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琨瑜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也是酸疼,實際幾個小時前她就有了輕微的意識,可思維一片混亂,好長時間才有些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印象,說是清醒,其實并沒有完全清醒,應該是醒而不清。
屋子里不但燒著火炕,還有火盆,溫度還算是可以,她身邊坐著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長得模樣很俏麗。
過了好長時間,木板門被推開了,一陣寒氣也隨著進入屋子。
進來兩個人,一個穿著熊皮大棉襖,大約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還有一個穿著老羊皮襖,大約六十多歲的老年人。
這個老人應該是中醫,坐下來給她號了號脈。
“還沒醒,也沒有脫離危險,你們不能掉以輕心,我給她開幾服藥,休息十天半月的看看怎么樣,但命應該是保住了。”
“這姑娘也是有大福氣的,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頭部只是蹭了一下,要是差一點,我的本事就沒法救了。”老人點了點頭說道。
“救她那天正好日本鬼子包圍了小青山,估計是游擊隊的女娃娃,我就和二小子把她放在木架拉回來了,老哥可千萬要保密。”中年人說道。
原來陸琨瑜摔下山坡的時候,這個中年人徐保民和兒子許安家正在小青山檢查陷阱和捕獸夾,剛準備回家,卻發現日軍正在搜山,他們對小青山太熟悉了,就選了一條山坡下的小路,結果發現她躺在一片雪地里,試了試呼吸,父子兩人把她放在木架子拉回家里。
為什么這么大膽呢?
日軍的軍事行動,不可能會出現女人,這是很簡單的常識。
老人叫陳保通,是周圍幾十里方圓最好的中醫,這是世代相傳的手藝,而且早幾年的時候,還經常給抗聯戰士看病,完全值得信賴。
“抗聯到蘇聯躲避日本鬼子的圍捕,我家大兒子也跟著走了,你放心,我對誰也不說。”陳保通說道。
“陳大爺,她什么時候能說話?昏迷這么多天,家里人一定很著急,我看到她的身份證明了,可沒敢到冰城去,我爹說等她好轉以后再說。”名叫小青的姑娘說道。
許保民有兩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家附近是大青山和小青山,大女兒就叫大青,小女兒叫做小青,已經找了婆家,今年開春才會嫁出去。
陸琨瑜的衣物是她整理的,看到了錢夾和身份證明,知道這個昏迷的姑娘叫做秦夢薇,家住冰城,有詳細的地址。
“頭部受到撞擊,醒過來也得養一段時間,這不好說,在我看來她還不算是真正清醒,先這么養著吧,我每隔三天來看一次。”陳保通說道。
“這個女娃娃好在帶著錢包,里面的錢一年半載不用發愁買吃的,我讓二丫頭去買雞和雞蛋,多燉點也野味補補,能不能恢復過來就看老天爺了。”許保民說道。
山野獵戶之家,并不貪圖陸琨瑜的錢,而是家里貧困,只能用她的錢買東西給她補身體。
陸琨瑜穿著猞猁皮的大衣,手還帶著腕表,脖子有金項鏈,家里肯定很富裕,這點錢對她來說可能無所謂,光這塊表,估計也得幾百塊錢。
元旦結束后,市政府社會局發布公告,日軍實施軍管的華商工廠,將會陸續發還原主,經過統計,截止到現在可以完全歸還的有一百四十家,要求各工廠的老板,在社會局領取表格。
這個政策一出來,頓時引起滬市商界的極大轟動,日軍強行霸占的產業還能歸還,真是天下奇聞,于是,那些工廠老板們爭先恐后的來到社會局,不過,只有經辦人員接待,副局長陳明翔沒在辦公室。
“陳君,你怎么有時間來七十六號了?”澀谷準尉看到陳明翔,很是高興的笑著說道。
自從總部搬遷之后,這里就稱之為七十六號,來這里班的人也不多,陳明翔這個滬市實驗區的區長,實施的是放羊式管理。
行動大隊和警衛大隊,就是實驗區的第一和第二特務大隊,各自管各自的一灘事,頭目們很少有來蹲辦公室的。
澀谷準尉是特高課派駐特工總部的憲兵小隊長,他倒是沒有跟著總部去杭洲,而是繼續留在七十六號,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就是盯著憲兵司令部送到這里的犯人。
“澀谷君,我事情多,沒顧來看你,你怎么這么和我見外,有時間就到馬拉別墅看我嘛,還怕我跟你要禮物不成?”陳明翔也笑了。
當初剛到特工總部的時候,就是靠著崗村少佐、中島信一少尉、冢本大尉和澀谷準尉等人,才逐漸混到了現在的地步,說起來也是“老朋友”了。
“我也是知道你太忙了,兼職十幾個,所以不好去打擾你,說起來我也是慚愧,每次你的禮物都有我和冢本君一份,我們也沒有回過禮,等到你們過新年的時候,我一定到家里拜訪。”澀谷準尉說道。
陳明翔還真是沒有忘記過他,每次過節的禮物,總會給澀谷準尉和冢本大尉搞一份,比如這次慰問,專門給澀谷準尉送了兩瓶紅酒和半箱雪茄,紅包也是一千美元,這樣的老朋友,澀谷準尉肯定是另眼相看的。
“快過新年了,有人反應看守所的伙食太差,有虐待的嫌疑,所以我來瞧瞧里面還關著多少犯人,等會還得去市警察局的監獄瞧瞧,沒什么大問題的,趕在春節前釋放一批,省的有人拿來做文章。”陳明翔說道。
監獄和看守所的伙食能好才是怪事!
棒子面窩頭,里面還有沙子粒,就這樣一頓也只給一個,一天兩頓飯,白開水都是吃飯的時候才有,僅憑這點,犯人們的身體健康可想而知。
特工總部有兩個看守所,一個在七十六號內部一個在南市,特工總部搬遷之后,看守所的事務,全歸南市看守所主任王紀岸負責,澀谷準尉負責監督。
“能關到這來的犯人,基本都是那些沒有太大問題,或者是被牽連,或者是被誤抓,還有是一些涉案的嫌疑,放一批也好,倒是省糧食了,外面聽說很多市民連一頓一個窩頭都沒得吃,至少在看守所還能活著。”澀谷準尉說道。
這話讓陳明翔實在不知道怎么接,的確,送到看守所來的犯人,不用再遭受刑訊了,也有窩窩頭可以吃,但這個鬼地方是人待的地方嗎?
可澀谷準尉說的也是事實,看守所凍不死人也餓不死人,而滬市的街道,每天都有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