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馬德里機場。
數不清從早上開始等的粉絲們都洶涌在機場外翹首以望,當飛機降落的剎那,粉絲群中紛紛揚起了寫著陸遠外號的旗幟以及各種各樣狗狗的卡通圖案。
數不清的媒體同樣擠在粉絲群中,時不時讓鏡頭躲開那些卡通圖案阻擋,時不時盯著緩緩打開的飛機艙門……
王矜雪是布蘭多學生這個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然后陸遠夫婦來西班牙看望布蘭多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整個西班牙領導們對這次陸遠夫婦的歸來非常熱情,也很通情達理地允許陸遠在西班牙的粉絲做一些歡迎活動,甚至官方媒體都出動拍攝著陸遠下飛機以后的一些情況……
西班牙只有一個布蘭多。
整個世界也只有一個布蘭多。
而陸遠?
好吧。
整個世界同樣也只有一個陸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遠比布蘭多還要更重要一些。
因為布蘭多畢竟年紀這么大了,而陸遠……
是一個連三十歲都不到的超級天才!
這一趟出行,不管是華夏還是西班牙,亦或者是其他國家都非常重視。
畢竟,這一次出行極有可能是《命運》完整版鋼琴曲誕生的日子。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么國際鋼琴界絕對會震驚。
午后的陽光照在陸遠的臉上,當陸遠走出飛機以后,他下意識地用手遮了遮。
陽光有些刺眼。
當他看到機場外圍著這么多人和這么多媒體記者以后,陸遠心中先是一陣恍惚下意識想縮回腳,但恍惚以后又逐漸恢復了平靜握著王矜雪的手朝前走了一步。
算了……
再轟炸頭條就轟炸頭條吧,反正不管怎么說陳哥上頭條的計劃再一次破產了,那么……
他陸遠能怎么辦?
他有時候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小貓咪。
好吧。
無語的命運。
“您好,陸遠先生,請問您……”
“是這樣的,陸遠先生,他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問你這一次過來,能不能把《命運》給補齊……你好,我來翻譯吧,我還是會西班牙語的。”
當記者采訪陸遠的時候,王矜雪稍稍地站了出來,隨后在翻譯官目瞪口呆的目光下,非常流暢地把記者的話轉述給陸遠,然后又把陸遠的話轉述回給記者。
看著這對夫婦和媒體記者們非常流暢地交談起來以后,翻譯官突然感覺自己這一趟過來好像沒啥用處……
“我不知道,不過,《命運》的誕生來自于命運,那么,補全它也看命運吧,希望,你們不要太失望……”
陸遠看著記者的目光,隨后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樣憨厚,反而帶著一絲讓人安心的自信。
對于《命運》,他確確實實沒有任何的把握,畢竟恢復記憶這種東西,實在是還要靠大腦深層次的那一枚鑰匙,如果找到鑰匙了的還,那么一切都行云流水簡單得很,如果找不到鑰匙的話……
那么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繼續找,要么用暴力來砸開裝保險箱的鑰匙。
王矜雪把陸遠的話翻譯給記者以后,下意識地看了陸遠一眼。
陽光下。
此時此刻的陸遠真的非常有魅力,他雖然不算彬彬有禮,也沒有那種所謂的貴族虛偽氣質,但比任何紳士,比任何高貴的人都要有魅力。
當陸遠回答完了以后,兩人就登上官方為他們準備的車朝醫院的方向過去了。
翻譯官默默地盯著王矜雪的背影。
她總覺得這個女孩子很熟悉,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到如何熟悉。
等到她坐上車離開機場以后,她搜索著瀏覽器里面關于王矜雪的名字。
然后……
跳出了一個百科。
看到其中一個簡介,世界著名工具書《華語與西班牙》的創作者以后,她的眼神瞬間復雜了起來,頗有一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畢竟……
這本書在她的學生時代,是很多老師都推崇的教科書……
“布蘭多先生的精神頭不是很好,他的心臟衰竭跡象很嚴重,同時身體各方面的器官已經老化,這種老化如同機器老化一樣除非換新的零部件否則不可逆……”
“他還能活多久?”
“如果沒有奇跡的話,大概……還剩兩天,畢竟,以他現在這種不肯配合治療的狀態……”
“奇跡?奇跡是什么?不肯配合是……”
“人的身體雖然和機器一樣,但本質上還是有區別,如果受到某種刺激,導致對生的渴望無比強烈的話,那么,或許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在特定的情況下……關鍵是,他必須要配合我們治療才行,以他現在這種不肯配合的情況,就算再好的醫生,也沒辦法……”
“那是什么情況?”
“你們自己進去看吧……不過病人現在正在昏迷。”
“好。”
當陸遠和王矜雪兩人穿上防護服和口罩進入病房中的時候,兩人看到躺在床上的布蘭多。
此時此刻的布蘭多看起來比之前見到時候要瘦很多,同時也蒼老很多,就算此時此刻他是昏迷著,他的手依舊抓著一支筆和譜子。
陸遠稍微看了看。
然后……
他看到了這是鋼琴曲《命運》的殘缺譜子,同時,還有一部分他補出來的譜子。
“老爺抓得很緊,不管我怎么勸說,他都不肯放棄紙和筆,他醒來的時間不是很規律,但是一旦他醒來,他就會盯著這個譜子,開始用筆在譜子里畫著……其實,一個多月前,如果老爺放下譜子,不這么耗費精力的話,他也不至于這樣……”管家布魯斯在看到陸遠來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感慨的表情,聲音充斥著悲涼。
“一個多月前?”陸遠看了看布魯斯。
“是的,在您婚禮結束以后,老爺每天晚上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而且這一關就是通宵,每天我走進他的房間,我都能看到一地的稿子和亂七八糟關于《命運》的曲譜,他好像非常焦急,仿佛得了抑郁癥一樣用盡自己的心力在補全這個譜子,但不管怎么補,他至始至終都很不滿意,畢竟,這譜子不是出自于您的手里,他再怎么補,都……”布魯斯面對著陸遠的目光以后徐徐地說出了這句話。
“……”陸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手指微微哆嗦似乎隨時起來都能寫東西的布蘭多,然后又回頭再看了看布魯斯。
“陸遠先生,老爺沒有妻子,更沒有子嗣,也沒有養子,莊園里雖然有很多仆人,但他一直都是一個很孤獨的人……他有幾個在世界上很出名的鋼琴家弟子,但是,他從來都不愿意這些弟子來看望他,也從來都不見他們……那一天,他從您婚禮現場回來以后,我頭一次看到他盯著你們的相片癡癡地笑,說:瞧,布魯斯,看到了嗎?她是我的弟子,我的弟子嫁給了世界上最有才華的人……我很少看到他笑,但是,那一天他的笑容,真的很幸福……當然,在笑完以后,老爺就仿佛想到什么東西一樣,開始陷入了無休止地自我隔離和創作之中……”
“陸遠先生……我希望您……把《命運》給補全好嗎,不管是什么方式,甚至,并不是你心中那完美的《命運》我也希望你能幫忙補齊,不然,老爺真的會死的!”布魯斯說到這的時候眼圈紅紅的,聲音之中滿是悲哀。
“如果我真的補全了《命運》,老爺能承受得住嗎?”陸遠看了看病房窗外搖曳的樹。
“我不知道,但至少就算他投入上帝的懷抱也是以一種笑容的方式,而不是滿是遺憾的,而且至少現在他可以放下筆和稿子,能配合醫生治療……”
“……”陸遠回過頭再看了一眼布蘭多。
他終于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
病床上的布蘭多一陣哆嗦。
隨后……
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以后,陸遠看到布蘭多仿佛看不到任何人一樣,拿起紙和筆,在稿子上刷刷刷地記錄譜子。
他時而露著笑容,時而陰郁,又時而唉聲嘆氣,口中喃喃……
“老爺……”
“老爺……”
“布魯斯,這一版,我覺得很完美,但……又不是吧?接下來的旋律,到底……是什么呢?”
寫到一半以后,布蘭多又將稿子撕成碎片,隨后喘著粗氣抬起頭。
整個人的臉色慘白得毫無任何血色。
但是,他看的方向卻并不是布魯斯的方向,而是另外一個方向。
他雖然睜著,但眼睛似乎看不清東西了。
“我在這,老爺,我在這……”
“哦……再拿一張空白的稿子過來,我要看看……”
“老爺,陸遠先生來了……”
“啊?”
“我們用不倒這個了,剛才我問過陸遠先生了,他已經創作出了《命運》了,只要你身體狀況稍微好轉,他就彈出來……”
“什么,已經創作出來了?給我看看,給我看看……等等,我,我怎么看不清楚東西了?我,哪里……我的稿子呢?”
“老爺,您現在需要休息,您太累了,精神也太疲憊了,這是短暫的失明,等你配合著治療以后,您就能看到的……”
“好,好!等等,布魯斯,你是不是騙我,為什么我沒聽到陸遠的聲音?”
“布蘭多先生,我在……”
“陸遠,真是你,真是你,你跟我說一下接下來的譜子是什么,你念給我聽好嗎?你……”
“我……”陸遠聲音一直呆滯,當他看到幾乎哀求的布魯斯以及眼圈紅紅的王矜雪以后,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布蘭多先生,等你下次醒來,等你能看清楚東西,等你能動了,我就彈給你,而且,關于《命運》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秘密,鋼琴曲,只是《命運》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布蘭多突然哆嗦了一下!
“等你真正恢復好了,我就告訴你!”
“陸遠,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不會!”
“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我會睜開眼睛,我會站起來,醫生,醫生……醫生呢,救命啊!”
離開醫院以后,陸遠和王矜雪一直都是一聲不吭的。
在來到酒店的時候,陸遠突然握著王矜雪的手。
“矜雪……”
“嗯,我在的。”
“一個星期的時間,也許真的能出來,不過需要你的幫助。”
“什么幫助?”
“每天彈鋼琴曲給我聽,這個世界上,著名的,不著名的,鋼琴曲能彈的,都彈一遍給我聽……”
“你現在……還好吧?”
“還好。”
王矜雪下意識地看著陸遠。
她突然發現陸遠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通紅。
這種通紅不像是哭出來的。
更像是……
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