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使節這種非常典型的流氓邏輯,祭祀無話可說,不過作為封印一族的宗教領袖,他還想為自己的地位垂死掙扎一下:
“制度和語言可以按你們的要求變,但是宗教和信仰不能改變,這是我們的底線!封印一族對魔神柱的信仰已經融入了骨血深處,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背棄一定會受到七十二柱神的唾棄和詛咒。”
“魔神柱?”
使節冷笑著看著他,視線仿佛是餓狼猩紅的舌頭,舔過他的臉:
“像魔神柱這種沒用的神,信他做什么?你們封印一族大禍臨頭的時候它幫你們了嗎!?如果祈禱沒有回應,信仰又沒有利益,背棄他們還有受詛咒,那么這樣的神也太不講理了吧!”
“你胡說,這一切都是眾神對我們的考驗!”
祭祀憤怒的滿面赤紅,一直紅到發根,兩眼盯著這個侮辱者,發出一種受傷的獅子般的怒吼聲:“只要我們信仰不變,保持虔誠的心,就一定會有奇跡發生!”
“真是廉價的奇跡。”
使節嘆息著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這個瘋癲的宗教頭目,將視線投向大廳內的一干貴族:“你們的意見呢?愿意接受帝國的教化,還是打算以身殉教?”
觀賞大廳突然變得安靜下來,貴族們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面面相覷的交換眼神,卻始終沒人愿意說話。對封印一族來說,魔神柱的信仰確實融入了生活,幾乎是等同于血脈的傳承,哪怕是大禍臨頭也不太容易放棄。
“愚昧!”
看到他們這副冥頑不靈的模樣,使節心中頗有些發虛,卻表現出了一副盛怒難平的表情:
“聽說你們信仰的七十二柱魔神中,以雷神巴爾為最高神,因為他在諸多魔神中擁有最強的神力。那么你們也應該明白,諸神也有強弱之分,弱小的神面對強大的神只能選擇服從或者毀滅。
事實擺在你們面前,你們輸了,你們不堪一擊,七十二柱魔神并沒有保佑封印一族!硬說是考驗和試煉的話,只能解釋為魔神柱完全不在乎你們,因為我們正在消滅魔神柱的信仰,而它們對此無動于衷!”
“這不可能!諸神不會背棄封印一族,它們一定還在觀察我們!”
祭祀勃然大怒,眼珠瞪得拳頭大,像是一匹被迫窘了的野獸。此時此刻,面對這種抄底式的全面批判,他已經顧不得保持儀態,神色猙獰的怒罵:
“你們信仰的神,只是一群貪婪無度的惡魔,力量再強也掩飾不住邪惡的本質!它給你們魔力,是教你們腐化墮落。它們讓你們勝利,是讓你們狂妄自大。它教唆你們消滅信仰,是想破壞世間的道德和公理!
我們的信仰不會消失,我們的神更加不會毀滅,即使一時處于下風,也終有勝利回歸的一天,到那時所有的褻瀆者都將遭受清算。”
啪——啪啪啪——!
他這一通大罵的剛剛結束,大廳里就響起了清脆的掌聲。鼓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孤身一人面對整個迦勒底王國高層的美尼斯使節。
“說得好。”
大力鼓掌的過程中,使節表情變得越來越平靜,伴隨著驟然停下的掌聲,他的聲音也變得不帶一絲感情:
“可惜,即便魔神柱即便真有回歸的一天,你們也看不到了。現在拒絕我,帝國的軍隊就會血洗迦勒底王國,到時候魔神柱的信仰一樣會斷絕。我給過你們機會,但是封印一族自己放棄了,不要怪我。”
說完這句話,他看也不看貴族們的表情,攥緊一雙被冷汗浸濕的雙掌,轉身便走。背對著他們離開的過程中,使節心中默默記數,強行控制自己的步伐,以一種不快不慢的節奏施施然離去。
此刻,封印一族的貴族們神色迥異,有人面露獰色,有人試圖挽留,也有人猶豫不決。由于這幫人各有打算,加上失去了失去了國王伯沙撒這根主心骨,始終達不成共識。
不過達不成共識,并不代表無法采取行動,看著背對自己慢慢離去的美尼斯使節,祭祀已經再也無法遏制對他的憎惡。從餐盤上抓起一柄餐刀,然后屏住呼吸,默不作聲的追了過去。
這一幕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有些可笑:一個四米高的巨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準備襲擊一個不足自己一半高的人類時。居然沒底氣正面襲擊,只敢躡手躡腳的偷偷靠近,可見封印一族的士氣已經完全崩潰。
“這回完了……我死了不要緊,還搞砸了陛下交代的任務,真是愧對指揮官的信任。”
使節察覺到背后有人靠近,只是默默嘆息了一聲,然后神色從容的等待死亡。他沒有抵抗不是因為膽怯,而是知道這么做沒有意義——人在封印一族的地盤上,又沒有武力的優勢,對方真心要殺自己的話,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與其狼狽抵抗,不如從容赴死,這樣至少死的比較有尊嚴。
就在使節考慮著以哪種姿勢倒地的時候,忽然有兩名封印一族的貴族拔出佩劍,然后一左一右的竄上前。在祭祀即將得手的時候,同時揮劍背刺,深深貫入了他的身體。
嗤——!
兩柄寒光閃閃的利劍從祭祀背后刺入,然后破胸而出,狠狠攪拌了一下才先后抽離他的身體。
祭祀驀地瞪圓了眼睛,目光向下偏移,看到了穿透胸膛的兩柄利劍。他甚至來不及扭過頭,看一眼襲擊自己的人是誰,就這么失去呼吸,軟軟的栽倒在地。
鏘——!
聽到餐刀落地的脆響,使節詫異的回過頭,沒看到襲擊自己的人,卻看到了祭祀慘死的尸體。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間,兩名佩劍沾血的貴族繼續向前一步,以劍拄地,單膝跪地之后說道:“我們愿意接受貴方的投降條件,獻出神門懸苑,全盤接受美尼斯的宗教文化制度,以帝國臣子的名義發動西征。”
“哈哈哈哈!兩位快起來!”
看到這一幕,使節頓時轉憂為喜,快步向前將他們攙扶起來:“既然你們愿意歸順,以后就是自己人,不需要跟我這么客氣。”
一一一一一一一
當迦勒底王國宣告無條件投向的時候,奧茲帶著他的一干部下,在夜幕的遮掩之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營。別說是迦勒底王國的人,就連大部分同僚也不知圣胄軍的行動。他們不惜消耗體能積蓄的光能,以追風般的速度越過山巒和河川,越過東方之堡的范圍,向著白蜥蜴所占據的北方高地急馳而去。
北方高地是兩塊大陸的交界線,位于三片內陸海之間,北鄰無盡之野,南抵新月高原。是一個由大、小山脈及低地等組成的龐大山系。地形以高山、高原為主,包括山麓地帶在內占地四十萬平方公里左右,是個自然生態多變化的地區。
這里生活著一大批擁有白色鱗片的蜥蜴人,被美尼斯人稱為白蜥蜴和高地蜥蜴。它們與封印一族亦敵亦友,時而是封印一族的附庸,時而是狼族的附庸。由于和封印一族交往密切,高地蜥蜴人接受了魔神柱的信仰,不過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本土化,將雷神巴爾變成了蜥蜴人的形象。
奧茲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嘗試著近距離的接觸蜥蜴人,如果它們和狼族一樣聽話,就留它們一條生路。如果不老實,不順從帝國的安排,就準備好墓地等死吧。
露水匯聚在深綠色的針葉尖端,泛出晶瑩剔透的光澤。刺眼的陽光透過山林間的霧氣,折射出千絲萬縷的金色光柱,為漫無邊際的大森林描繪出迷人輪廓。
北方高地地形復雜,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能夠出現好幾種截然不同的氣候。奧茲他們剛剛越過寒氣襲人的山地,順著山坡疾馳了幾十公里左右,氣候一下子變得溫暖宜人起來。
“隊長!這里是迷霧森林,按照衛星成像圖的顯示,附近有獨眼怪的聚居地!”一名圣胄騎士在向前疾馳的同時,對比著手表上的衛星圖,大聲提醒道。
“我明白了。”
奧茲聞言立刻收斂氣息,放緩了速度,對著眾人吩咐道:
“獨眼怪擁有精神力天賦,而且眼睛結構特殊特殊,有類似于熱成像儀的功能。這群蠻族對人類極不友好,又食用人肉的習慣,一旦發現我們肯定會主動進攻。我們收斂氣息繼續前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沖突。”
“了解。”
“明白。”
“知道。”
圣胄騎士們盡量收斂起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光能,小心地在林間穿行著。依靠研習太陽金經鑄就的強悍體魄,他們即便不用消耗光能,速度也能超過任何一種陸地動物。步伐快的仿佛能擺脫重力,所過之處甚至不會帶起一片落葉,仿佛是一群在茂密枝葉中穿行的幽靈。
無聲無息的潛行中,兩旁的景物帶著模糊的殘象飛速倒退著,原本在森林深處若有若無的潺潺流水聲,此刻正迅速變大,最后成為的轟鳴。
“隊長!”
“我知道!”
奧茲瞬間止住疾馳的動作,低語著注視身前壯麗的自然。
茂密的森林在他們面前戛然而止,前方又是一面綿延的白色山脈,巨大的冰層聳立于山腰,成了薄如刀刃的山脊,仿佛是一柄打磨鋒利的寶劍。在一座座山頂出,積雪堆壓著群山,又形成一條連綿的飄帶,沿山脊起伏幾公里,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極為壯觀。而在古冰川的底部,雪水形成一道道瀑布,隆隆作響的流淌到底端盆地。匯集成碧波蕩漾的圓形湖泊,景色綺麗迷人。
“不會有錯,這里就是高地蜥蜴的地盤!”那名負責觀察地形的圣胄軍又看了一眼衛星圖,篤定的說道。
“趕了這么久的路,終于到了。”
“仔細看看,這片地方還真不錯,有山有水有森林。”
“是啊,這么好的土地,留給一幫蜥蜴真是可惜。”
圣胄騎士們放心下來之后,一邊觀看著雄峰起伏的壯闊金色,一邊三三兩兩的議論著。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高地蜥蜴是漁獵民族,并且有制作木船的工藝。我們面前的這片大湖,被蜥蜴人成為銀鱗湖。之所以這么稱呼它,一方面是形容湖水倒映山色,一方面又是象征這片湖泊的漁業資源豐富。”
奧茲表情漸漸凝重,然后取下腰間的望遠鏡,舉在眼前向下瞭望:“可是我現在卻沒有看到哪怕一條木筏,這不符合常理。”
“這種事誰知道,也許它們正在過節。”一名圣胄騎士攏了攏肩膀。
“過節?”
奧茲舉著望遠鏡,視線迅速掃過整個湖面,在湖泊西北角度的位置,看到了一處被拆毀的碼頭:
“過節會拆自己碼頭!?”
“那高地蜥蜴這邊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
負責觀察地形的圣胄騎士聞言立刻點開手表屏幕,利用衛星圖掃視景物地形的同時,表情嚴峻的說道:
“按照常理,漁獵民族應該在漁業資源豐富的湖泊旁聚居,銀鱗湖畔附近應該有個比較大的部落。可是現在這里一無所有,非常不符合常理……等等!”
當衛星掃到湖畔北方一百公里處時,發現了一處蜥蜴人的居住地,不過整個村莊已經被野草覆蓋,看上去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
“高地蜥蜴最近的村莊在一百公里外,并且看上去早就沒人居住了。”這名圣胄軍抬起頭,神色凝重的望向奧茲:“放著水產豐富的銀鱗湖不要,非要遷徙到幾百公里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腦子有病,就是被什么東西強行趕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