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秉生還在西極古川的凌霄下院,而派送東西給禹秉生的任務,被和瑞攬了下來。
和瑞是是宗內大佬央澤的弟子,而央澤是禹秉生的師叔,所以,和瑞和禹秉生基本也算得上同門師兄弟。
和瑞并不知道他要送的東西是什么,這種事,不常見,但也不罕見。
老禹那邊一向是比較冷清的,往常大約只有他會去那邊走動,這還是因為他身為巡察使的緣故。
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西極古川太偏僻了,而且靈氣又太稀薄了,哪怕神通境修士,到那邊都連好些神通也用不出來,這樣的破地方,誰會去,誰又想去?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長了,宗內也就沒什么人還記得老禹了。
但最近幾年,老禹轉運了。
“兩花一葉”俱出自其門,雖然老禹只是在其中過了個手,但哪怕就憑這份過手的因緣,他也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并逐漸走動起來。
這幾年,宗內宗外,一直都有同輩或小輩不辭遠程,不辭勞苦,向著那邊走動。
而和瑞卻偏偏是少去了。
你冷清的時候,我會經常去看看你,代表我們這一門,也代表整個宗門,表示大家沒有忘記你。
你不冷清的時候,也不需要我再過去湊熱鬧。
所以這一次,是時隔九年,和瑞再一次踏上西極古川。
九年的時間并不長,特別是對于神通境的修士來說,不過這基本上也意味著,九年,大抵并不能讓一個神通境修士的修為有多大長進。
假如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的話。
這其實是比較難受的,但卻是宗內很多修士都要接受的命運。
以凌霄宗的高度和底蘊來說,作為凌霄宗的內門弟子,凝元境、玄關境、開竅境這三關是必過的。
也就是說,只要不遭橫逆,在時間之下,任何一個凌霄宗的內門弟子都至少會是一個真一境的修士。
但真一和真一是不一的。
因為之前打下的底子不一樣。
有的一百年過了開竅,有的兩百年過了開竅,有的三百年甚至四百年才過了開竅。
開竅用的時間不一樣。
開竅的數量不一樣。
開竅的種類和性質也不一樣。
這一切全都導致了跨過這一境后,大家雖同樣地名為“真一”,但其實彼此之間天差地遠。
有的到真一就止步了,真一境就是養老境。
有的到真一才剛剛開始綻放風華,未來道途大展。
和瑞這一門,這一門所在的這一系,在宗內不高不低。
真一境、榮枯境、生死境,人階這三境,對于他們來說難度不是很大。但當到了地階,進入靈臺境、神通境、地仙境的時候,就比較困難了。
晉升為靈臺境的弟子,十成中有六七成,畢生停留在靈臺境。
只有大約三四成的弟子,能順利或者不那么順利地來到神通境。
神通境中,又有多少能晉入地仙境呢?
那就不是多少成了,而是按個數。
作為神通境修士的和瑞,其實已經是他們這一門中的“天才”了,但他自己心里也有數,這一生,可能也就是神通境了。
修者對于修行事,身知,心也知。
不需要別人來告訴,自己就知道,越往高階走越是如此。
而目前,他們這一門卻是出了一點變數。
這變數究竟有多大,又到底會帶來哪些影響,當下誰都不知道。但困局里面出現變數,這本身就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
困局之所以是困局,就因為什么變數都沒有,一眼可以看得見的未來。
而現在,水被攪渾。
進入了西極古川之后,和瑞的腳程慢了下來,思緒卻多了起來。
若用另一個世界的比喻,這就好像一個宇航員從外星系歸返,進入銀河系了,進入太陽系了,進入地球軌道了,降落于沙漠基地了,然后從基地乘飛機去往家里。
飛機對普通人來說是快的,但對這位之前還在用亞光速乃至超光速飛行的宇航員來說,那就太慢了。
慢到,足以讓自己的思緒任意馳騁,四處飄蕩。
雖然時隔九年,但和瑞對這里是熟門熟路,進入鎮西城,進入凌霄下院,乃至直接小瞬移來到禹秉生的身邊,完全是一氣呵成。
“老和!”
“老禹!”
師兄弟間沒有相互擁抱,以表久別重逢之慨,只是用熟悉的稱呼,熟悉的笑容,招呼了彼此。
“老禹,宗門那里給你捎了東西來,來,快打開看看,讓我瞧瞧是些什么!”和瑞直接開門見山地這般說道。
書房里,當著和瑞的面,禹秉生把包裹打開。
“什么啊,就是些藥香?”和瑞有點失望的樣子,“我還以為宗門是獎勵你什么仙丹秘藥呢!”
“藥香也不錯。”禹秉生笑得淡然,卻也有點燦爛,“老和,你要是像我這樣在這里一待就是許多年,就知道,只要有人記掛著你,哪怕能給你一句問候,那都是極好極好的。”
“你這里,最近也不缺問候吧?”和瑞道。
“不缺的問候,我都記在紙上。”禹秉生輕笑著,“只有很缺很缺時候的問候,才是記在心里的。”
“那你心里記了幾個人?”和瑞也笑道。
“好像能想起來的,也就師兄你一個了。”禹秉生邊說邊笑邊搖頭。
“別,別,別把我算上!”和瑞道,“要是沒有老師吩咐,我才不記得這里有個什么師弟呢。”
“隨你怎么說,反正來這里看我的是你。”禹秉生說著,順開了藥盒,端詳了一下之后,在書房角落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香盞,插上香之后,將其點燃。
“剛到這邊一開始的時候,還用過香。”禹秉生說著,“后來就沒這心情了,你看我這香盞,都生銹了。”
生銹不至于,因為它就不是金屬的,而是石制。
不過可能因為實在太久沒使用的緣故,整個香盞斑斑駁駁的,那樣子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像生銹。
“你這里好歹有個香盞,我那里從來就沒這玩意!”和瑞道,“不管什么香,我聞起來都是怪怪的,就用不慣這東西。”
“那這香滅了,等你走了我再點!”禹秉生笑說道,卻也真的伸手欲折斷那香頭。
之所以不用法術,是因為那香盞就放在書桌上,擺在他面前的緣故。這么近的距離下,動手叫自然,用法術叫矯情。
不過,就在禹秉生的手伸出,還沒碰到香的時候,突然地,他的手定住了。
而和瑞也陡然深深地嗅了一下,“咦,好香!”
這一個伸手、一聲驚咦之后,兩人就這樣,仿佛變成了一對被凝固在時間里的琥珀。
盞茶時間,藥香燃盡。
又過了十個盞茶時間也不止,兩只琥珀才開始先后融解。
和瑞眨巴眨巴眼睛,直至徹底地睜開眼來,看他的樣子好像有點迷蒙,有種今兮何兮且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而禹秉生的目光有點直,直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對,一直到現在,他才收回自己的手!
但書房中這種詭異般的安靜沒有持續太久。
“老禹,你發了!”盯著還隨意放在桌腳下的那堆藥盒,和瑞兩眼放光!甚至,呼吸都有點不太自然。
“你沒有?”禹秉生有點詫異地道。
“沒有。”和瑞搖搖頭。
“那你帶一半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