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按照來時的路線勻速上浮，水域里又出現了閃爍的墨漬，陳博控制著機械手臂來回攪弄，完成了一副現代主義做派的油墨畫。
他將其稱之為原始的混沌。
如果放在蘇黎世拍賣行，大概能賣出千萬，可惜保存不了多久，不一會兒墨漬又變回了雜亂無序的狀態。
即便第二次看到，陳博也琢磨不出這玩意的原理，畢竟專業不對口，想要理解太過抽象。
“西北方向，10米開外，有個懸浮不動的潛艇。”王旭根據聲吶反饋的數據給陳博報點，順著視野遠眺，那艘潛艇的體格似乎比兩人乘坐的要小上一點。
“怎么只有一塊棺材板？”
陳博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所有的潛艇均是兩人操作，一來為了互相照應，免得出現緊急情況應付不過來，二來也是解悶，幽幽海域里多個能說話的人，至少能保證注意力集中。
“什么情況？該不會真成棺材了吧。”陳博撓撓頭，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
“湊過去看看。”王旭調整了潛艇的運行軌跡，由原來的上浮切換回前進檔，朝著目標潛艇駛去，一下繞到了對方駕駛室前面，懸停在高處靜止不動。
透過兩層薄膜，可以看到對方在焦急地呼叫什么，腦袋埋得半低，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可惜對話頻道不一致，兩人唇語不過關，嘗試性的翻譯宣告失敗。
“這個量子通訊頻道怎么切換來著？”
“需要輸入密匙，我看看她的潛艇編號是多少。”王旭打開遠光燈，沖著對方直直地照過去，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強閃嚇得不輕，急急忙兩手捂住臉。
“你就不能溫柔點，不怕留下后遺癥。”陳博看清了編號，報數道“3762，是這個嘛。”
“我這亮度已經算最暗的了，而且是側著掃過去，沒想到這光照射區域太大，你這個編號不全，前面的yy也要加上。”王旭關閉了照明器，及時切換到對方的頻道。
“喂喂喂，聽得見嗎？”
“聽得見。”陳博回話道。
“哈？我沒切成功？”王旭聽見陳博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待在原來的頻道里。
“不是啊，我也切過來了。”
“你們是誰？”一個啜泣的女聲道。
“你同學啊，另一副棺個同學去哪了，怎么駕駛室就剩一個了。”陳博嘴瓢，幸好腦子轉得更快，話到一半急忙糾錯，還故意把音量拔高了些許，用以掩蓋尷尬。
“他自己跑去采集樣本了，還帶走了容器。”
話里帶著不滿，但也有無可奈何。
“我以為是他跑了，沒想到是你被踢走了。”陳博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副載具就只有個殼，擱水里啥也干不了，只能觀光。
“嫌我動作慢，膽子小，就讓我自己走，我也是蠢，信了他的邪，就該死賴著不理會他的，本來想浮上水面算了，沒想到動力裝置不行，到這個位置就不動了，你們能幫幫我嗎？”
“可以啊，這個簡單。”王旭吩咐陳博一起出鉤，兩人夾著僅存的駕駛艙，繼續緩緩上浮。
“氧氣還剩14分鐘了，我有點慌。”陳博瞥了眼儀表盤，剛剛搭話的功夫，又浪費掉幾分鐘，本來這會兒人已經躺在冰面上曬太陽了。
“那是你呼吸比較旺盛，我這顯示還有17分鐘。”王旭哈哈大笑起來。
陳博自嘲地應和道“沒辦法，人比較壯實，是這樣的，還有多久才能浮上水面。”
“快了，5分鐘左右。”王旭望著逐漸縮小的數字，大致估算一二。
“就不能更快點么。”
“負荷過載容易出問題，現在也不差這點時間。”
“你們有發現什么嗎？我看這水里沒一條魚蝦。”女生沉寂了半天，加入到兩人的討論組。
“有，在最底下的巖石層，抓了不少蜂窩蠕蟲，那名字是我們自己取的，因為看起來表面坑坑洼洼的，就跟蜂窩差不多，邊緣有白色透明的觸須，一個就半厘米大，要不是連成片，根本發現不了。”
陳博把先前王旭教過的話轉述給女生聽，雖然遺漏了不少細節，但大體意思到位了，稍微有點想象力的人能腦補出來。
“幾億年前的生物，肯定是小小個的，想抓個恐龍一樣的大家伙不現實。”
“真好，我就什么也沒看到，好無聊，這水里什么也沒有，剛開始那薄膜被壓癟，我以為要溺死在這，如果不是你們，我都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人來。”
“你搭檔人去哪里了。”王旭沒接過話茬，直接跳過了女生的抱怨環節。
“不知道，死了算咯，通訊也不回，估計是切斷聯系了，又或者故意不回，這種人就是煩，自以為是的家伙。”
“你們作業的區域在哪。”王旭追問道。
“就在我懸停的位置附近，我們是水平作業區，跟你們垂直組的不一樣。”
“估計是越位了，跑去其他地方探索。”陳博做出了合理推測。
王旭擔憂道“要是沒注意氧氣瓶的剩余容量，可就麻煩了，從最海底上浮，快的話也得17分鐘。”
“那么操心人家，都是成年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看我就多惜命。”陳博隱約聽見雨落聲，聽聲音似乎下得還不小。
被機械爪拎著的女生又哀怨起食宿問題，“飛機上洗澡還得排隊，麻煩死了，她們洗個澡沒個不少于半小時的，經常要到深夜才有位置。”
“我們要睡幾天大巴。”
“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兩天，看看有沒有機會參觀科考站，化驗下自己撈上來的寶貝，看看究竟是什么成分構成。”
陳博王旭壓根沒順著洗澡問題論事，他們更關系容器里的蜂窩蠕蟲。
周圍的水體開始劇烈晃動，氣泡充斥在視野里，就連儀表盤的指針也開始失了智般的左右亂竄。
女生咿咿呀呀地怪叫不止，嚇得陳博屏蔽了對方的輸出渠道，順帶把機械爪捏得死死的，免得駕駛艙不慎掉落功虧一簣。
“海底地震了？”
王旭安慰說“小問題而已，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天塌了都沒事。”
幾聲驚雷，雨落聲陡然變成了潑水泄洪，伴隨著玻璃滋啦的碎裂，陳博的潛艇突然被不明所以的重物砸到顛轉了18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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