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坎貝爾走進他的那間豪華客艙以后,蘇倫問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在這里說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吧?”
頭發花白的老魔法師彈了一下食指,便讓房門牢牢關上了。
“放心吧,不會有人能聽到的,現在整個房間都在我的領域籠罩下,不可能有任何竊聽的手段。不過讓稍微有點我好奇的是,這個領域的存在對你似乎沒有絲毫影響,這是為什么?”
蘇倫微笑道:“因為我是圣徒啊。”
坎貝爾:“……你說什么?”
蘇倫清了清嗓子,稍稍收斂了笑容,道:“在薩格勒城初等魔法學校的一處池塘里,有一個柜子。那東西任何人都無法破壞,也無法挪動,除了我。”
一時間,坎貝爾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是被塞進了一枚說服者型炸彈再引爆,腦海里滿是驚濤駭浪。他盯著面前一臉淡然的黑發青年,雙眼宛如死魚一般瞪著,整個人仿佛化為一尊蠟像。
而蘇倫注意到,整個房間里的氣流都亂起來了,窗簾都在無規則地飄搖……
過了一會,坎貝爾終于回過神來,艱難地道:“你是說,那個柜子是永恒圣柜,而你是圣徒?你有什么證據?”
“去那個學校一趟你就找到證據了,而且……”蘇倫在房間里唯一的扶手椅上悠然坐下,“我知道你是虔誠的信徒,這個算不算證據?”
坎貝爾啞然無語。
他是虔信徒,但這事只有他自己清楚,身邊的家人和朋友都根本想象不到。當初那場皈依儀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主持儀式的牧師早就死在戰場上了,按理說,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
有時候,他也忍不住懷疑,在教廷所在地的民眾都不再堅持信仰的今天,自己卻依舊保持著虔誠,是不是有些奇怪?該不會,圣光之神真的在注視著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己是特殊的信徒?
而今天,這個自稱圣徒的年輕人的出現,不僅讓他有種多年來的猜想終于被證實、多年來的堅守終于有了意義的感覺,同時更是內心警鐘長鳴。
萬一,這是魔法協會安排的陷阱呢?
但如果是陷阱,房間附近卻沒有其他人,房間里也沒有記憶水晶,這說不通……
年過六旬的老法師站在那里,雙手在身前不安地搓著。不知有多少年,他都沒有過如此緊張局促的感覺了。
蘇倫安安穩穩地坐在扶手椅上,微笑道:“如果你還是不太相信的話,我還有個辦法。你可以試試,對我使用精神沖擊之類的魔法。”
“那樣不好吧?”坎貝爾忐忑道,“萬一傷到您了,怎么辦?”
“不會的,你盡管試。”
說完,蘇倫就閉上嘴,安安靜靜地望著他。
沉默了將近半分鐘以后,坎貝爾終于下定決心,施展了精神沖擊。但他很小心地控制了魔力量,控制在使人明顯眩暈但絕對不會有性命危險的那種程度。
而蘇倫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頷首道:“我感覺得到,你已經用出了精神沖擊。那么現在你明白了么?”
坎貝爾鄭重道:“我明白了,圣徒大人。”
眼前的年輕人,確實只有初階魔法師的水準,而且并沒有用出絲毫的精神防護類魔法,更沒有使用任何魔導器、卷軸或煉金藥劑。這一點,坎貝爾可以指著胸口發誓。
而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再怎么天賦異稟的魔法天才,也不可能對精神沖擊沒有絲毫反應,除非……這位就是圣徒,如同典籍中記載的那樣,全然不受邪魔侵擾。
蘇倫嘆了口氣:“自從我在圣柜里醒來,一路上見識到的景象很是令人難過啊。圣光的仆人要么被屠戮干凈,要么就安安心心待在魔法協會劃定的修道院里,如同羔羊一般。”
“咚”的一聲,坎貝爾的雙膝直接落在了地上。
見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給自己下跪,蘇倫不禁有點慌了。可是下一刻,從對方口中吐出的話語,卻讓他猛然意識到,這出戲,還是要繼續進行下去。
“圣徒大人,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吶!當初我在夢中受到真神感召,決心以自身的微薄力量為圣光服務之時,魔法協會的大軍已經成形了。我不得不靜下心來,認真去學習那些異端邪說,去討好老師和其他協會里的大人物。可是,隨著我自己的地位越來越高,魔法協會也變得越來越強大。后來我就發現,即使是將頂層的那幾位大魔導師全部殺掉,也無法阻止魔法協會了!”
望著聲淚俱下的老人,蘇倫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感嘆,似乎被人家理解為怪罪了?
他站起身,把坎貝爾扶了起來,勸慰道:“我很清楚,這并不是你的過錯。真神也會沉眠,也不可能隨時滿足所有人的愿望。但是,伽利雷的死亡,應該足以證明真神的存在。”
坎貝爾早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當然,當然……我從未懷疑過真神的存在!”
而蘇倫現在就有點頭疼了。關于怎么跟這類虔信徒打交道,他事到臨頭才猛然發覺,自己做的準備還是不太夠。如果不能一開口就把人震懾住,讓人家心悅誠服,那還叫什么圣徒?
于是他只能暫時換個話題:“剛才測量光速的實驗,你幫了不小的忙,這是為什么?”
“您是問我為什么不趁機搗亂嗎?”坎貝爾用無形的法師之手抹了一下眼淚鼻涕,“因為那根本沒用啊!我試過在關鍵的實驗中做手腳,但是后來我就發現,只要是真正重要的實驗,一定會有無數的魔法師試著重復,所以破壞單次實驗根本沒有意義。”
蘇倫很有氣場地頷首道:“你的覺悟沒有錯,破壞實驗沒有意義,還不如幫助實驗完成,還能讓自己更像是個一心探索真理的研究者。”
坎貝爾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中頗有些難以言說的尷尬:“其實,我還總結出一個辦法。已經提出的理論或實驗是沒法了,但是可以對提出它們的人動手腳,因為有些天才就是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思路。所以,如果能廢掉這樣的天才,也可以起到作用。”
“怎么廢掉?”
“比如說把適合布魯弗萊的天才,往紐伊斯特拉攏,再用最好的生活條件和貴族圈的社交,毀掉他……”
蘇倫眉角一跳:“我就知道,你剛才想毀了的天才,是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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