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去上催眠課了。”
陳博喊了兩聲,沒聽到有回聲,以為這家伙準備曠課,便撂下句話。
“那我先走啦,保重身體。”
“等等!”
聲音很沉悶,應該是捂著被子發出來的。
嫻熟的姿勢,輕盈的體態,落地基本沒有雜音,王旭再一次完成了空中飛人的壯舉。
“過來扶一下我。”王旭站直身,打了個哈欠。
“你怎么連眼罩也不取啊,別勉強了,我可以嘗試幫你打卡的。”
王旭靠在扶梯邊上說:“沒事,反正是催眠課,對于我來說無非是換個地方睡覺,中午太陽刺眼,影響睡眠質量。”
陳博拿他沒轍,上去一把攙扶穩。
“你可使點勁啊,我拖不動你。”
王旭安撫說:“放心,我又不會真的睡著,走吧,起駕回宮。”
陳博尋思哪里不對勁,但還是帶著王旭上路了。
走到綜合樓,方才想起鍵盤沒背,陳博多嘴問了句:“王總,你的鍵盤還在宿舍。”
王旭擺手說:“躺膠囊艙,背過來也沒用,總不可能當床墊使吧。”
“走臺階了喂,你要不摘下眼罩?”
“沒事,節奏對了,不會撲街的。”
王旭步子邁得相當奔放,倒是陳公公舉止拘謹,目光時刻留意著王旭,生怕他哪一腳踏空連累到自己。
催眠課的樓層不高,位于二樓的盡頭,是標準間的加長版,陳博從走廊路過,這里和別處的光景不同,外邊用厚厚的深藍窗簾圍了起來,難以窺測一二。
“呀呀呀~好吉爾冷啊。”
陳博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視線向前延伸,才發現地板有不少未揮發的干冰。
“到了啊,完美,選床位了。”王旭深吸了口氣,十分享受這一切。
室內光線昏暗,只能靠膠囊艙散發的亮光辨認位置,符合男生身高的大號膠囊艙全在后邊,陳博按照王旭的吩咐將其帶到了目的地。
“這么冷,不會感冒嗎?”陳博搓了搓手。
“才24度啊,咱們宿舍空調都26度了。”王旭把眼罩往上推了推,脫鞋安詳地躺進膠囊艙里。
“這干冰是怎么回事?有用嗎?”陳博試著抬起腳,包裹的白霧也隨之掀起浪花。
“烘托氣氛,你沒覺得這里的環境特別安謐嗎?”王旭雙手放在小腹上,面帶愜意。
“要是再多幾塊白布,就跟醫院的太平間一模一樣了。”
陳博頭一次見這玩意,恐懼略大于好奇。
“教室那么大,老師咋授課啊。”
催眠需要把音量控制在一個適度的范圍內,但以教室的規格,陳博所處的位置可能連老師說什么也聽不清楚。
“你翻個白眼,把三條吸盤數據線分別懟在你后腦勺、太陽穴和心臟的位置上,然后從左上角取下耳機戴好,最后啟動,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調整好情緒。”
“什么情緒?不會又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吧,上次那種折騰到嗷嗷叫。”有了前車之鑒,陳博沒有著急體驗。
王旭隔空喊話道:“放松自然,心無旁騖,上催眠課對緩解失眠很有幫助的,切身體會。”
“這設備不便宜吧,咱們學校什么時候那么有錢了。”
以前的淵大只能用[摳]字來形容,明明建校晚,卻死活不肯給宿舍裝空調,還說什么鍛煉學生吃苦耐勞的品質,這人又不是榨汗機,高溫烈火烤久了很容易失智的。
“校友資助多,每年換一批設備,十年就能翻新啦,而且學校和楓葉集團有深度合作,很多產品是由對方提供的,學校只負責日常運營維護。”
“真好,床墊好評。”陳博把數據線粘牢,閉上眼睛。
“嗞——嗞——嗞”
微弱的電流通過數據線傳導到陳博身上,電到體表有些發麻。
“喂,王總,你睡了嗎?”
“睡著了,我現在是催眠狀態,陳公公有何貴干,有事退朝,無事拉倒。”
“這個吸盤是做什么用的?”
“檢測身體各項指標啊,系統會根據你的當前狀態調整催眠方式。”
陳博不解道:“我感覺我的腦袋里住著一個楊永信,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就會嘿嘿我一下。”
王旭診斷道:“你那是設備漏電了吧,建議換床位。”
“好像確實是….”陳博拔下吸盤,換到王旭右邊。
“我就說呢,還以為又被坑了。”
“你說為什么沒有蓋子。”王旭突然直直地揚起雙手,嚇壞了路過的膽小同學。
陳博逗趣說:“加個蓋子干嘛?入土為安嗎?需不需要聯系幾個大漢刨坑。”
王旭感慨道:“老是有人尋床位經過,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有種遺體告別的既視感。”
“你跟校領導建議弄個翻蓋的,不然滑蓋也成。”
王旭想了想說:“其實完全沒必要,如果膠囊艙安裝有重力感應,空載狀態亮白燈,否則亮紅燈,一下就區分開來了。”
“建議切實可行。”陳博伸長手,友情點贊。
催眠課沒有老師到場,但全勤率并不低,打卡機制杜絕了代課的可能,掃臉是最基本的,床墊本身是塊可塑性模具,身高體重三圍都要對的上。
“陳博同學,淵魚肥胖康復中心歡迎你,聯系熱線400-819222……”
“怎么還自帶插播小的。”
被系統語音這么一搞,陳博的心態直接崩了。
“王總,系統給你推薦了啥小?”
“沒啊,我開的是純凈模式。”
“怎么開?我也要去弄個。”
“教務系統那有啊,一年198元,防騷擾必備。”
“居然還要錢?”陳博語氣詫異。
王旭應道:“是啊,哈哈哈,學校的鬼才創收舉措之一,不交錢的話,你在做聽力題的時候會突然蹦一句金華火腿的。”
“行吧,我回去看看。”
等系統念完,陳博又花幾分鐘重新平復了內心。
悠揚婉轉的旋律縈繞在耳邊,聲音由高漸低,由緊漸緩。
“想象一下,你是一只鳥,一只不會飛的鳥。”
“那不是走地雞嗎?”陳博下意識反應道。
“現在,嘗試揮舞翅膀。”
半昏半醒的陳博不自主地扭動起胳膊。
“你是一條鯉魚,此刻正在順流而下。”
“你是一頭麋鹿,奔跑于無盡的草原。”
“我就不能當個人嗎?”陳博的四肢不聽使喚,意識卻還尚存。
催眠本質上不是操控,它只是弱化了意識對行動的掌控力,這種程度因人而異,陳博明顯受制不大。
系統檢測到了陳博當前的狀態,調整方式提議道:“先來場直擊心靈的溝通吧,敞開你的心扉,讓我走進你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