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利迪威爾。
筆挺的燈塔形建筑穿透云層,一座座綠樹環繞的迷你浮島,從燈塔的基座一直延伸到塔柱中央。遠遠望去,布局規整的巨大城市倒映在墻體表面,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被陽光照成熔金般的亮色,織成一張閃光的蛛網。
最頂等旋轉的圓盤形宴會廳里,徜徉著醉人的樂,衣著光鮮的紅男綠女們含笑私語。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彼此碰撞,銀質的叉子敲著餐盤,醺醺然的男士們邀請女伴舞蹈,女人尖細的鞋跟敲打地面……一場盛大舞會的正在陽光下召開。
忽明忽暗的彩燈下,赫斯修長勻稱的身影出現在吧臺旁,保持著優雅含蓄的微笑,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來賓。
“赫斯大人,我們的客人蘇醒了嗎?”
說話的人,是十三四歲的龍人男孩,穿一身合體的黑色禮服,戴著精美的白色領結,胸前掛著龍翼形的胸視屏,海藍色眼睛,頭發黃金般耀眼。他靜靜的站在吧臺里,不說話的時候沒有一絲氣息,纖細的身影似乎能和陰影融為一體。
“他的運氣很好,所受的都是一些皮肉傷,我已經派人處理過了。”赫斯說話的同時,并沒有收回視線,那雙仿佛燃燒白金色火焰的瞳孔依舊在掃視宴會廳。
“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在這種情況下邀請貴賓。既然接受了重要的任務,我們難道不應該保持戒備,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危機嗎?”男孩疑慮的看著他,無法理解對方這么做的深意。
“正因為是如此重要的任務,我們才需要這些人出現在這里!只要他們在,總督府那邊就會有所忌憚。”赫斯的目光如蜻蜓點水一般投向對方,微微一觸,隨即又回到了舞池上——依靠龍族特有的超強視力,他可以同時看清每位賓客禮服下內衣的褶皺,如果這些當中有擬態偽裝的機械師,他能夠立即察覺并且予以肅清。
“原來如此,還是大人考慮的周到。”男孩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赫斯沒有再說話,佇立在明暗交錯的燈光下,靜靜的欣賞著這副浮世繪。
一一一一一一
透過鑲嵌著拼花玻璃的透明外墻,赫斯可以一直看進天幕深處。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白天,湛藍的天空中雪塊狀的卷云飛速流淌,成群結隊的觀賞鳥類發出悅耳地鳴叫。
“嗯!?”
他忽然聽見了細微的摩擦聲,這聲音仿佛正在醞釀發酵一般,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交匯成清晰的震動。赫斯說不清那是什么聲音,仿佛是深海中的地質變化,又像是無數金屬齒輪咬合、軸承旋轉的聲音。在他的耳中,這些細微的聲音被放大了千百倍,仿佛是雷霆的轟鳴。
“來的真快……”
赫斯瞳孔微微一縮,偏頭望向右側的天空。
巨大的、圓盤形的陰影裹挾著電漿破空而至,邊緣稍稍觸碰到玻璃幕墻外的浮島,就將近百平米的空中陸地輕易地壓成了粉末。那是一只磨盤般巨大的青銅飛行器,直徑在三十米左右,外形相似一枚旋轉的青銅齒輪,表面雕刻著樹枝樹葉的花紋。
轟隆隆——!
宴會中微醺的男女們正款款起舞或輕輕碰杯,忽然聽見飛行器轟鳴的巨響在寬闊的宴會廳內回蕩!
金發男孩剛剛側過頭,便看見了噩夢般的景象——伴隨著一陣沉重的轟鳴聲,飛行器徑直撞擊在建筑物的透明外壁上,厚實的玻璃幕墻上出現了延伸的裂紋。那些裂紋如同藤蔓一般,從一處白點向著四面八方瘋狂蔓延,一塊又一塊的強化玻璃隨著框架的扭曲發出呻吟般的異響,然后“啪”一聲地裂開。無數碎玻璃飛射而出,像是混亂的雨點一樣掃向宴會廳,粉碎濺開,聲音驚心動魄。
在紛紛墜落的幕墻碎片里,凸顯出了青銅色飛行器的龐大輪廓出來,仿佛是一塊不和諧的齒輪,就這么硬生生的嵌入了天空之城。
狂風和碎玻璃交織成了一層彈幕,激射在擺滿酒瓶、花卉、餐點、雕飾和水晶玻璃器皿的餐桌上,肆無忌憚地把一切都砸穿碾碎。果汁和酒水在空中飛濺,那些穿著華貴禮服蹬著高跟鞋的雍容女郎們尖叫著抱頭閃避,男人們護在心儀的女仆身前,對著‘失事’的飛行器跳腳怒罵。
咔嚓——!
下一刻,飛行器的艙門向外彈開,赫斯白金色的瞳孔中已經映入了一位高大的身影。不,確切的說,那應該是一位通體覆蓋在厚重戰斗服下、身材高大的機械師。
他全身籠罩在銀白色的重型戰斗服之下,堅硬厚實的裝甲外殼沿著肌肉線條均勻分布,護肩向外延伸邊緣垂下一道道金色穗鏈。筆直豎起的衣領遮掩住了雙耳和口鼻,露出一雙翠綠色的棱形瞳孔,延伸的仿佛沒有任何溫度。
而向他身后看去,一排排同樣的機械師整齊地立在他身后,那些身材高大的機械師仿佛是同一個模子澆出來的
一樣,每一個人連身高都相差無幾。
他們整齊的走出艙門,靜靜地矗立在宴會廳中,原本喧囂的空間很快寂靜無聲——為首機械師站在舷梯最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龍族青年,翠綠色的棱形瞳孔里是淡淡的神色,但卻讓人忍不住感到發冷。隨后他開口了,聲音是溫和而低沉的:
“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遇到巴卡爾大人親手創造的完美巨龍,可惜還是一頭幼龍。如果還未完全成長就意外夭折,那將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交出那名間諜,立刻離開太空城,我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居然這么了解我的來歷,很可惜,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
面對著軍用飛行器充滿壓迫力的陰影,赫斯白金色的眸子里瞳孔一圈圈緊縮,沉靜似水,但內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他遙望著那名軍官的身影,從容的邁開步伐,走向嚴陣以待的機械師: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因為他是龍族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