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警察們的糾纏,伊文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并且設置為靜音免打擾模式。接著走到窗臺邊,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只玻璃罐。
玻璃罐大概十公分左右高,里面躺著一個安詳沉眠的拇指姑娘,他捧起罐子凝視著她——佩戴黑紋面具馬尾少女側臥在罐底,雙眼緊閉,一臉安詳的模樣,真不知她怎能睡得如此安穩?
“醒醒!”伊文用力晃了一下玻璃罐。
“咦!?”
橘忽然睜開雙眼,動作靈敏的翻身而起,雙腿發力一個倒躍,背抵著玻璃罐的內壁擺出攻擊姿態,同時警惕抬頭的仰視對方。當她發現眼前的人是暗殺目標時,不知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是視死如歸,很快的就恢復了淡然的神情,跪坐下來平靜的說道:
“我的任務已經失敗,殺了我吧。”
“你把我當成傻瓜?殺一具分身意義何在?”
伊文端詳著她臉上面具的紋路,冷酷的問道:“回答我的問題,這樣的話你會死的比較輕松。你是誰的部下,你們還有多少同伙,具體的位置在哪里?”
“我不能說。”她淡淡的回答。
“早知道你不會乖乖合作,沒關系,我有足夠的時間讓你開口。”
伊文漆黑的瞳孔一陣收縮,再度擴散時,深處已經醞釀出了紫黑色的雷云風暴,強大的精神力狂涌而出:“先扯下你的面具,方便我觀察你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嗡——!
精神力稍一觸及女殺手的面具,那張遍布神秘黑紋的面具便震蕩出沉穩有力的波動。連帶著女殺手的身體懸浮飄飛于空中,釋放出幽暗的光芒,面具的花紋從平面中延展出來,化作實質化的漆黑荊棘從。
荊棘浮動著組成一張毫無生機人氣的臉孔,密密麻麻的利齒遍布每一處,眼孔中的暗淡紅芒忽明忽暗。時而放射毫光,時而形成空蕩蕩的黑洞,但又似乎釋放著一種異度空間的氣息,令人感到不安。
“取不下來!?果然不是簡單的面具……”
伊文頓時吃了一驚,發現這張面具正在釋放一種奇異的力量波動,不斷排斥驅散著自己的精神力。
“放棄吧!黑影面具一旦戴上,就代表永久的奴役,利用蠻力是絕對取不下來的。”女殺手僵硬的垂下頭,身體痙攣著蜷縮起來,兩只手捏成拳頭微微顫抖,用一種壓抑痛苦的低沉聲線說道。
“我才不管它是黑影面具,或者是什么白影面具!”
伊文眼瞳深處的雷光愈發濃烈,幾乎凝為實質化的電弧,不斷提升精神力的釋放強度。就在精神力沖擊提升極限的一瞬,他面容一陣扭曲,咬緊牙關怒吼一聲:
“它再怎么強大,還能強的過真神?巴達克!幫我一把!!!”
伴隨這一聲厲喝,虛空中仿佛一道無形波痕流過,似乎是某個未知精神世界的降臨疊加。以伊文手背上的紅色烙印為中心,十幾碼范圍內一切似乎都變得不真實起來,空氣如同深海洋流一般扭曲抖動,肉眼可以察覺的精神波紋層層覆蓋住黑影面具。
咔——!
黑影面具好像是被一柄巨錘砸了一下,從中央產生了一道裂紋,然后爬出幾條長長的裂口。隨即通體綻放出耀眼光華,在光華中碎裂為點點熒光,轉眼就消散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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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取不下來?很可惜啊,你引以為傲的面具崩潰啦。”
伊文譏笑著望望向她,從那團在玻璃瓶內彌漫的碎光中,看到一張美麗而冷漠的臉。
雪白的脖子上的頭顱好像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即使是美女如云的美尼斯也很難看到這么完美的臉型。細膩如瓷器的下巴帶起的一道彎弧,仿佛是藝術家最為匠心獨運的妙筆,讓人不約而同地想要復刻臨摹下來。
她一藍一紫的異色瞳孔像是一對寶石,嘴唇緊抿著,齊額的劉海下兩道細細的劍眉微微蹙緊,給人以一種不茍言笑的感覺。挺直、纖細的鼻梁似乎代表著少女剛強堅韌的性格,因為受傷而蒼白的面孔又增添了她的柔弱。一頭漂亮的黑發不加掩飾地垂在肩頭與襯衫之上,使她看上去頗有女神般圣潔空靈的氣質。
“面具……消失了?”
不等伊文發問,橘忽然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分開額上的發梢,緩緩撫摸自己的臉龐。確定黑影面具已經崩潰后,她嘴角微微上翹,細細的劍眉彎成喜悅的形狀:
“我的名字是橘,組織的殺手,代號尼嘉。因為你殺死了莫斯提馬,做出不可原諒的事,因此奉命殺你。之所以突然襲擊,是因為上一次的碰面已經讓你有所戒備,所以需要分身死一次,打消你的疑慮。”
“這算是主動招供么?很好很好,既然這么你識時務,我也不動刑了!”
伊文見她突然張口說話,頗有些意外,順著話題繼續詢問道: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你的搭檔是誰!?”
“我的搭檔……”
橘纖細英氣的黛眉糾在一起,露出一縷愁容,幾度張口又突然閉合。掙扎過后,一抹沉悶的笑容出現在她嘴角,她無奈的說道:
“我不能透露主人的身份信息。”
“還是不配合!?”伊文眉毛一擰,頓時露出怒容。
這時,橘的笑容消失了,眉頭哀愁地擰在一起,兩眼憂郁的望著他。她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擺出這副表情,卻讓準備大刑伺候的伊文冷靜了下來。
“你……是不是遭受了一些精神層面的限制?”他半信半疑的問道。
“是的。”
她點點頭,平淡神情好似一泓湖水,清麗的面孔上浮現出僵硬之色,嫣紅的雙唇輕啟,突兀的問道:“你想飼養一只寵物嗎?”
“什么寵物?你想表達什么?”伊文再度露出怒容,開始懷疑這家伙在胡言亂語,干擾自己的思緒。
“你想飼養一只寵物嗎?”橘仰仰起冰冷的面孔,異色眼眸波光瀲滟,嘴上一字一頓地說道:“除非主人允許,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伊文被她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有些發暈。
不等對方發問,她卻又冒出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話:“我是組織的殺手,更是主人的工具,主人的命令對我而言就是一切,我無法在主人面前說謊。”
“你想要飼養一只寵物嗎?”橘挺起胸膛,飽滿豐盈的胸脯自然地彈動著。
“我大概明白了。”
伊文心中靈光閃現,默默地點點頭,順著感覺說道:“我是主人,你是我的寵物,就是這么回事吧?”
聽到他這么說,橘的表情立刻軟化下來了,順從的低下頭,目光看著玻璃罐底,喃喃的回應著:“是的,我是你的寵物,你是主人。寵物不可以拒絕主人的提問……寵物必須回答眾主人的問題……”
緩緩的說完這這句話,她柔柔的地抬起臉,發絲分落兩旁,露出了清麗的面容,用一種冰山融化的笑容,對著伊文輕輕的笑了一下。她笑的很開心,那愜意的神情,就像是自幼被拘押起來孩童初次嘗到了糖果的味道。
“除你以外,還有多少殺手。”伊文試探著問道。
“一名搭檔,一名指引者,我的搭檔是小丑主人,那名指引者沒有透露任何信息。”橘乖乖的回答。
“就只有三個人?那么另外兩人的實力怎么樣?”
“我是這次任務的王牌,小丑主人的實力在我之下,指引者能力未知。但是他的任務是負責情報工作,組織內部擔任這種工作的干部都是文職,實力不會很高。”她耐心的回答著。
“很好,他們具體的位置在哪里!?”伊文繼續追問。
“東部城區,灰堡莊園,六棟七號樓。”
“居然這么乖的全都交代了……有些可疑。”他看著‘拇指姑娘’順從乖巧的神情,總覺得有點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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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消除心中的疑慮,伊文選擇繼續往下追問:
“你所說的組織是怎么回事?負責人是誰?具體又有什么陰謀?”
橘輕啟嫣紅的嘴唇,正準備回話,忽然身體一僵表情也跟著愣在那里,臉上顯出幾分掙扎的神色。幾秒鐘后,她垂下肩膀,雙眼透出水漾的朦朧霧氣,喃喃的說道:
“您是我的主人,小丑也是我的主人,他不允許透露我泄露有關組織的情報。”
伊文此時已經對她的情況有了個大概了解,于是用另一種方式試探:“你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我,回答我,組織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她用一雙波光瀲滟的眼睛,朦朦朧朧地盯著對方,表情幾度變化,忽然詭異的平靜下來:“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除非……小丑主人永遠消失。”
“不知道為什么……我隱隱覺得你很想讓小丑去死啊?”
伊文忽然湊近了玻璃罐,看著維持著跪姿的‘拇指姑娘’,忽然釋然一笑:
“我很難確定你說的是實話,還是一個騙局。不過一切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你和你的小丑主人,都不知道我的真本事。現在我就去灰堡莊園,當著你的面,把那個滑稽小丑撕成碎片!”
“那么請小心我……即便是橘的本體,實力也遠遠凌駕于四級機械師,克蕾雅她比我還要強大。”她語氣輕柔的提示道。
“不是只有三個人嗎?克蕾雅又是怎么回事!?”伊文冷靜的問道。
“克蕾雅是橘的另一面、另一個人格,她是姐姐,也是組織最殘忍最嗜血的殺手。和橘不同,克蕾雅不太受小丑主人的控制,并且保留了相當強度的反抗意識。不過她也有弱點,那就是小丑主人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是控制人格切換的道具。”
橘眨了眨眼睛,略微思索后,繼續說道:“您只要切斷小丑主人的手指,奪過戒指,就能將克蕾雅重新變回橘。在那之后,將我這具分身交還給本體,只要她接受了我的記憶,就會變成完全忠于您的寵物。”
伊文此時無話可說,看著罐中姿態順從的‘拇指姑娘’,心里五味陳雜。如果沒見過這個女殺手,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人計自己算計的這么起勁。
至于她所說的話是否屬實,他自然有辦法逐一驗證——無論是冥府圣典賦予的‘神眼’,或者是借助邪動王巴達克的視野,都能做到極遠距離的觀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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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堡莊園,六棟七號樓。
晨光透進房間的窗戶里,迷蒙的光輝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女孩坐在靠窗的長椅上,一雙異色的瞳孔微微閃爍,似乎正沉浸在自己遐想的世界里。
她身邊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她并腿坐在長椅上,長椅的影子順著月光向后無限延伸出去,融入漆黑的墻壁,投影出一個無邊無垠的空間。
“分身的感應……消失了。”橘突然抬起頭,喃喃的說道。
“消失是什么意思?”黑暗的房間里,突兀的傳出一聲男音。
接著,仿佛是鱷魚浮出水面一般,一身黑色休閑裝的小丑,從房間的角落里走了出來。他走到橘身邊,碰住她的臉蛋,用最為嚴厲的語氣追問了一遍:
“消失還是死亡,給我說清楚!”
“要么是死亡,要么是被更為高級的幽能切斷了感應。”橘怯生生的回應著。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小丑搖了搖頭,望著眼神中透著軟弱的橘,無奈的一聲嘆息:
“算了,讓克蕾雅出來吧!”
“是,主人。”
橘朦朧的雙眼,忽然閃現一點澄光,隨即清醒過來。她緩緩站了起來,表情恢復了鎮定,面上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她跟小丑站在窗邊,兩個人面對面,眼對眼,一句話也沒說。窗外清涼的夜風吹過,克蕾雅的發絲被風扯的凌亂散開,露出白頸間的黑色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