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是什么?
天眼不是眼,不是打開了眼竅之后的眼睛,兩者并不存在明顯的關聯性。
修者只要按部就班地修行,一般來說,到了中階層次,都能打開眼竅,這就好像冬去春來,到了春暖時分,冰一定會化,草一定會榮,花一定會開一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但是天眼不是這樣。
天眼的要求,要高得多!
打開天心竅,讓天地得以向人身投入一縷“靈光”,此是其一。
修為漸高,逐漸打開身體中從腳到頭從外到內的所有一級主竅,使一身之中氣血之流轉聚散不存在任何死角,此是其二。
打開腦中從主到輔再到次輔的數百之竅,以徹底打通那些連接眼、耳、鼻、舌等知覺的通道,此是其三。
有沒有其四其五其六之類,不知道。
反正這上述的三者,是基礎!
這便是天眼的“正常打開方式”。
而從功能上講,天眼,若借用地球上佛家描述,是揉合了包括“眼、耳、鼻、舌、身、意”這六識卻又凌駕于其上的第七識。
其實這么描述也并不是非常準確,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天眼,其實是造化之眼、洞察之眼,只不過借用人身來呈現,但卻又突破了人身的種種限制。
如眼,可以看,但視力存在衰退。
如鼻,可以聞,但這種嗅覺同樣存在衰退,而且人和其它動物的嗅覺,與聽覺一樣,存在種種天差地遠般的差異。
天眼不是這樣。
天眼,它雖然存在于人身,但實際上并不完全屬于人。
以許廣陵目前的了解和理解,更像是,修士修行達到了某個層次,然后在身體滿足了一定條件的前提下,大道,或者說造化,將某種洞察之能,賦之予人而已。
但這種形容其實也不是十分準確。
因為天眼是存在晉階的。
所以它到底屬于人還是屬于天,又或是人天的共同擁有,其實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涉及到很多關于生命關于世界的這種本源性問題。
至少許廣陵目前,是搞不清楚的。
但這無所謂。
世界從哪里來,世界的本質是什么?
生命對于世界來說,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是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屬于世界本身的“觸角”?一個生命的從生到死,是不是就是世界的億億萬萬不可計數的一個念頭的從泛起到消失?
等等等等,這些問題,都不是那么輕易可以知道。
所以,接受未知,本來就是一個生命該有的“素質”,修士更不例外。
但生命自生開始,自有意識開始,便會有意地去探尋未知,將未知化為已知,這同樣也是生命與生俱來的“素質”!
從這個角度切入,一個生命,在有生的時間里,不斷地將未知化為已知,不斷地拓展已知部分的內容和邊界,這本來就是生命的一種本能,而很可能,也是造化賦予生命的一種意義。
至少是意義之一!
而再從這個角度切入,以人而言,不論是眼睛,還是耳朵,又或是鼻子、舌頭,都是探索未知的主要工具。
至于“意識”,則更是。
天眼呢?
在從這個角度切入的情況下,天眼是什么樣的存在?
很簡單,就是一個工具箱。
又或者說,一個“萬能式”工具。
眼耳鼻舌這些工具,都只能探知某個東西的一個側面,但事實上,一個東西,不止眼耳鼻舌這四個東西所能探知到的四個側面,也不止“眼耳鼻舌身意”這所謂的六識所能探知到的六個側面。
遠遠不止!
一個東西,這天地之間的任何一個東西,包括生命和非生命,它究竟有多少個側面,或者說,有多少種屬性?
時間屬性?
空間屬性?
能量屬性?
許廣陵不知。
大宗師,是相對于修士相對于人而言的,而在大道和造化面前,從最初到現在,他都一直是嬰兒,一直是學徒。
成長是有的,但也只是滄海之一粟罷了。
而此刻,那無盡之滄海,就將一種浩浩蕩蕩卻又至精至微的不可名狀之力,把許廣陵的整個身心,都沐浴其中。
在這一刻,許廣陵的身心和外面的天地,形成了一種連接。
連接處,出現了一個無形的漩渦,造化偉力,若天河倒灌,傾瀉于那個漩渦之中,而這個漩渦通向的,便是許廣陵腦部中間稍偏前位置的天眼。
這一刻,許廣陵的意識乃至于整個心神之中,只有漩渦,只有旋轉。
那漩渦,帶著旋轉,越來越快,那旋轉,帶著漩渦,越來越大,大到仿佛整個天地,都在旋轉,大到仿佛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大到許廣陵的整個身心意識,都仿佛徹底融化于這旋轉和漩渦之中,與之成為一體。
在這樣的狀態下,是沒有所謂時間的觀念的。
如果說這也是修煉,那么這種修煉,其始,不由許廣陵自主,其終,亦不由許廣陵自主。
而是來之由天,去之由天。
這種情況下,這天地偉力若推動著許廣陵跨入天階,說實話,他都不會知道。
只是許廣陵之前在心識中所劃下的那條線,卻始終如一道最堅實的堤壩,任那大潮如何洶涌,都還是在這堤壩的約束下,盡數涌向了天眼所在處。
無盡的流光萬狀,在許廣陵的心識中不停閃過。
他仿佛看到了星河,看到了無盡深空,也看到了遼闊巍峨連綿斷續的大地山川,還有形形色色的草木、千別萬類的鳥獸蟲魚之屬,乃至于一本本書,一個個人,一道道如碎片狀的信息。
種種種種,無窮無量。
仿佛有生以來,所有見識過聽聞過乃至想象過的東西,都于此際,倒映于那漩渦之中,呈現于那旋轉之中。
如是,這般。
不知過去了多久。
那旋轉,漸漸變緩,那漩渦,慢慢變小。
直至消失。
而直到此時,許廣陵的心識,才從之前的不可名狀之中,回轉現實,重新感受到了身體。
也就在這一霎,遠遠近近,無數的獸吼鳥鳴,溪水流過地面的聲音,山風吹拂樹梢的聲音,樹身中汁液流動的聲音,乃至樹葉抽長、花朵綻放的聲音,形成層層疊疊的聲浪,向許廣陵涌來。
如是萬頃碧海之無盡波濤,把他包圍在中間。
許廣陵緩緩緩緩地睜開眼睛。
而第一時間,他就看到了立于樹身下不遠處的石九陽。
石九陽背對著他,直身而立,面對著東南方太陽的方向。
這是上午的時分,但不知道是哪個上午,是“昨晚”之后的那個上午,還是已經過去了一些天?
隨即,許廣陵看向了烤架。
大樹側下方,那個本應是烤架的地方,搭建烤架的兩根樹枝,赫然已經抽枝發芽,變成了兩個小樹,好在,看情形,時間過去得并不太久!
許廣陵手指輕輕于身側樹干上敲了敲。
“廣陵,你出定了?”石九陽迅速地轉過身來,看向樹上,然后一臉驚喜地說道。
許廣陵縱身一躍,如一片輕飄飄的樹葉般,點塵不驚地落到地上。
但是第一時間,他卻并沒有和石九陽說話。
面前的石九陽,這一刻,在他眼中,呈現出了很多之前不曾有過的信息,其中甚至有一些,是堪稱匪夷所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