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王城埃赫塔頓,王宮獵場。
清晨,天氣晴朗,溫暖的紫紅朝霞里摻雜著幾抹玫瑰色的光輝。美麗的白鳥貼緊地面飛翔,在草坪上投下了飛掠的藍色陰影。休息室的窗戶在太陽下閃爍出耀眼的金光,空氣清新,綠化帶上的樹木花枝招展,像縹緲的云彩一樣輕盈。
湖泊附近,一個長滿了金色刺草的小廣場上,是一座鋼骨結構的玻璃涼亭,綠色的圓頂,綠色的屋頂,和叢生在湖對岸常綠闊葉喬木的綠蔭合成了一片綠色。遠遠望去,只見涼亭的圓頂和階梯,都叫雨水沖洗得分外明凈,在錯落的豎柱和幾株冠幅廣展的大型喬木的妝點下,真是宛若畫中。
映著初升的朝陽,湖畔和往常一樣傳來了的劍刃相擊的聲音,聲音急促刺耳,同時又十分的密集,就像是數十把劍連續不斷的碰撞交鋒。一陣陣銀鱗般的波紋在湖面上蕩開,仿佛湖面成了一條精致的綢緞,不停地在震蕩。
那其實是風在動蕩,在湖畔的草坪上,兩道矯健的人影交織在一起,手中佩劍揮灑著異色冷光在空氣中不斷交擊。每一次劍刃相交,都會綻放出一串耀眼的火星,爆開的風壓擴散開,迅疾的掠過湖面,才會形成水面震顫的奇景。
艾露蘿梅持劍側立,手中的銀色長劍疾速揮舞,反射出一片潑水般的銀亮光暈。她抿著嘴,眼神微動,注視著前方收斂氣息,不斷揮刃招架的蕾尼。
一片草葉隨著微風而起,輕飄飄晃過了蕾尼的雙眼。蕾尼火紅的眼眸一縮,如同彈簧般繃緊的身體驟然向前一躍,整個人猛地撲過去。手中的刺劍劃破空氣向前突進,在陽光中延伸成一條筆直閃亮的銀色線條。
艾露蘿梅銀灰色眼瞳平靜入水,倒映著那條逼近的銀色線條,高舉的精鋼長劍向上一挑,右腳跨出,然后以跨前的右腳為軸心,猛地向左轉身。握著的長劍因此而畫出一個漂亮的圓,將副官刺來的劍刃架開。
鐺的一聲,空氣中迸濺出一團火星。
她瞅準對手的空檔,就勢一劍劈去。
劍鋒穿梭如電,在空氣中拉長形成白色線條,一片漣漪狀的扇面隨之蕩漾開。
這一劍非常快,都是簡簡單單的向下一劈,卻是令整把長劍瞬間消失了一樣,只見光不見影。等到瞬間收劍的時候,地面上卻已經裂開一條深深的劍痕,而十幾步外的金色刺草也整個都矮了一頭。
劍速雖快,卻沒有奏效。
長劍劈中的“蕾尼”一陣模糊,破碎著消失不見——這是快速移動導致的殘像。
鐺——!
艾露蘿梅微微抬頭,兩束銀色的兩條長鬢向右一擺,收劍擋住了從右側刺來的細劍,動作快點好像是兩個模糊的身影在她身上同時交疊。
蕾尼口中輕輕呵氣,一擊不成之后,并未放棄繼續進攻,腳踩著邁著奇特的步子。如同一只毒蛇游走在她身邊,不時的出劍刺向她的空檔和死角。
艾露蘿梅眼瞳倒映著劃過空氣的銀光,猛地猛然滑步欺近,依靠一個側向旋身揮出了一記由下而上的撩斬。
嗖——!
劍鋒反射明亮的陽光,險之又險的從蕾尼的面前劃過,這一劍剛好卡在女副官前進的路線上,令她的動作為之一僵。
空氣中飄散的幾根火紅發絲,讓蕾尼抿緊唇瓣。她的身影霍然提速,手腕猛然震動,刺擊的速度變得快了一倍,細劍就像是狂風暴雨般地刺出。
艾露蘿梅身形筆直的站在原地,眼眸反射著女副官的身姿,踩著一條直線,身體隨著劍鋒的寒光輕盈起伏。
鏘鏘鏘鏘鏘——!
兩把不同長劍的交擊聲一下子變得密集而狂野,就像一曲熱情洋溢的鋼琴曲,考驗著人的耳部神經。
砰——!
最后一團火星從空間中逸散開后,艾露蘿梅旋步輕轉,裙裾飛揚,一劍回環就像是銀色的閃電折轉直刺,瞬間震開了對面的那柄此件,順勢將劍鋒架在了女副官白皙纖細的脖頸上。
“蕾尼,你似乎懈怠了。”
艾露蘿梅濃睫微顫,慢慢的收回長劍,劍刃向下旋轉著劃出一道圓弧,‘鏘’的一聲歸入鞘中。
“我一直在緊追您的步伐,只是您進步的速度遠比我快。”蕾尼收劍歸鞘,露出無奈的表情。
艾露蘿梅沉默不語,頭微低,眼眸凝視著地面的草葉,良久的屹立在原地。
兩年以來,在入侵者和魔災的壓力下,曾經的王女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身上多出了屬于上位者的權威和氣場。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冰雕的玫瑰,微微揚起的尖下巴象征著千年帝國的驕傲,內勾外翹、細長有神的眼睛此時蒙著一層薄霧,顯然是正在專注的思考著什么。
纖細的鼻梁下,紅寶石一樣棱角分明的嘴唇抿成薄線,似乎負擔著千斤重擔。那頭披散下來直達小腿的長發披灑而下,用一束黑色發圈齊中固定,兩束長鬢從耳邊直垂到胸前,依然緊貼在她鐘愛的銀色的長裙上。
“陛下?陛下!?”蕾尼見她又開始出神,小事的提醒道。
“唔……差點忘記南境又爆發了小規模的魔災。”艾露蘿梅如夢初醒的仰起臉,瞭望著天空中的宇宙戰艦,淡淡的說道。
“您這幾天一直心神不定,是否在冥冥之中預感到了什么?”蕾尼直言不諱的問。
“預感這種事……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艾露蘿梅輕輕搖頭,轉身離開獵場,然而就在她與副官參加而過的瞬間,猛地刮來一陣迅猛的疾風。
王女那頭美麗的銀白發絲飛揚而起,刮過蕾尼胸前的徽章,黑色發圈頓時蹭的脫落下來。萬千瑰麗的秀發發絲頓時隨風撒開,淹沒了女副官的視野,隔著發絲細微的縫隙,蕾尼看到主君此時瞳孔一陣放大,一陣縮小。
一一一一一一
深夜,明凈如洗的月光照在寢宮安靜的長廊上,遠近都沒什么人影,只有守衛們的整齊腳步聲在道路啪啪的回響著,偶爾也能聽到幾聲犬吠。
冷空氣在黃昏時分抵達埃赫塔吞,夜晚的氣溫直轉而下,寒風刮過幽寂的宮廷,有種森然的味道。幾片混在枯葉中拂過地面,寢宮前的玻璃窗上上擦過,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寢宮的外圍,是一座近三十英尺高的大堂,束柱半嵌在墻壁中,與浮雕連為一體,門廊和券拱裝飾的典雅華貴。交錯的門廳組成多邊形空間,天花和墻面以弧面相連,轉角處布置壁畫,帶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工業風格——種種細節使它如同一座容納了古典和現代的藝術殿堂。
美尼斯帝國的君主此時并未休息,反而換了一套她最喜歡的銀白色修身鎧甲,神情肅穆的坐在御座上。她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即使在這一時刻——少女的坐姿也比最一絲不茍的千金小姐還要端正。
這位美尼斯的統治者,身上一絲一毫王室禮儀的細節無不透出千年王朝、萬世一系的高雅與威嚴。即使是在最苛刻的祭祀眼中,她也是最具太陽神阿圖姆最具神韻的化身。
艾露蘿梅斜倚著御座,抿著唇,淡銀色的眸子平視著窗外,似乎在觀察王庭的夜景。
在她的注視中,鋪天蓋地的雨水瓢潑而下。遠遠近近代表燈火的光源逐漸模糊不清,天地之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偶爾的紫色閃電才能撕開重重黑暗,耀眼的電光將雨水映成一片銀色。
嘩啦——!
熾白的電光照亮廣袤的宮廷,光線的邊沿在建筑物表面變幻著,勾勒出今夜森嚴的防御圈。
全副武裝的蕾尼站在寢宮外,目光警惕的巡視左右,全神貫注之下,就連雨水的疏密變化也無法瞞過她的感知。
從白天到深夜,女副官腦海中一直回放著主君發絲散開之后,沉重而疑惑的表情。她能確定,對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極度危險的事物,才會露出如此謹慎的表情。
而在蕾尼正前方的宮墻外,日冕騎士團大團長德爾魯冷漠的臉上、生硬的線條也在電光的勾勒下不斷變幻著。
身材高大的騎士雙手交錯按在雕刻著一只日輪圖案的劍柄上,一動不動地站在瞭望塔之上,沉沉目光正視前方——地平線盡頭的房屋好像在黑暗中構成一條若隱若現的一道墨線,雨幕形成一層薄薄的夜靄。
呼——!
忽然間,一陣微風吹過,帶起樹葉嘩嘩的聲響,地上的積水和陰影也搖晃起來。黑暗的另一面逐漸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沉重有力,由遠及近——仿佛地獄里傳來的腳步聲。
“什么人!?”
德爾魯的厲吼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咔咔咔——!
伴隨著一連串扣動電閘的聲音,一排探照燈刺眼的光芒,頓時覆蓋了整個王宮,并且照亮了在黑暗中逼近寢宮
的身影。
探照燈的光芒下,六名身著深藍色兜衣的身影,站在通向太陽王一側外面的廣場上,天地間連成一線的雨水在離他們身體一尺之外就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墻向外濺開,化為一層水霧。
在旁人看來,這道無形的墻在這些人身體周圍幾乎形成一個完美的球形,球形籠罩的范圍甚至連地面都沒淋濕漉,周圍的水流無法滲入只能從兩邊匯成小溪繞行。
“一定是恐懼獸!弓箭手準備!”德爾魯立刻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守衛王庭……侍奉神王的日冕騎士,你們真的要和我作對么?”位于六人中心位置的一人突然走上前,隔著朦朧的水幕,毫無征兆的出聲質問。
“你是什么人?”
德爾魯瞇起眼睛,謹慎的注視著對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到這個男人身上隱隱有種和女王相近的氣息,另自己的血液都隱隱為止凝滯。
“你沒資格這么向我說話,跪下!”
威嚴而洪亮音節隨著年輕人嘴唇張翕迸發出來,這是一種王族才懂的發音方式,在他清澈冷漠的嗓音中,那古樸難懂的句子充斥著不可侵犯的威嚴,仿佛遙遠時空傳來的洪鐘大呂。
嗖——!
肉眼清晰可見的微光在他的眉心處閃現,點絳一般形成火焰紋路,瞬間綻放出幾千倍地強光籠罩了整個王庭。
吱——!
光芒籠罩之下,所有沐浴的光照范圍內的戰士,都在這一瞬間跪倒在地。
“這就對了。”
神秘人輕輕搖頭,漫不經心瞄了一眼德爾魯,上揚的嘴角如同弦月。
“你是……”
蕾尼被光芒中壓制的無法抬頭,回憶著耳畔熟悉的聲音,腦海里無數碎片上浮,拼湊成一幅年輕人的容貌,頓時脫口而出:
“伊文……伊文陛下!”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能認出我,也是難為你了。”
伊文露出微笑,同時輻射出強大的精神重壓,空氣在強大念動力的作用下共振起來,橫攔在門前的門扉頓時分崩離析。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會讓他傷害女王!”
德爾魯深深吸氣,硬抗著重壓站起身,胸腔中傳出了颶風呼嘯的聲音,手臂上青筋暴露,如同蛇一般扭曲,無與倫比的力量已經凝聚。
“呵呵……”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伊文卻是低低地笑了,眼眸透出冷冽的寒光:
“不要自討苦吃,你無法對我揮拳!”
“胡說八道!”
德爾魯將力量凝聚到極點,握緊的雙拳驟然間電光閃爍,隨著雙臂張開不斷激蕩。可是就在他揮拳的一瞬間,四肢百骸間驟然爆發出無比強大的阻力,就像鋪天蓋地的雪崩,將他積聚到極限的力量冰封凍結。
“咳……”
這個男人雙眼一瞪,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七竅滲出血絲,魁梧的身體瞬間垮了下去。醞釀到極限的力量驟然停滯,使得狂暴的生命之火無處發泄,混亂中沖擊臟腑,對他身體內部造成了巨大創傷。
“德爾魯團長!”
蕾尼看到這一幕,頓時面色大變,知道對方說的話不是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