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意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會變成人質……”
艾露蘿梅嘴角噙起一絲笑意,忽然全身放松下來,坐臥在狹窄的囚籠里,輕輕托起自己垂落在地的長鬢: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用我作交換,嘗試著想從伊文那里得到神源機。陰影生物真是一群傻瓜,竟然以為我能和神源機相提并論……那個心里裝著霸業和力量的人,怎么會為了一個女人妥協。”
雖然身陷囫圇、前途未卜,但是此刻的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冷靜到對自己幾近殘忍。
艾露蘿梅歪著頭,身體一動不動,柔和的淡銀灰色眸子盯著拿束鬢發;纖手輕輕的往上抬,任由銀亮的發絲順著掌心流淌——在黑暗的空間,只有她的頭發反射著淡淡的光暈,從遠處看就像是流動的光芒。
她靜靜的看著這束流光,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動,銀灰色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似乎傾聽著黑暗中陰影生物的呢喃,又像是沉醉在自己的暢想不肯醒來;
過了一陣,艾露蘿梅默默的放下手掌,任由亮銀色的鬢發垂落在地;如果可以封閉內心的話,她寧愿把自己關在幻想世界里,就這么永遠的沉睡下去。
但是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她也會想到不同的結局,那是如同泡沫般易碎的幻想;每當心里閃過這樣的畫面,她總是詢問自己——在他的心里,我值得拯救嗎?”
艾露蘿梅側過臉,下意識的抱緊自己,視線穿過牢籠半透明的壁壘,看著遠處祭壇頂端如同龍卷風一樣的血色火焰;她不自覺的抿緊嘴瓣,銀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迷茫——她冷靜到足以考慮放棄自己,但是還沒堅強到不畏懼死亡。
嗡——!
緊接著,立方體的黑水晶牢籠忽然懸浮而起,表面呈現出密密麻麻的蝌蚪狀紋理;伴隨著詭異的紋理迅速蔓延,牢籠帶著不知所措的艾露蘿梅沖上高空,然后沿著一條拋物線落向祭壇的方向。
“好香啊。”
血影眼中的光芒愈來愈亮,伸出枯枝狀的雙手,憑空托住飛馳而來的黑水晶囚籠:
“人類的女子、風華正茂的年紀、黃金血脈、堅強的靈魂,更美妙的是還有身孕——你應該是美尼斯的王后吧!?這樣的美餐,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品嘗過了……帕帕迪亞這家伙雖然辦事不得力,倒是挺懂我的口味。”
艾露蘿梅瞇起眼睛,注視著眼前這個龐大的魔影,然后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纖細手指的骨節青白凸出,因為用力‘咯咯咯’的脆響。
這頭魔物釋放著一種恐怖的力量波動,和以往所遇到的對手截然不同,哪怕是剛剛解封的光輝之主也無法與之匹敵。即便只是簡單的注視自己,就有潮汐般的恐怖氣息撲面而來,那不是簡單的位階壓制,而是一種幾近不朽的強大威嚴。
“從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堅強和冷靜。”
血影將黑水晶囚籠托在手中,仔細端詳著她,語氣透出一絲玩味:“可惜,我已經看過太多太多這種眼神,也有無數種辦法將她們變得軟弱麻木。讓堅強的靈魂墮入黑暗,傾聽他們的聲音從怒罵變成哀嚎,然后哭著求饒……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余興節目。”
話說到這里,它突然話鋒一轉,變得平穩緩和起來:
“雖然我很有興趣告訴你全部的內容,但是你一定不想了解這些奇妙的點子,所以暫時算了。不要感到意外,我們陰影生物雖然是人類的敵人,卻也會遵守基本的規則。”
“你們這些魔物也知道優待人質?”
艾露蘿梅用銀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如水,絲毫沒有懼意。
“人質?很好……我喜歡能在第一時間認清現實的人。是的,你現在是我們的人質,雖說難聽了一點,但是地位要比戰俘高多了。”
魔影哈哈大笑著低下頭,湊近了黑水晶囚籠,發出貪婪的聲音:“就如同你看到一樣,即便我再怎么饞嘴,也不能吃珍貴的人質啊。”
艾露蘿梅低著頭,輕輕撫摸孕肚,故意不看它那雙墨綠色的眼瞳,鎮定自若的問道:“既然是人質,你就是有所求咯?那么這位大人,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很好很好!你這么配合真叫我高興!”
說到這里,魔物的笑意戛然而止,眼瞳收縮成閃亮的亮點,聲音變得如同火炬轟鳴:“你們所擁有的財富中,值得我覬覦的東西只有神源機;所以我想用你,從你的丈夫手中換取這樣一件寶物。”
“你們要神源機有什么用?”艾露蘿梅神色如常的問道。
“落在我們手里,還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是想從我口中套取情報嗎?”
魔物轉動手中的囚籠,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它的語氣又恢復了平和:
“無所謂,從諾瑪人失敗的那一刻開始,我族進化的秘密就瞞不住了。正如你了解的那樣,陰影世界一直不是人類文明的對手,甚至可以說是實力懸殊。如果不是陰影世界的特殊性,我們早就被你們的使徒毀滅了。
不斷的戰敗也令我們開始反思,面對遠遠凌駕于我們的使徒無法抵抗也就算了。為什么同為傳承級的生命體,我們還是被人類壓制!?”
“因為神源機?因為神源機可以將傳承級的機械師增幅到接近使徒?”艾露蘿梅看著那雙暴戾的魔眼,眼神微微閃爍。
“是的,因為神源機!”
魔物肯定的輕輕闔首,望著祭壇下一望無際的機甲殘骸,無比狂熱的低吼道:
“我們當中有遠見的強者,從數百年前就一直在研究控制機械的方式,現在終于成功了。只要擁有一臺神源機,讓我與那不朽的機械體合二為一,立刻就能超越現在的層次!”
“你依然不是使徒的對手。”艾露蘿梅再度撇過臉,心中無比驚訝,表面上卻是嗤之以鼻。
“至少有了希望!”魔物冷冷的反駁道。
這一瞬間,它那種眼神宛如雷電,剎那洞穿人類的心,看得她忽然間沉默了下去,隱隱有些毛骨悚然。
一一一一一一一
海博倫星,月面基地。
基地殘骸在黑暗中漸漸消融,四周的夜景在暗色調中不斷沉淪;四周臨時搭建的路燈光芒黯淡,仿佛經過一重折射,有種蒼白而失真的感覺。
嗤——!
熔金色的光束筆直掃過虛空,瞬息一隱而沒,留下一道道螺旋形的真空帶;光束的速度極快,只有折轉的時候,才能看到光芒內部模糊的人影。
一道道筆直的光束在廢墟之間輾轉騰挪,空氣中焦熱的氣息愈發稠密,殘影隱沒的速度也愈來愈快;淬不及防的一瞬間,虛空中炸開一團球形的波動,將那個人影反震的倒飛而出。
嗖——!
伊文的身影扭曲著空氣摔落在地,激起一大團的塵埃;重新起身之后卻沒有半點停滯,立刻奔跑著化為光束疾掠而出,轉瞬消失在焦熱的空氣中。
自從知道零號的結局之后,他知道自己沒有練錯,而是神技本身就有缺陷。既然如此就沒什么好說的了,為了盡快提升實力,也為了多一張底牌——不管什么零式有什么缺陷,自己都必須練下去!
嗖——!
渾濁不堪的空氣中,熔金色的身影橫貫而過,在黯淡的空間中閃電般折轉閃爍;伴隨著空氣的震蕩、回流,身形高速運動掀起的沖擊波,從廢墟的各個角落圈圈擴散;伊文身形影影綽綽的穿梭在漫天塵埃中,不時有碎光崩裂。
由于長時間的極限運動,圣體祝福都來不及治愈他積累的傷勢——皮膚因大量微血管破裂而呈現出深紫的顏色,關節各處因為強烈的沖擊力而產生淤血癥狀,呼吸都伴隨著燃燒的血霧。
“零式……零式……零式……”
伊文眼瞳中燃燒著執著的火焰,咬緊后槽牙,下意識的反復呢喃著。在這過程中,他已經完全無視了時間和體能,腦海中只有零式的基礎動作,身體就這么一遍一遍幾近自虐的瘋狂練習著。
“零式!”
伊文紅著雙眼加速前沖,全身上下的筋骨和臟器同時一震,爆發出一陣悶雷般的轟響。右拳將光能濃縮到極限,和閃爍的身影一起飛梭而出,擊出一條蔓延熔金色的光束。
砰——!
熔金色的光束一直向前三百多米,在即將轉折的一瞬間突然爆炸;一朵熔金色的蘑菇云緩緩升起,緊接而來的是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力。
沖擊波的消散之后,伊文艱難的從爆炸坑中爬起身,跌跌撞撞走出了煙霧繚繞的范圍。此時此刻,他已經渾身浴血,身體上到處都是恐怖的裂痕,迅速愈合然后又迅速爆裂的傷口使他現在變得十分駭人。
伊文原本沉靜的臉已經變得扭曲,神技的威力和反噬同樣強大,他已經有些掌控不住了;經過長期的積累,那種反噬就像是神技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身體的每一寸都快要爆炸。
他一邊遏制體內瘋狂肆虐的零式殘勁,一邊釋放光能配合圣體祝福進行自愈;饒是兩線進行,伊文身上的毛孔還是不斷滲透出淺淺的血水。
“快了……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我已經能觸碰到零式的基礎……”
血水伴隨著沉重的汗水滴落下來,伊文眼中也染上殷紅的血色,臉上忽的凸出幾根粗大的青筋,一隱而沒。全身的肌肉一點點鼓脹變形,將可怖的傷口擠成細縫。
“零式啊啊啊啊啊!!!”
雷鳴般的咆哮震蕩著整個角斗場,在這肉眼可見的音波激蕩的瞬間,一道熔金色的光束沖破空氣,帶著圈圈爆炸的氣流沖向遠處。
轟——!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疾馳而去的身影爆開一團沖天火柱,籠罩了方圓二十米范圍內的地面。光焰風暴瘋狂的向外擴張,爆炸范圍的虛空卻在向內收縮,就像是玻璃凝固,將伊文身體周圍的空間封鎖成一個整體。
咔——!
封鎖空間劇烈震顫了一下,頓時裂開無數細密的裂紋,接著坍塌出一個漆黑的凹面——隨即爆裂;
轟——!
方圓數百米范圍內的大地猛然一陣搖擺,騰升而起的氣流瀑布盤旋著沖向天際。周圍的碎石沙礫如同一道道幕墻般朝著四面推進,怪嘯著形成昏天黑地的景象,將基地廢墟攪動的一片狼藉。
爆炸的中心,儼然已經是一片混亂的真空地帶。
伊文揮臂前沖的動作凝固在原地,如同雕塑般巍然不動;一秒,兩秒,三秒……五秒之后,他的身體自內向外透出一連串爆響,噴出一團團凄厲的血霧,深可見骨的創口一隱而沒,最后乏力的跌坐在地。
不堪疲倦的摔倒之后,他干脆直接仰倒在地上,眼睛望著遙遠的星空,同時等待著傷勢自愈;安靜的休息了一刻鐘后,伊文緩緩舉起左手,看著手上焦黑的燙傷,默默地吐出一口氣:
“基礎版的零式。”
自艾露蘿梅失蹤之后,他大幅度修改了自己的作息時間和訓練強度,從往日瘋狂的磨練自己,變成了現在玩命的磨煉自己。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磕磕絆絆的練成了半招零式。
伊文這么做并非自虐——為了復仇,他必須在這代諾瑪人老死之前進階傳承!
雖然零式缺陷巨大,卻是伊夫斯先師當年所抵達的巔峰。想要觸及這層境界,就必須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此零式對他而言非練不可!
咯——咯咯——!
沒等伊文消化剛剛收獲的成果,他護具覆蓋下的右臂驀地膨脹變形,將衣袖和護具撐的四散裂解:轉瞬之間,手臂部分已經布滿了鱗狀尖刺,手背上也鑲嵌著白銀一樣甲片——整個右臂變成了造型極為猙獰的金屬龍爪。
“怎么回事?難道說,龍化之法在我極度虛弱的時候也會自動發作!?”
他猛地轉過身,跪坐在凹陷的地上,用力握住自己那條逐漸龍化的手臂,然后拼盡全力的壓制這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