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陵并不經常釀酒。
第一世時,若不是兩位老人好這一口,他幾乎都不會涉獵這個東西。
畢竟,單純從飲料類別方面來說,可供選擇的種類,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不論是接觸修行之前,還是接觸修行之后,許廣陵對于酒都沒有特別的興趣。
但是不經常釀酒,并不代表就不擅長釀酒。
還是第一世。
為了給兩位老人釀出有極佳體驗感的酒,許廣陵前前后后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
藥入于酒這方面且不提,算是本行。
單純的酒本身,
許廣陵也是涉獵并研究了地球上幾乎所有的酒類,不限古今,不限中外。
到得后來,
兩位老人的居處直接都可以稱為酒之山莊了。
而藏置于其中的過半的酒,是許廣陵為他們所釀。
第二世,第三世截止之前,許廣陵這方面的手藝算是暫時性地冷卻或者說封存了,哪怕在九江府時嘗了百藥堂的百花酒和厲九霄的青花釀,他也只是嘗,而沒有試著去釀一下。
這時,卻行動開了。
就如紀飛妍說的,算是慶賀吧!
紀飛妍拿出來的陣法,非常不一般,在天眼的解析下,幾乎是重塑了他對于陣法理解的根基。
把他從一個野路子,直接帶得入了門。
而一個大宗師一旦在哪個項目上真正入了門,則距離在這個項目上成為大宗,
也就不遠了。
甚至都可以是朝夕時間的事!
許廣陵在陣之一道成為大宗,沒有朝夕這么快,
因為在見識和積累方面還存在太多欠缺,
但是,基礎和核心的層級,卻已經是被暴力堆上去了。
一旦彌補了廣度上的欠缺,就立馬會水到渠成,成為大宗。
此前,許廣陵是有把對于陣法的研究列入項目之中的,但凌霄宗對于門中弟子的培養,在人階這個階段,顯然還不涉及陣法這種東西。
許廣陵也沒有主動向三位大佬求取這方面的資料。
他若開口,肯定是能得到相關資料的,說不定數目還相當不少。
只是,怎么說呢。
沒有必要!
即使你很喜歡吃水果,又有什么必要把五月自然成熟的果子,非要四月甚至三月就勉強地摘下來呢?
四月自有四月果。
三月也有三月花。
冰天雪地之際,藏身于小木屋中烤火是一種享受。
炎炎夏日之際若也這樣做,則非但不是享受,反是一種煎熬。
除非是被動式地烤火,主動式地吃火鍋,
則火鍋之樂,
有甚于被烤之不樂。
于修行之途,重行起步階、人階、地階乃至于天階的道路,許廣陵的目標并不是很快地就渡過起步階、人階、地階、天階,而是用最新的高度和視野,來再度地審視這些階段。
發現那些未知的風景,這是一樂。
發掘那些雖然是低階但之前卻未曾走過的路段,這是一樂。
而哪怕是已經看過的風景、已經走過的路段,帶著與以前不一樣的高度和視野,重新去看,重新去走,也依然是一樂。
“綠陰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于林中尋找材料間,許廣陵的思緒淡淡流轉,流轉過紀飛妍所拿出來的陣法,也流轉過太蒼月所拿出來的秘法神通。
那陣法他現在就已完成全部解析,在天眼的幫助下,他是既入得其中,也出得其外,把那陣法的整體、局部以至于細節俱都透徹把握,然后還是在天眼的幫助下,以一化萬,轉化為了自身的陣法根基與核心高度。
那秘法神通,許廣陵卻還是感覺與之稍微隔了一層。
解析也解析了,把握也把握了,只是離“透徹”還有一段距離,離“以一化萬”就更遠了。
這個世界,不簡單啊!
再次于心中發出這般感嘆,已完成了所有材料的收集,許廣陵瞬息而返。
離他們之前棲息地不遠的小湖邊。
這塊比較空曠些。
許廣陵在這兒操作,太蒼月和紀飛妍兩人饒有興趣地圍觀。
“先是提取。”
許廣陵一邊操作,一邊順帶著兼任不是很稱職的講解員。
隨著他的這話,那些林林總總近百樣的枝葉花果之類,俱都飄浮于半空,圍繞著他們三個人,在外圍形成了一個圓。
像極了一個大呼啦圈,懸在他們腰間。
只是這個呼啦圈特別大,估計至少十幾個人分開站才能轉得過來。
所謂的提取,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仿佛諭旨,仿佛律令,許廣陵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那些所有的枝葉花果,俱都完成他想要的分離。
有的一根枝條上分離出一些液體或一個氣團,有的分離出多一點,有的則少至只有一兩滴這樣。
“這么多的材料,你能這樣同時操作啊?”
紀飛妍有點驚訝。
雖然說他們全都是榮枯境了,多線操作不是問題,但這未免也太多線了吧?
“你是外行你不懂,我們藥師全都是這樣的。”
許廣陵淡淡說道。
紀飛妍看了看太蒼月。
“有可能是這樣吧,嗯,有可能!”太蒼月淡淡說著,然后不知為啥,忽地撲哧一笑,“妍妍,這人嘴里,絕大多數時候,沒有一句是真話!”
“就知道是這樣!”紀飛妍又甩了一個白眼給許廣陵。
“提取之后就是合成。”
許廣陵不為所動,繼續不稱職地講解著。
而隨著他的這句合成,那些所有分離出的或液滴或氣團,或是兩兩一對,或是三四抱團,開始了合并。
合并又合并。
很快地,再沒有什么分離的液滴或氣團了,所有的提取物俱都被合并在了一起。
“吶,第一步是提取,第二步是合成,這就完畢了。相比于修行,煉藥制藥什么的,要簡單太多太多了。”許廣陵淡淡說道。
“可是你這也太簡單了,我感覺我也能!”紀飛妍習慣性地反駁或者說實施打壓。
不過,嘴里說著這話,她的目光卻是和太蒼月一樣地,有點出神地看著懸浮在那里的液體。
“酒好了,我再制三個酒杯。”
許廣陵說道。
酒杯的材料,就來自于之前提取時的廢棄物,但當這廢棄物搖身一變,變成三個純然是晶瑩且透明的形態各異的酒杯時,不論是太蒼月,還是紀飛妍,目光中都閃過一些驚異。
“月月,這是你的。”
伴隨著許廣陵的話語聲,那只淡青色的酒杯冉冉飄浮到太蒼月的面前。
“此間無月,此間亦無星星。今鑄酒杯為星月,聊祝月月你能在此秘境,手把太虛向靈臺。”
太蒼月伸手,接過身前的那“酒杯”。
是酒杯或曰酒器,中空結構。但造型比較奇特,從側邊整體看上去,是一輪彎月,上面的尖角處頂著一個小星星。
彎月也罷,星星也罷,這個酒器的整體全都是晶瑩剔透的,而在晶瑩剔透的基礎上,彎月是淡青,星星則于淡青中顏色略深一線。
太蒼月纖手握在那彎月的中間,像極了把外間天地,黎明時的天邊一角給攝取了過來。
“妍妍,這是你的。”
許廣陵的淡淡聲中,那只淡紅色的酒杯同樣是冉冉地飄浮到紀飛妍的面前。
“一盞淡紅出于青,二月花開著此色。花開花落,花落花開,是榮枯,是生死,是輪回,也是超越。今朝但以杯酒,祝妍妍你也一樣,一片花飛以為舟,橫渡滄海向靈臺。”
紀飛妍伸手,握住那酒杯的底托。
這個酒杯,就是一朵花的形狀。
底托也就是花托,不深也不淺的青色,而上面的形狀,則是數個花瓣環繞而成的淡紅色花朵。
同樣晶瑩剔透的,很好看。
特別是那青那紅,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尋常配色,卻不知為何,仿佛造化手筆,仿佛這就是一朵有著生命的花,而且,它正在綻放,正在淺淺地呼吸和低語。
這是一朵紀飛妍叫不出名字的花。
“這是什么花?”
握住酒杯后,她的目光一直流連其上,在把酒杯于手中輕盈地轉了好幾圈之后,她才移開目光,略抬起頭來,如是這般地對許廣陵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花。”許廣陵搖搖頭,“順手隨心,出來的就是這樣了。或者,它也可以是所有的花。”
說完這話,仍然懸在半空中的那液體,遙遙如絲線,分開注入了太蒼月和紀飛妍手持的酒杯里。
也注入了許廣陵此時亦握住的最后一個酒杯里。
那個酒杯就簡單多了,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高腳杯,而且簡陋到連配色都沒有的。
“來,月月,妍妍,此酒醉人,淺酌即可。”
許廣陵舉杯示意。
“師弟,我會奏曲。他日你身登天階之際,我有一曲,送之于你。”
太蒼月舉杯。
“師弟,我不會奏曲,但我會跳舞哦。他日你身登天階之際,我也會有一只舞,送之于你。”
紀飛妍舉杯。
“成了!有你們兩位這話,天階我必成!”
許廣陵舉杯,仰天作哈哈大笑狀,也真的哈哈了兩聲。
太蒼月淺笑。
紀飛妍輕笑。
就連微風,也湊趣地于此時,拂著垂水柔枝,在湖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小漣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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