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居的寢宮里,伊文狂打了一串噴嚏之后,忽然沒緣由的一陣心神不寧起來。空氣仿佛增加了幾倍重量,連灰塵都凝固成了顆粒,另他的呼吸愈發不暢。
“是不是太累了?”
他暫時放下手里的事,舒展了一下腰肢,然后走到了窗臺邊。
正準備納納涼透透氣,卻發現半空中,濃重的烏云就像是潑墨一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沉甸甸壓在利劍般的高塔尖頂上,堆積的越來越厚。原本燈火輝煌的王庭像是風中燭火一樣,突然熄滅了所有的光明,接著遠方傳來幾聲淒厲的哀嚎。
“什么情況?”
伊文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將頭探出窗戶左右環顧,發現整個宮廷突然之間失去了人煙,變得幽閉寂靜起來。
“我睡著了……還是……發生了什么怪事?”
他掐了掐臉頰,一陣疼痛,證明自己不再睡夢中,瞬時激出一身冷汗。
“出去看看!”
伊文摸著黑走出了王宮,來到了外面的庭院,抬頭看到漆黑的云層遮蔽了星空,廊道之間的柱石顏色蒼黑,彷彿在黑暗中積累了無數歲月,渾身散發著陰暗的氣息。遠處的宮殿深處一片暗紅,似乎被鮮血浸透,隱隱能聽到液體潺潺溢出的聲響。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突然瘋了!?”
他用力敲著腦門,點燃了一根蠟燭,燭光剛照亮一片光明,一陣狂風突然掠過宮殿,發出尖銳的嘯聲。燭火瞬間熄滅,倒退回來的濃重陰影,仿佛是森冷的巖石,壓在伊文的心頭上。
他不信邪的又試了幾次,結果每當燭光亮起,就會有一陣冷風沖開窗戶,將其吹滅。
“這或許是某種神咒,怕是有強敵入侵……必須找到艾露蘿梅!”
伊文想到這里,立刻丟下燭臺,身體瞬間飛騰而起,一路跑向對方的寢宮。
艾露蘿梅的寢宮在王庭深處,有兩條長廊分別與正廳和側門相連。從外看來,此時寢宮已經變得無比陳舊,墻壁是暗紅發黑的巖石,粗糙的表面曾經爬滿籐蔓,但現在只留下黑色的痕跡。
“她不見了?還是說……她被打敗了?”
他一邊向寢宮奔馳,一邊暗自思索,心里的陰霾也變得愈發厚重。
嘎——吱——!
伊文推開厚重的青銅大門,沿著長廊朝宮殿走去。這時烏云突然裂開一線,露出一絲淺白的月光。他警覺地豎起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當走到長廊的拐角,他突然瞥到一個影子。
嗖——!
他瞬間旋過身體,正好看到一張空洞的臉。
那張臉懸浮在空中,蒼白的面容就像是一縷煙霧,不斷變幻著‘喜怒哀樂’的表情。最后,表情定格在驚喜的瞬間,僵硬的注視著他,然后向后退去,一點一點消失在石墻中。
伊文汗毛直豎,驚出一身冷汗。宮廷里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怪物,既然自己不是在做夢,那么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猶豫著停下步伐,理智告訴他,最好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忽然間,久違的光芒穿透陰霾,灑落在古老的宮殿里,陰暗的色彩頓時滌蕩一空,整座寢宮都亮了起來,每一寸地板都被月光渲染的瑩白剔透。月光很快就褪去,只在云層邊緣處勾勒出粗細不同,層次分明的輪廓,宮殿也恢復了陰冷黑暗,但是一束光芒仍然堅持著停留在伊文面前。
這束光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以焦急而迫切的口吻催促他跟緊光芒。
伊文下意識的邁開步伐,跟在一束移動的月光身后,朝著寢宮深處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清醒過來時,發現周圍的環境突然一變,空間里陰冷幽暗的氣息不翼而飛,反而充斥著典雅的香氣,暖暖的,令人心醉。
角落里有一只熏香爐,燃燒著藍色的火焰,憑藉微弱的光線,伊文能看到靠墻的位置放著一張大床,層層的帷幕垂在四周,里面似乎有個人影正在漸漸坐起。
嗒——!
伴隨的一聲輕響,整個空間里突然光芒大盛,雪亮的如同白晝。
帷幕被無形的力量從兩邊拉開,艾露蘿梅坐臥在床榻上,挑起彎細的眉毛,冷冷注視著充當不速之客的伊文。
她穿著一條長長的銀色絲綢睡袍,繡著花邊的領子一直扣到頸部,腰上束著一條柔軟的絲帶。充滿光澤的銀色發絲梳成馬尾,掛在脖子上,平添了幾分青春嫵媚。
她凝視著伊文,瞳孔中似乎有一團火焰正在燃燒:
“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真的假的?
伊文一臉懵逼,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冷不丁的伸出手,想去捏對方的臉頰。
啪——!
伴隨一陣清脆的響聲,他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墻上,發出轟的一聲悶響。
等伊文渾渾噩噩的站起身時,已經被蕾尼為首的女性禁衛軍重重包圍了。他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發現星空閃爍、月光無暇,然后摸了摸紅腫的腮幫子,這才如夢初醒的詫異道:
“我回來了?”
禁衛軍們面面相覷,一只手手搭在佩劍上,只覺得拔也不是,松也不是。即便再怎么突兀,丈夫晚上摸到妻子的房間,那也不能算犯罪啊,更何況對方還是名義上的太陽王。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伊文捂住紅腫的臉頰,一臉茫然的掃視周圍。
“這恰恰是我想要問你的事!”
艾露蘿梅慍怒的昂起頭,淺淺的馬尾從頸間滑落,帶起一道閃亮的流光。
“我怎么知道?我跟著一束光向前走,然后不知不覺的……就在這里了……”伊文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越說越心虛,明明沒有撒謊,卻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同時,他還注意到,那個在大庭廣眾下總是一副從容面孔的虐殺王女,此時雖然保持著冷漠,但是雪白的脖頸上,居然有一絲嫣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