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的聲音如雨點一樣敲打著王矜雪與布蘭多的心靈。
準備倒咖啡的布魯斯呆住了。
他下意識地，小心翼翼地將咖啡壺放在桌上，他甚至倒咖啡的聲音影響到這神圣的一刻。
如果真的按照嚴格來說的話陸遠彈奏的指法勉強只能說熟練，距離專業確實有一段距離。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并沒有因此而覺得嫌棄陸遠，反而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輕柔。
他們都在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甚至這一幕看起來是永恒的一般。
陸遠坐得很直，彈得也很直接。
這首《卡農》并沒有像之前那些曲子一樣擁有很多的回憶，這首卡農純粹是陸遠覺得好聽而學的，學起來也很快，并沒有什么阻礙，甚至都沒有好好地看過這首曲子的歷史。
這首曲子在原先的世界遍布很廣，名氣很大，但嚴格來說這首《卡農》除了是一首鋼琴曲以外還算得上是一種鋼琴彈奏技法。
當然陸遠從來都沒有深入研究過。
曾經的陸遠是一個很浮躁的人。
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慢慢地彈著，默默地將記憶中的音符一點點地表現出來，盡量讓自己的節奏把握在一根線上，努力讓自己不要出現任何差錯。
起初很緊張，但隨后就不緊張了。
不能束手束腳啊！
在世界頂級的鋼琴家面前，不管自己怎么彈都是缺陷很多，如果因為自己的缺陷問題而開始束手束腳影響心態的話，那么什么東西都做不成。
這一刻，隨著《卡農》逐漸彈奏到了高.潮處后，陸遠心中慢慢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有些東西，你只要表現出來就好了，不需要緊張，也從來都不需要刻意去掩飾。
當然，這并不是讓人什么都不裝，什么都我行我素。
禮貌性的吹捧和戴著面具是有區別的。
陽光照在陸遠的臉上，看起來有點刺眼，但陸遠卻分外享受這種感覺。
隨著曲子逐漸高漲，旋律宛如一個個小精靈一樣在布蘭多心中翩翩起舞后，布蘭多的呼吸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是一個聲部的曲調自始至終追逐著另一聲部，直到最后的一個小節，最后的一個和弦融合在一起，給人以一種恍惚的神圣感覺，而且盡管所有聲部雖然都模仿一個聲部，但不同高度的聲部依一定間隔進入，瞬間造成一種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的效果……
畫面感很強。
布蘭多被這種鋼琴譜曲技巧給迷住了，這種技巧跟熟練度無關的，跟誰在彈無關，甚至跟彈得好壞也沒有任何關系。
就像是一扇一直關閉著的門逐漸打開，然后門后面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許許多多巧妙的靈感在布蘭多腦海中流淌著，他突然發現自己之前的那一則旋律已經完全可以突破了，如果按照這個華夏年輕人巧妙的編曲手法來彈的話，那么那首旋律必然是一個嶄新而奇妙的世界……
布蘭多連忙拿起筆和紙，然后用最快速度刷刷刷寫著，他在記錄著這首曲子的每一個音符，同時他想將這種創作技法完全融進來！
他找到突破口了！
王矜雪也聽出了這首曲子的不凡。
但她并沒有像布蘭多一樣陷入那種被點醒的奇妙狀態。
她只是看著陸遠，她美麗的瞳孔之中充斥著好奇與訝然。
一整首曲子！
布蘭多只是彈了一丁點的旋律而已，他就根據這種旋律彈出了一整首曲子！
這還是人嗎？
《卡農》逐漸彈到了收尾部分，陸遠的手指慢慢地開始加速，加速，隨著加速以后，那首曲子的旋律全部印入他的腦海中，讓陸遠的收尾變得一氣呵成。
又過了幾十秒以后，陸遠彈完了最后幾個音符，緊接著將手從鋼琴上移開站了起來，然后他剛好看到目光中充斥著興奮與恍然的布蘭多。
陸遠彈完，布蘭多也正式寫完。
但是盡管布蘭多很興奮，但他始終沒有說任何話而是緊緊閉著眼睛開始回味剛才找到的那種感覺。
不管是任何人都沒有去打擾布蘭多。
他們知道布蘭多找到了創作的感覺，現在正努力將這種感覺融合在一起。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幾分鐘過后布蘭多睜開了眼睛，突然拿著紙筆一聲不吭沖到了鋼琴面前，隨后猛地按照之前自己彈奏的那首旋律開始彈了起來。
優美的旋律夾雜著一絲激烈的情緒在周圍響起，布蘭多的旋律比陸遠的快，比陸遠的急，但整體聽起來卻又不輸于陸遠的手法。
從技巧和熟練度上陸遠甚至完全都不能比。
似曾相似的旋律，但又完全不同的風格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布蘭多額上增出了一絲汗水，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卻絲毫不影響任何東西。
他再次聽到了聲音，再次聽到了音樂在召喚自己，甚至仿佛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上帝一般。
王矜雪閉上眼睛。
此刻她心中默默其實萬分震驚。
這看起來像是奇跡，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竟然再次被陸遠做到了。
陸遠不但又創作出了一首曲子，而且這首曲子竟能喚起布蘭多老師的創作思路，甚至將鋼琴曲引申到另外一個沒有人開發過的領域里面。
這，該不會成為一個嶄新的新新紀元嗎？
陸遠盡管不太懂這首曲子里面表達的是什么含義，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覺，但陸遠知道自己可能即將見證到這個世界會誕生一首新的經典鋼琴曲了。
布魯斯則是傻乎乎地站著。
如同失去了靈魂一樣表情異常的驚駭。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呆在這間屋子里，就連倒一杯咖啡他都覺得自己異常多余。
五分鐘以后，布蘭多彈完了最后一個旋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哈哈哈，成功了，哈哈哈，終于成功了，成功了！”
汗水已經滲透進他的眼睛里，燕尾服上面的襯衫也變得有些濕濕感，但他卻是在笑。
笑得宛如一個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樣。
笑著笑著突然臉色變得無比潮紅，又開始不斷咳嗽起來。
“老爺，你……”布魯斯臉色一變。
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不能經受太多的刺激，看老爺子的模樣以后布魯斯嚇得連忙拿著藥走過去。
“沒關系，哈哈，我身體沒事！我不吃藥！這種藥會讓人變得鎮定，我現在不需要鎮定，我要享受這種感覺！”布蘭多情緒異常高漲，身體看起來很差，但偏偏固執得不行堅決不吃藥。
他現在沉浸于那種刺激之中，他感覺自己又年輕了。
王矜雪看到布蘭多的表情以后慌忙朝前走了幾步想拍拍布蘭多的后背，但走了幾步以后又停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現在誰都不能去阻擋布蘭多。
這是一種對創作成功的尊重。
這對布蘭多來說就是一種享受。
陸遠看著老爺子的模樣瞬間被嚇尿了！
這萬一這老爺子一陣興奮當場就身體一抽去見上帝了可怎么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估計自己的罪過就大了，甚至可以說是罄竹難書的大罪。
不過他見布魯斯和王矜雪表情奇怪以后，他就沒有走上去。
一分鐘過去，布蘭多的呼吸更加急促，臉頰更紅了！
就在陸遠等人以為布蘭多真的要心臟病發出問題的時候，布蘭多卻長長呼了好幾口氣，又吐了好幾口氣，隨后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陸老師，謝謝你！”布蘭多緩緩站起來，突然對著陸遠鞠了一躬。
“啊，這，這……布蘭多老師別這樣，我……您別嚇我，你一句老師真的折煞我了，我……”陸遠嚇了一跳，連忙也對著布蘭多回鞠了一躬。
讓這樣的老人鞠自己躬可是要折壽的。
陸遠還沒有膨脹到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地步。
“能讓我領悟，能教我東西的就是我的老師，才華和學識與年齡無關，與地位無關，與其他任何東西都無關的，這一聲老師我覺得你擔得起，因為你的出現，我現在已經沒什么其他的遺憾了，終于，圓滿了，來，我們喝咖啡！布魯斯，你怎么回事啊，咖啡都涼了！”老爺子笑了起來，很開心，很興奮。
真正的大師永遠都懷著一顆學徒的心。
布蘭多對音樂從來都是虔誠的。
他有過人的天賦，過人的創作才華，但他始終抱著一種學習進步的心態。
陸遠突然對布蘭多很尊重，同時被這種氣量給感染了。
怪不得大家稱呼布蘭多的時候都叫他一聲大師！
也許，單論這份氣度已經比其他鋼琴大師要好太多太多了。
布魯斯一陣恍然，隨后連忙點點頭從壺里倒出了剛磨好的咖啡。
陸遠坐下來喝了一口。
雖然很醇香，但咖啡苦得不行，
不管怎么說他實在是不適應這種苦澀的味道。
他喜歡加糖的咖啡。
是的，甜甜的才有感覺。
“出來了出來了！”
“哇，終于出來了嗎？”
“等等，這個華夏年輕人是誰？”
“是布蘭多老師新收的學生嗎？”
“好像不是，學生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他是……”
“等等，上帝啊，布蘭多老師竟然跟他握手了，好像在說謝謝！”
“謝謝？布魯斯老師為什么會說謝謝？這華夏人到底在做什么？”
“讓一讓，布魯斯來了！”
“等等，布魯斯”
屋外，幾個記者看到門開了以后瞬間就來了精神，但看到布蘭多身邊的兩個華夏人以后他們就很奇怪。
特別是那個男的……
“讓一讓，請不要打擾我們老爺的尊貴客人，陸遠老師，這邊請……這邊請……”
布魯斯非常恭敬地替陸遠拉開了一道，隨后微微彎下腰看起來非常謙恭。
陸遠老師？
等等！
什么人有資格讓布魯斯叫老師，特別是在布蘭多老師面前？
這個華夏人到底是誰……
等等！
這個華夏人好像是……
一個導演？編劇？
其中一個記者看著陸遠的模樣后頓時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