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外交烏龍
陸師閔下場最慘,本以干當公事入職,不是正經出身。
李稷將蜀茶榷額從三十萬增加到五十萬,他就敢來了個翻倍,增加到一百萬,禍被秦蜀,之后被蘇油彈劾,去了荊楚。
結果不但不改,反而變本加厲,到了那邊又將蹇周輔的鹽法來了個翻倍,繼續在荊楚兩河肆虐。
可以說蹇周輔和李稷的一半罪過都是受此人拖累,因此處罰也最重,貶守東岳廟。
要不是邸報上真這么寫著,蘇油都不知道大宋還有這么個奇葩官職。
六名路級官員的過失和處罰結果得以公布于天下,朝廷也是第一次不再為這些“士大夫”的體面遮掩。
小蘇司諫一道上章,名聲大振。
各地報紙予以轉載,曾經的受害地區民眾,更是鞭炮連天地慶祝,其中尤以京東吳居厚一路為最。
不過從歷史褒貶來看,最慘的是蹇周輔。
因為一首詩歌流傳了開來。
學長通關進士津,
誰知刻薄蹇家人。
荊公最喜邊緣客,
一路升遷侍郎身。
應該說蹇周輔為惡不算最甚,而且投入產出比算是最高,江西鹽法聚斂數目達數百萬貫,是數人當中最高,然而其為害卻遠比其余諸人來說較低。
也就是說這蹇周輔也算是懂一些經濟之道的人,但是因為名位最高,因此士林責之最重。
蘇油對幾人的處罰非常滿意,滿意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黃廉沒有枉法濫罪,而是根據其行為予以相應行政處罰,比以前御史風聞彈劾亂安罪名,這一次更加注重實證,“合法”了許多。
也是這個月,蘇油的烏鴉嘴再次應驗。
河決大名小張口,河北諸郡皆被水災。
小蘇探花一直碎碎念防災備災,果然,出事兒了!
也是好在他鐵烏鴉的名聲早已蜚聲國際,因此河北的官員們對他的碎碎念產生了警惕,雖然受災,但是因為準備充分,沒有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
事后知澶州王令圖建議浚迎陽埽舊河,又建議發孫村金堤置約,復故道。
轉運使范子奇請于大吳北岸修進鋸牙,擗約河勢。
與歷史上此次河決的嚴重災難性后果,以及因此而產生的第三次“回河東流之議”所不同的是,大宋已經點開了分洪的金手指。
此次河決,讓大家再次看到了危機,要求增設更多的泄洪渠道,繼續鞏固水利設施。
而蘇油再次上書朝廷,效仿涇河治理的成功案例,在上游主要沙區栽種防沙經濟作物。
這一次,高滔滔終于同意了蘇油的請求,而且對于王令圖與范子奇的建議一并采納。
咱大宋現在不差錢了!都修!豪橫!
癸未,侍御史劉摯言:“州縣之政,廢舉得失,其責在監司。宜稍復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轉運使,用兩制臣僚充職以重其任。”
“自馀諸路,亦望推擇資任較高、練達民情、識治體、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寬弛,敏給應務而不失之淺薄。”
詔三省合議。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于永裕陵。
丙戌,都巡院使種詁,折沖都指揮使高公紀上奏,沿漕運、鐵路各州府路,折沖府司人員已經到位。
高滔滔一聲冷笑,出中詔罷方田,并以折沖府人員為骨干,測量沿路各州府田畝、田等,造魚鱗戶冊,與官府勾對,搜出隱田,隱戶,然后量定州府稅額!
這才是設置都巡院和折沖府的第一目的,受諸位大臣提醒,知曉國家隱田之弊后,高滔滔一直在想辦法。
直到這時候,才亮出自己鋒利的爪牙。
折沖府的官兵都來自外路,自有俸祿,行的是軍法,統帶者是經過血火考驗,還能夠通過律令式的新軍退役都衛以下小頭目,絕大多數還是烈士之后,對國家和皇家極度忠誠,一個個堪稱油鹽不進鐵豌豆,誰來行賄都不好使。
這幫子人有深厚的軍事技術背景,找道路找村落,畫地圖搞測量,那都是一把好手,地方官想欺瞞都做不到。
而且他們不歸州官管轄,完全不用給地方官員面子,要是對他們動粗,那就更是找死,這幫老西軍,空手都能吊打一個州郡的不法之徒。
很多折沖府的軍士都是苦出身,他們的屁股天然坐在窮苦老百姓一邊,現在懂了文化,有了思想武器,做起動員工作來也是得心應手。
這道詔令,直接開啟了大宋剩下一大半地區的田畝人口大清查,而且這些漕運和鐵路途經的地區,都是人口和田畝集中之地。
高滔滔的這一手展現出了一個英明的政治家能力突出的一面,事先連蘇油都被瞞在鼓里,完全沒有預計到。
女中堯舜,不管真實歷史上高滔滔這個名聲是否名副其實,就算成色極度不足,但是光憑能夠擁有這個名聲,就說明她的手段相當高明,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女性政治家。
之前請設折沖府的時候,蘇油給軍士們開出的工資過高,就被司馬光敏銳地抓住了瑕疵,現在又被高滔滔利用折沖府這個地方警察編制,玩了一把大的,讓蘇油不禁有些心驚膽戰。
這尼瑪一直茍著是對的,大宋朝堂上這一大幫子,就特么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好在結果是不錯的,這個時候需要有人喝彩,蘇油立即上書盛贊太皇太后圣明,這才是真正的完成先帝偉業,普惠天下百姓。
蘇油的影響力也是巨大的,各地報紙連篇累牘地詳解了這次折沖府的設立和土地人口調查給大宋帶來的好處,僅僅天子眼皮底下的一個穎昌府,就搜檢出隱田五千余頃,詭寄人戶三萬余丁,王公豪強不應免稅田畝三千多頃。
也就是說,大宋僅僅一個穎昌府,所逃田稅便高達二十萬石,換成錢,就是十四萬貫!
當然穎昌府有其特殊的地理原因,因為地處汴京城的南大門,安置廂軍流民最多,地處交通要樞,人口流動性大,功臣勛貴賞賜田畝在這里也最多,以私計免的問題很突出,導致這里成了大宋隱田詭寄最嚴重的州府。
但是這已經足以說明問題,整個大宋,除了幾處推翻舊世界打造新世界的地區如南海、寧夏,在正確政策下分配的新開發地區如兩浙路太湖、荊湖南北路之外,其余地方,問題嚴重!
但是高滔滔現在已經鞏固了朝堂,掌握了軍權,州軍權,有了發達的通訊網絡和交通網絡,有了足夠的資金糧秣為后盾,通過蘇油間接控制了民間輿論,并且利用四通的巨大利益,擺平了宗室權貴。
本身就是將門之后的高滔滔,現在根本不忌憚展現一次自己的鐵腕。
這道詔旨她并沒有與任何大臣商議,但是卻在事后立即得到了蘇油、章惇、司馬光的大力擁護。充分展現出了她的政治智慧,政治魅力和政治能力。
就在大宋朝野都在盛贊高滔滔的賢德之時,蘇油卻隱隱有些擔憂。
要是到了趙煦應該親政的時候,聲譽崇高的高滔滔還是不放權的話,可該如何是好?
不過現在還說不到那么遠,趙煦才十歲,蘇油在琢磨著,是不是該給趙煦套上些光環了。
丁亥,遼國使臣劉溫舒轉交了遼國最新的國書,還有一封耶律洪基寫給高滔滔的信。
此舉引發了朝中的軒然大波,認為遼朝皇帝寫信給高滔滔,大不合禮數,司馬光要求斥退遼使,斷絕外交關系,哪怕引來遼國軍隊侵犯都在所不惜,因為大宋禮制的尊嚴必須維護。
蘇油從遼國的國書分析,苦奏耶律洪基此舉并非故意辱慢大宋,最多只是一出外交烏龍。
因為從國書條款來看,遼國完全接受了他之前給牛溫舒的建議,從索取機床、軍器、車輛等工業和戰爭用具,轉而索取風車、水車、耬車、水利專家支援上來。
行文也異常客氣,看不出什么戾氣。
最多就是遼人不知禮儀輕重而已,絕對不像司馬相公所說的那樣“無恥之尤”。
牛溫舒也到宣德門外叩頭,表示遼國皇帝陛下絕無輕慢之意,如果因為這一點禮節上的瑕疵就破壞兩國和好近百年,如今更是蜜里調油的關系,絕對是巨大的外交災難。
懇請大宋太皇太后就算退回那封信件,也不要斷絕外交關系,讓兩國愛好和平的人士幾十年的努力,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