話,就讓他們很有收獲。
是的,很有收獲。
但是!
沒有用!
有老云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他們面前,站在他們中間,其它的,關于知識方面的獲得,太蒼白太無力了,太輕飄飄太不值一提了!
第二天,天未亮。
說天未亮是太謙虛了,事實是半夜幾乎剛過,凌晨還遠未到來之時,四個老頭就聯袂來到了六號院前。
六號院是有院門的,但院門也只是虛掩,一推即開,甚至是不推都可以從那個間隙中不用側身地堂堂正正地走進去。
但四個老頭老老實實地守在院外。
他們根本不知道許醫師具體住在哪一個房間。
其實就算知道又如何?
這個天時,就是打死他們也不可能過去打擾的。
所以,就只是等著。
并非是想以這樣的方式向許醫師表示誠意什么的,真要這樣那就是笑話了,事實是他們實在太心焦,根本一點都定不下心來。
站,站不寧。
坐,坐不安。
睡,那就更不可能了。
此情此況下,就是在床上躺個三天三夜,那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因為太過頻繁地輾轉反側而把床都給弄塌了,想入睡那是決計不可能辦得到的。
按說云老頭會是他們四個中例外的。
身體有所變化,正是靜心體驗的絕佳時刻。
但一方面確實是太過驚喜和激動,此刻根本就靜定不下來,強行修煉,效果也未必好。
另一方面,就算能修煉,他又怎么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把三個老友攆走然后自己一個人獨享那份白天的殊遇?那也太混蛋了。
于是,四個老頭就過來了這邊。
到了六號院這邊,他們也不再有什么討論,就是安靜等待著。
夜色靜靜籠罩著整個百藥堂,入夜之時,百藥堂也走向了靜寂,哪怕是前頭靠近街面的方向,此刻,也無聲息。
百藥堂不少做工的人都是普通人,但就算是普通人,也遵守著百藥堂綿延不知多少年的作息,那就是非凌晨至,不做工。
其實外頭街面上不少普通店鋪,如做吃食之類的,此刻,已經忙活開了。
但這里,無燈火,無聲響。
半夜之后,到凌晨到來,時間并不太長。
不過,四個老頭并沒有直接等來晨曦,他們倒是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石九陽。
百藥堂的堂主!
也是這偌大的百藥堂中,唯一的一個真一境修士。
真一境修士有多大能力,四個老頭并不清楚。
那個境界距離他們太遠了,不要說現在,就是曾經,曾經的那個他們修行之路走得最昌的時候,也不曾想象過真一境如何如何。
他們想得最遠的,就是開竅。
他們想得最多的,是玄關。
早年之時,未接觸修行或修行剛起步之時,倒是有想過更遠,想象自己將來是個有大神通的能飛天遁地的大修士什么的,但那種夢太早的時候就模糊了,后來隨著修行漸進,就幾乎再未有過。
但石堂主他們是認識的。
不止認識,云老頭和石堂主更稱得上是熟識。
不過也只是熟識而已,說不上是交情。
“你們幾個,在這里干什么?”
遠遠地輕咳了一聲,隨后,石九陽慢慢走了過來。
“屬下見過堂主!”云老頭半躬作禮。
曲元岺三個老頭也紛紛見禮。
石九陽揮揮手,以示還禮,然后還是看著幾人,等著回答。
“堂主,……”云老頭欲言又止。
他的這反應,倒是把石九陽弄得好奇起來了。
他不認為這幾個人有那膽子敢不回應他的話,當然也無必要,所以這種情況不需要考慮。
那這又是什么情況,讓這幾人表現出現在這種吞吞吐吐的情況?
“你們跟我來。”
石九陽說完,轉身就走,然后直接把他們帶到了他所住的院落。
“說吧,什么情況?”
石九陽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
四個老頭也在他的示意下坐了下來,但他們與其說是坐的椅子,不如說是坐的鋼針,嗯,針板。
“堂主,您看看我,您能看出我身上有什么變化嗎?”
也不是隱瞞,也不是膽小,也不是心虛等等,云老頭純粹就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畢竟,他白天的遭遇太過夢幻了,夢幻到他直到現在還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實感。
就像初次出海的人在海船上逗留了大半月。
然后回到地面上。
不知道是腳軟,還是腿軟,還是身子軟。
還是地面軟。
反正,有一種天搖地晃的感覺,整個人都被一種“暈眩”所包圍著。
身上的變化?
石九陽倒是未曾著意,這未曾著意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沒有什么太過顯眼的變化,讓石九陽一眼就看得出。
而此時聽得云老頭所言,石九陽眼神一凝,仔細打量。
這一看,果然看出點東西來了。
“嘶!”
唔,沒有真的嘶出聲來。
但石九陽本來正常凝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既灼熱又有攻擊性,想要把云老頭燒穿的那種。
“云祥,你站起來,站起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