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伊文還擔心這個世界有沒有文明,文明的等級會不會太低,直到他在森林深處發現了捕獸夾;雖說捕獸夾看上去小了點,造型也有些奇怪,但是工具的存在,毫無疑問證明了這個世界擁有一定程度的文明,而且明顯已經點出了冶金的科技樹。
既然有冶金的科技樹,就證明有工業原材料,這對伊文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他立刻動身,離開人跡罕至的大森林,朝著捕獸夾愈來愈密集的方向趕去。
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大隱隱于市。
雖然有點不貼切,他目前就是要這么做。
畢竟空間臂環已經毀了,裁決手套又不在身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工業材料。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建設寂靜城這個大工程,最好的辦法就是融入這個世界的文明,利用體制的力量籌集原材料。有了原材料,伊文就能制造機械工兵,進而建設工業基地,花上個一年半載寂靜城也就竣工了。
離開森林之后,伊文一路向北,很快就找到了很多建筑的殘骸,但是沒有下水道、廁所之類的公共設施,也就意味著很可能文明還停留在城邦時代。從建筑的高度來看,智慧生物的身高應該和人類差不多,甚至生活習慣都和人類差不多。
另外,建筑殘骸的破損度也非常奇怪,應該某種力量一瞬間爆破掉的;這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的文明分級相當嚴重;有的文明掌握了瞬間滅城的手段,有的文明還停留在城邦時代,較高級的文明似乎還很熱衷于屠戮低級文明。
起初,伊文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怪,似乎存在某些熱衷于殺人獻祭的文明。
畢竟地球也有阿茲特克和瑪雅這類嗜好殺人獻祭的文明圈,所以也沒有過于吃驚……直到他發現了大量被加工成生活用品的骸骨。
那些骸骨有些被制成了座椅,有些被制成了吊燈,有些則是編排起來,釘死成了床榻的形狀。了解到這一點后,伊文意識到先前那場毀滅城邦的戰爭,可能不是文明之爭,而是種族之爭——弱小的種族,在強大的種族面前,可能只是食物和工具。
對他而言更糟糕的情況在于,那些骸骨都是人類的。
看來,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似乎是翻車了……
一一一一一一
沿著大量的建筑廢墟繼續向北,一路上觸目驚心的東西越來越多。
伊文甚至看到了集中拋棄的四肢殘骸……而在這些肢體附近,卻沒有人類的尸體。
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人彘。
此時此刻,伊文已經下定決心,一旦完成寂靜城的建設工程,就把嗜血成性的文明徹底摧毀。
差不多飛行了五千公里左右,他遠遠的看到了一座高塔!
是的,那確實無疑是一座塔。
目測高度接近一百米,三棱錐形,完全由骷髏頭堆砌而成,上面還懸掛著圖騰性質的黑色旗幟。白骨高塔站在土黃色的巨型城墻前,蒼白的塔身被陽光映成金紅色,如一柄破土而出的地獄之劍。
高塔后面的城市也有奇怪,半座城市全部倒塌,剩下半座城市還保留著原狀。
保存完好的城市中,每個建筑都宏大雄偉如宮殿,并且使用斜度極大的屋頂,屋檐上聳立著一排排白色的女性塑像。銅制鈴鐺懸掛在建筑的拱頂頂端,屋檐到銅鈴的屋頂上,還有白色的階梯連接彼此,明顯是一種警報設施。
高聳的墻和方整的街道分隔了這座城市,街道中最寬闊的中心廣場居然有數千平米;這片廣場為起始點,四條這樣的大道通往東南西北,廣場正中心是一座柔美的女神塑像,和城外散發著原始血腥味的骸骨之塔形成鮮明對比。
種種極限都表面,這座城市明顯是人類的城市,而且是一座高度發達的人類城市。
而現在,活動在城市里的智慧生命,卻是一批身材矮小、體貌丑陋,擁有綠色皮膚和細瘦肢體的類型人生物。這些生物明顯和規劃整潔的城市格格不入,它們手持著粗制濫造的兵器,穿行在大街小巷,肆意在廟宇和廣場上交配排泄。
很顯然,這些生物是以一種鳩占鵲巢的方式,強行霸占了這座原本屬于人類的城市。
至于這個城市的人類,大概已經變成食物了吧。
伊文以隱身狀態走進這座城市,剛剛步入那些生物的聚居區,就被一股混雜著排泄物臭味和體臭味的氣流熏得夠嗆。
屏住呼吸繼續前進之后,伊文對這些矮小的類人形生物越來越失望,它們分明就是一群矮小的野獸,掌握的技術知識極其有限。很難想象這些會在公共場合交配的野蠻生物,能夠掌握多么先進的冶煉科技。
他在城市里逛了一圈,越想越不對勁:“以這座城市的文明規模來看,人類已經掌握了接近二次工業革命時期的生產力,怎么會被這個停留在石器時代的弱小生物打敗!?”
就在伊文準備以一發核爆,將這座城市和那些丑陋的生物一同埋葬時,一聲屬于人類女性的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還有活人!?”聽到尖叫聲的下一刻,伊文立刻瞬移到了聲源處。
那是一座神廟型的建筑物,此時整個建筑正被那些綠色生物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而在神廟的門前,是一群全副武裝的人類士兵。士兵有男有女,裝備了一身厚重的板甲,看上去武裝成了鐵罐頭,戰斗力明顯比那群拿著棍棒骨矛的敵人強很躲。
正是靠著這樣的一身裝備,他們才能在數量百倍于自己的包圍中,勉強守住背后的神廟。
此時此刻,那些士兵顯然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邊緣,握著兵器的手都在瑟瑟發抖,怒吼咆哮之間也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看上去完全是靠著毅力在堅持戰斗。
“看來這座神廟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撐了……不對!神廟里也有人?”
伊文無聲無息的穿過‘綠潮’,越過人類戰士最后的防線,走進了神廟內部,
一進門,便發現幾十個頭戴白色尖帽、身穿整潔白袍,看上去體態豐盈的女性,正在激烈的爭執著什么。其實也不算是爭執,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據理力爭,而別的女人正在激烈駁斥。
伊文很好奇她們爭執的內容,便花上了幾秒鐘,分析了這些人的語言構成,很快就讀懂了她們的意思。
令他大跌眼鏡的情況在于,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這些人居然還在討論該不該抵抗的問題。而且絕大部分人都主張不該抵抗,唯有那名小女孩,堅持要用武力那些怪物驅逐出去。
“就是因為你們的軟弱,那些骯臟野蠻的生物攻占了城市,現在大部分市民都變成了食物。你們居然還想命令最后的士兵放棄抵抗,你們簡直瘋了!”小女孩氣急敗壞的尖叫道。
“這難相信,這樣的粗魯話,會從一個經過良好教育的神女口中說出來,我對你非常失望。”
為首的女神官搖搖頭,一臉憐憫的看著她,失望的說道:“記住,人類和野獸的區別,就是人類具有道德和良知。你一旦出手傷害其他生命,就代表你放棄了良知,選擇于野獸為伍。如果你選擇以暴制暴,那么和門外的那些野獸還有什么區別?”
“可是那些野獸屠殺了整個城市的人,現在就要殺我們了!”小女孩極力的爭辯道。
“你既然知道它們是一群野獸,為什么要和野獸計較呢?人類的道德和法律何時能裁定野獸了?”
為首的女神官先是一連串反問,把對方堵的啞口無言,然后心平氣和的說道:“它們不過是一群憑著本能形事的野獸罷了,而你不一樣,你是擁有道德感的人類。我們應該對一切的事物懷有善意,友好的對待一切外來者,努力用我們的包容和慈愛感化他們。”
“感化!?它們在吃人啊!”小女孩急得滿頭大汗,幾乎哭出來。
“野獸吃人,難道你也要吃人?”其中一名神官反駁道。
“那你說該怎么辦?我們現在就快要死了啊……”小女孩有些茫然無措的問道。
“如果我死了,我選擇原諒它們!”
為首的女神官抬起頭,望著大廳正對面的神像,露出莊嚴圣潔的表情,無比堅定的說道:“我原諒所有傷害過我的人,我原諒那些侵犯城市的人,我原諒那些可憐的野獸,它們也只不過是為了生存。無論如何,傷害別人是不對的,我們應該用平等的態度對待所有生靈。”
小女孩一張臉憋得通紅,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似乎始終無法組織好語言,半響才擠出一句話:
“那我們的戰士怎么辦?他們在流血啊。”
“她們?”
神官眼里閃過一絲輕蔑,驀地抬高聲音,一種凜然的語氣說道:”她們不過是一群自我流放,選擇于野獸為伍的垃圾罷了……手上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他們也就是一群嗜血的野獸。”
“無辜者!?”小女孩驀地瞪大眼睛,眼里滿是難以置信。
“是的,無辜者!如果不是饑餓,它們又怎么會進攻我們的城市。說到底,這是我們的錯,我們不夠包容……”為首的神官此時一臉懊悔,顯得非常悲傷。
她的這一席話,受到了幾乎所有神官的追捧,她們爭先恐后的表示:
“努力求生是沒有罪的。”
“它們也是一群被獸性支配的無辜者,我們應該為它們祈禱。”
“只要給予它們充裕的物質,它們一定會逐漸遠離獸性。”
小女孩看著她們那一張張充滿慈愛與善意的臉,心中的血液逐漸冰冷,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麻木起來。
“麗娜,你悔誤了嗎!?”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為首的女神官厲聲質問道。
“悔悟?你們都是瘋子!”
小女孩瀕臨崩潰的一聲尖叫,臉上表情卻是逐漸堅毅:“那么你們慢慢的懺悔吧,我選擇和那些戰士一起戰斗,和他們一起死,對我來說真正的懺悔。”
砰——!
就在一瞬間,一個粗重的花瓶砸在她的后腦勺上,小女孩應聲倒地。
神官們明顯被這一幕嚇到了,她們紛紛望著施暴者——那也是一位半大的女性神官,看上去和小女孩差不多的年紀。
短暫的沉默后,為首的神官走到施暴者面前,伸手在她的額頭上劃起了神圣符號:
“贊美你,我親愛的姐妹,你親手消滅了一個潛在的罪犯,神會祝福你的。你所作所為,毋庸置疑是正義的行為,你在人性和獸性面前選擇了人性,你是我們的驕傲。”
“贊美您。”
“贊美您。”
“贊美您。”
剩余的神官們紛紛為她獻上祝福,看著她的眼神里,也充滿了敬佩和愛戴。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人類女性的憤怒咆哮,守護城市的最后陣線終于崩潰;那些丑陋矮小的綠色生物發出一陣陣尖叫,踏著戰士們的尸體沖開門扉,像是潮水一般涌入了神廟。
“可憐的孩子們。”
面對那些沖過來的類人形生物,為首的女神官張開懷抱,擺出了包容一切的姿勢,輕輕的說道:
“我原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