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晉王少保
扁罐給各州官府帶來新的文告,大宋在獐子島上將援遼的舶來錢換取了大量囤積的糧食,然后運到遼陽,同時攜帶大量會計造冊,根據難民返鄉的遠近路程發放救濟糧,命他們自行攜帶歸鄉。
此舉給大宋在遼東贏得了巨大的聲望,而義勇軍秋毫無犯關愛百姓的作風,也深得底層民眾歸心。
王師北伐,所向披靡,沿途百姓熟悉地形,紛紛主動帶路,將各地潛藏的盜匪,亂兵都搜羅了出來。
耶律余緒對宋軍的戰力既愛且怕,那種隔著一百丈就能取人性命的犀利器械,那種落地后就能炸死方圓三丈內人馬的鐵彈,義勇軍那種十五人一小隊,就敢分散穿插呼應前進,殺入千軍萬馬當中取上將首級的戰法,讓耶律余緒心中暗自感慨,時代變了。
難怪宋人不著鐵鎧,因為能夠到他們的武器,這天下間除了他們自己,誰都沒有。
那種小分隊在對付土匪山寨的時候尤其有效,然后反過來,十幾個這樣的軍士扼守要沖,耶律余緒看著自己手底下的五萬大軍,都不由得直啜牙花子,不好打。
自己曾經旁敲側擊地說想將自己的部隊也這樣武裝起來,扁罐笑說連機銃與速射炮沒了彈藥那就是些死鐵疙瘩,但是這個彈藥制作技術難度極高,不是如今的遼東能夠自產的,如果從大宋采購的話,價格極其高昂。
新軍之所以犀利,那是因為打的都是錢,光一次戰役每名戰士配發的三個彈夾,那就是二十四粒子彈。
看著那一顆顆黃橙橙的子彈,耶律余緒只能閉上了嘴巴。
一路行軍,扁罐也在幫助耶律余緒整編訓練五萬遼軍,耶律余緒這才發現大宋不光新式戰法獨特犀利,對傳統騎軍戰法一樣頗為精通。
遼國也有自己的鐵林重騎,但是在對抗韃靼人的白駝溝戰役當中,卻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全軍覆沒。
因為白駝溝是山地,重騎在山地除非占有地利,只使用一次,否則是要被輕騎克制的。
韃靼人如今那種輕騎重騎車騎混編,配套組合的戰法,才是騎軍戰法的巔峰之作,既然已經出現,那遼國就不妨虛心學習和借鑒。
這些家國情仇,剪不斷理還亂,這套戰法,是那個叫做李夔的宋人發明的,韃靼人兩次大戰,以之打得遼軍精銳幾乎全軍覆沒,讓遼國分崩離析。
現在另一個宋人扁罐又拿來傳授給耶律余緒,幫助遼國重新站穩腳跟,保住遼東一道。
耶律余緒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對如今的自己來說太奢侈了,只將目光放到利益二字上面,一切就開朗明晰得多。
大宋,無疑就是文妃晉王和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必須牢牢把握住。
而且從大宋目前的態度看來,似乎真是在努力維護他們在遼東的利益,而不是為了占為己有。
想太多了,一步步走著瞧吧。
戊戌,大軍收服容州、韓州、止步于通州城外。
高永昌之亂,不彌月而奪遼東二十幾州,如今扁罐和耶律余緒出兵,同樣不彌月而收復。
高永昌退到通州,使其臣撻不野、杓合奉幣求救于阿骨打,且曰:“愿并力以取遼。”慫恿他和自己各自建國,然后渤海國和女直國聯手,平分遼朝天下。
阿骨打非但不假辭色,還整軍南下威脅通州北面。
高永昌無法,又遣使飛報遼國北廷的信州太守,說自己愿意歸順北廷,且言阿骨打大軍聚集,恐怕別有企圖。
信州在通州北面,長春洲南面,與通州一起,是遼河平原和松嫩平原——現在叫混同江平原更合適——兩個平原間狹窄的連接之處,兵家必爭之地。
信州過去就是威州,長春洲大糧倉南大門。
信州城守蕭乙薛是蕭奉先的人,根本就不信高永昌這個叛賊的話,且完顏女直在長春洲的北面,離自己還隔著寧江州、祥州、黃龍府,怎么都輪不到自己這里來。
高永昌這是胡言亂語,死到臨頭了想要自己搭救。蕭乙薛當然義正辭嚴地痛斥高永昌的使臣,將之趕了回去。
高永昌坐困愁城,干脆發起了皇帝夢,建國大元,自稱大渤海皇帝,搜刮城中女子作為自己后宮,大封官職,完全是一副末日來臨前迷夢瘋狂的表現。
扁罐本來對高永昌是持同情態度的,招安文書都已經寫好了,結果高永昌鬧了這么一出,這就是自掘墳墓。
耶律余緒切齒痛恨,大軍立即開始攻擊。
扁罐剛剛命炮兵轟開城門,耶律余緒便率領大軍殺入通州城內。
乙卯,耶律余緒入通州,屠之。
高永昌自焚于州衙。
耶律余緒的行為讓扁罐側目,一邊入城戒嚴,維護秩序,一邊急奏文妃。
文妃下文切責了耶律余緒,命其戴罪立功,鎮守通州門戶。
同時宣布大赦天下,諸路盜匪愿投順者,盡釋前過。
扁罐則帶著通州城里殘余的渤海人離開,隨新軍南下,準備將他們安置到遼陽鐵廠。
壬申,遼東全境克平。
遼東平原南面門戶錦州,北面門戶通州,現在都有了強軍駐守,而西面是馬人望鎮守的中京道,那是東京道的重要統戰對象,雙方關系融洽。
東面是鴨綠江,更不用擔心。
到此,遼東道算是徹底保全。
覆卵之危彌月而解,文妃大喜過望,遣使報宋,乞贈扁罐仁威節度使,溥佑少保,晉王傅。
收到快報的趙煦笑得前仰后合,遼朝給扁罐的封號,是正統官府給羈縻州統治者的封號,現在被文妃用來封賞外臣。
不過文妃飽讀漢家詩書,仁威、溥佑,遣詞倒是頗為貼切。
這個主意其實是孟皇后給文妃出的,同為杰出女性,文妃遣使赴宋的時候搞了個騷操作,給皇后帶了一封私信,陳說自己一路所見遼國百姓的艱難苦楚,說自己面臨的大難,說遼東的危急局面,說自己一個婦人帶著四歲的孩子,初臨大政,惶然無措,希望得到宋國皇后妹妹的指點。
應該說這種“手帕外交”取得的效果比朝堂上正面來往還要好,孟皇后給文妃回了信,信中也只以姐妹相稱,告訴她就算為了孩子,也得堅強,還告訴她宋國不會坐視不管。
然后提醒文妃,陛下派遣到遼東的扁罐,那是大宋司徒長子,若非司徒高風亮節讓他轉了右班,扁罐參加科舉的話,其成就斷不會在弟弟漏勺之下。
性格沉毅,博學多才,軍政皆通,這是夫君給姐姐你配置的大幫手,萬萬不可以普通將領視之。
但是扁罐哥性子又隨他爹,善守為臣靜默之道。
對于其職責之外的事情,除非朝廷處置會有大隱患,否則他就算知道,往往也不會說出來,無濟于事還招惹非議。
因此你不妨授其隆重然不影響貴朝朝堂格局的官職,比如侍讀、侍講之類的職務,然后以為晉王解惑的名義,垂詢國事,這樣他就能知無不言了。
文妃也是女中丈夫,既然大宋皇后都如此推許,那給個侍讀侍講就不是籠絡大才的格局,直接給扁罐上到節度使、少保、王傅的級別。
趙煦當然樂見其成,如此一來大宋對遼東的影響將會更大,命扁罐從之。
果然,扁罐得到任命之后,文妃再有咨詢,扁罐就不在專注軍事,開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