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的車就一直停在底下么？”陳博剛出寫字樓，就發現王旭坐在主駕駛座上抱拳小憩。
“喝了杯咖啡，反倒更困了，最近休息是少，光顧著玩。”王旭給陳博指了指那家店的位置，看那精致的裝修，面向的消費群體多半是中產小資。
王旭打了個哈欠，抖擻精神道：“怎么樣，當產品經理的體驗如何？”
“挺好的，雖然跟預想的不太一樣。”陳博把辦公室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對方，包括臨走時從玻璃板縫隙里漏出來的員工悄悄話。
“這家伙沒一句人話，但好在干的是人事，不要求太多，產品經理都差不多德行。”王旭細細品味，笑了笑，“你確定這是夸獎？”
“我是樂觀主義者，人家這是欲揚先抑，你感覺不到么？”陳博兩手比劃起來。
王旭附和著點點頭：“我聽出來是無可奈何的差強人意，你喜歡就好，可能是你一開始給別人的印象跟后來有強烈反差。”
“扮豬吃老虎。”陳博補充道。
“對對對，就是這種。”王旭笑得陰陽怪氣。
陳博收回笑容，一本正經道：“正要和你說個事，他們播客推廣的宣傳費預算不夠，你那能運作一下么？爭取要多點。”
“播客啊？可以，小問題，我記得他們服務器的帶寬容量也不夠，人一多體驗就會差，到時也一并解決好了。”王旭想都沒想，應允下這事。
“可九九科技不是沒錢么？都成空殼公司了。”陳博對此表示擔憂。
“充一點就好，注資嘛，很簡單的事。”
“充一點....”陳博突然明白了，王旭只是單純不想管，要折騰，什么產業都能弄得有聲有色。
王旭開車帶著陳博逛了一圈，瀏覽了幾個地標建筑，無一不是以怪異的設計風格聞名，諸如反人類的倒三角大樓、看久了眼睛會花的扭麻花雙螺旋商務中心、以及極度浪費城市空間的Z型酒店。
“它這個電梯是斜著上去的？”站在外面遠眺的陳博問。
王旭解釋說：“嗯，準確來說是扶梯，這酒店就六層，上面三層，下面三層，中間是個長長的扶梯，我乘坐過一回，體驗不是很好。”
“挺浪費錢的吧。”
“看你怎么定義浪費了。”
“我以為你會問怎么定義錢。”陳博調侃道。
“哈哈，那我還沒離譜到那個程度。”
兩人相視一笑，王旭又跟陳博講起播客這個項目，本質上這就是次消費主義的文藝復興，技術角度沒有任何創新，只是配上互聯網渠道，從聽覺上帶給用戶比幾十年前收音機時代更好的體驗。
即便這兩撥用戶不是同一代人。
“一次嘗鮮，就像吃慣了甜味的番茄炒蛋，這次想加點鹽，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從郵件書信發展到即時通訊，由塑造權威的門戶網站時代發展到人人都能發聲的微博，從圖文公眾號走向15秒短視頻，再回歸復古的收音機電臺。”
“為了在有限的市場挖掘增量，資本講述了無數個動人的故事，美其名曰滿足了日益豐富的物質文化需求，這也是這座城市此刻每天都在上演的。”
“你的意思是？游戲里的世界遲早會變成現實那樣？”陳博轉念一想，參照現實為模型構建的虛擬城市，其運行法則自然也會跟現實趨同，這樣才不會給人以違和感。
“是的，有人在試圖做出改變，但最多就是延緩，趨勢不可逆，純粹的理想主義終究會被歷史的車輪無情碾碎。”
王旭的文青病又犯了，每當他高談闊論時，陳博總以為他會整點大新聞，沒想到事后該吃吃該喝喝，仿佛失憶一般，像極了網上夸夸其談的鍵盤俠。
“你兩邊都當有錢人，不會無聊么？在游戲里當然要體驗不一樣的生活。”陳博嘗試從另一個角度開解，王旭瞅了眼，接著開車在市區亂竄。
“習慣了，小時候閑得無聊還會去體驗底層生活，但出了事就想著用錢解決，終究是讓我和他們的距離漸行漸遠。”
“用錢換來的是疏遠？怎么聽起來那么耳熟？”陳博記不清是哪部電影的臺詞。
“可惜我不是搞科研的料，不然還能為人類社會貢獻一份綿薄之力。”王旭開車走神，不知不覺闖了紅燈。
“你能把你轄區內的事務處理得當就謝天謝地了，那么多群眾訴求積壓著不處理。”這回換陳博澆冷水，王旭干什么熱情都不高，玩票性質居多，好在人沒惡趣味，不難相處。
中央廣場上有虛擬偶像表演，路口矗立的四座大廈向中間投射燈影，一個窈窕纖細的長辮美少女踏著彩虹舞動青春，商場觀眾席坐滿了喝彩的人群。
“晚上表演效果不是更好么？”陳博不解。
“筱笙的經紀公司買不起晚上的場地費，白天便宜一半，尤其是中午，性價比高，像大咖迪迪就不愁這些，每周末黃金時間都有她的位置。”
王旭念了幾個虛擬主播的藝名，在廣場上露面的多半是才藝型，以說唱跳為主，這種門檻低，只要捏臉捏得好，前期打好人設宣傳，弄出個人特色，吸引一幫死忠粉花錢不是問題。
不露臉的有情感電臺，這種對聲線要求高，而且極佳的音調已經被大公司壟斷，后來的公司只能劍走偏鋒，用小品相聲類的聲線幫人開導。
王旭見過有專門做劇本番的，以為是情感調解，實際是段子吐槽，反響也不錯。
虛擬主播的內卷程度不比真人主播低，前期投入大，一旦定型不容易轉型，被新技術淘汰的比比皆是，像這種能做現場的，咖位和二線明星持平。
“上次有個打算做粉絲見面會的，有握手環節，為了模擬出真實的觸感，公司花了500萬更新設備，差點破產倒閉。”
“弄個真人帶頭套不就好了。”陳博想當然以為。
“不不不，有些魔怔的粉絲，就喜歡純虛擬的，但你又要給他真實的感覺，你說是不是精神分裂，不是有跟虛擬偶像結婚的么？隔壁市很多這種。”
“隔壁市？是那群小日...子過得很好的家伙。”
“對啊對啊，天天見面鞠躬，也不嫌背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