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瞳孔微微一縮,并不是因為這個女子多么奇異,而是他收到了任務提示:
“你發現了機車無頭騎士。”
“對方實力判定中……”
“已判定成功,面前的機車無頭騎士的實力為:六級中位魔獸。”
“主線任務一,要求擊敗的機車無頭騎士實力為:五級上位魔獸。”
“對方不符合主線任務一的條件,無法觸發任務場景。”
這幾行提示非常簡潔,透露出的信息卻非常多,首先,原本凌默以為,機車無頭騎士是指特定的一只魔獸,畢竟無頭騎士通常都是騎馬的,騎摩托車的非常少見,但現在看來,機車無頭騎士應該是一個群體,甚至是一個種族;第二,系統要求擊敗的機車無頭騎士,實力有嚴格的限定,必須是五級上位魔獸,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第三,如果自己遇到了正主,應該會觸發一個特殊的任務場景,這個任務場景的作用,凌默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大概就是為了全方位展現‘武道戰斗力在每一個位階都是碾壓魔法的’吧。
既然對方不是任務目標,而且看起來暫時也沒有惡意,凌默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他對這名無頭女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后,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黑衣女子很禮貌的輕聲道謝,然后就向火堆處走了過來。隨著她逐漸走入火光的照亮范圍,直播間里的人們才看清了她的樣子。
首先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當然是她沒有頭,全身黑衣,手上還帶著手套,唯一露在外面的是脖子,皮膚非常白皙、光滑,如同上好的牛奶一般的色澤。脖子上的切口非常光滑,標準的橢圓形,從切口向下看去不見血肉,也看不見脊椎,只能看到幽深的洞口,從里面向外冒出一縷縷黑氣。再往下看會發現,這位無頭女子的身材其實很豐滿,胸大屁股翹,只是手腳都非常的修長,比例勻稱,接近黃金分割,整體給人一種纖細的感覺。
說實話,這個樣子,即使沒有頭,也并不給人多強烈的恐懼感,更多的類似于看到商場里那種無頭模特的感覺,稍微違和,略顯詭異罷了。倒是她的馬非常神奇,自己的主人走向篝火,側身‘看’了一圈,旁邊沒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這匹馬竟然以極快的速度自動變形,化成了一套連在一起的純黑桌椅,方便它的主人就餐。
無頭女子落座,她的動作非常優美,坐姿也非常端莊,從很多細節都能看出,這名無頭騎士生前一定受過非常良好的教育,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發現這馬變成的桌椅也非常豪華,樣式古樸大方,造型非常的講究,桌面上有暗紋,椅背上也有鏤空的花紋,形狀很像是中世紀貴族的家徽。
一旁的凌默看的大為驚奇,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系統認定這個女子算是‘機車無頭騎士’,這匹馬能變成一套桌椅,想必變成一輛摩托車也不在話下。
無頭騎士凌默見過不少,不過那些家伙的坐騎通常都是骷髏戰馬,渾身上下都是骨頭架子,偶爾有個骷髏馬上能包著一身皮,都已經是骷髏馬中的高富帥,無頭騎士界的成功人士了,這種會變形的坐騎,老實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凌默的動作可能讓無頭女子有些誤會,她脖子上冒出的裊裊黑氣頓了一下,微微朝下傾斜,仿佛一個正常人在低頭打量自己一般,然后,她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先生,我身上,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你身上哪里都很不對好嗎!
凌默心中吐槽,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刺激對方的神經,而是淡淡的應道:“沒什么,很正常。”
“那您為什么一直盯著我…哦!我明白了!”無頭女子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心,自顧自的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她輕輕地敲了敲桌子表面,說道:“小罕,再變出一張椅子來,吃主人家的東西,不能讓人家站著吧?”
“唏律律”
一聲高昂的馬嘶從桌子里面傳了出來,即使是完全不了解動物的外行,也能聽出明顯的拒絕之意來,凌默正想說沒必要算了吧,卻看到這么無頭女子俯下身,開始耐心的給這匹神奇的馬講道理,隔了好一會,那‘唏律律’的聲音總算是低了下去,帶著強烈的不情不愿,無頭女子椅子的正對面,出現了一張樣式相同的椅子,當然,沒有花紋。
無頭女子盛情邀請凌默入座,聲音中還微微帶著歉意,凌默也沒有客氣,毫不猶豫的坐了上去。
意外的很軟。
椅子明明泛著金屬色澤,坐上去卻仿佛坐在了高級皮墊上一般,凌默贊嘆了一句,之后他拿起那一串烤的通紅的金魚草,從那些骷髏頭里面挑了個賣相好的遞給了無頭女子。
無頭女子欣然接過,小心的捧在手里,脖子里冒出的黑氣明顯歡快了很多,凌默也沒有多管她,再次吃了起來,等他又吃完一個之后,那女子還是保持著一副端莊的樣子捧著金魚草,沒有任何要吃的意思,讓他不禁有些奇怪,問道:
“怎么了?無頭騎士的進食方式,不方便給我看嗎?要不要我轉過身去?”
凌默突然出聲,似乎嚇了那個無頭女子一跳,她的身體猛地一抖,金魚草差點從她手里滑落出去,她連忙手忙腳亂的再次捧穩,有些尷尬的向凌默問道:
“很抱歉先生,您說什么?我剛才在發呆,沒有聽到。”
發呆……你這沒有頭,誰能看出你在發呆啊?凌默腹誹,他再次把問題重復了一遍,無頭女子脖子上面的黑煙上下躍動了一下,算是在點頭,然后她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不是這樣的,無頭騎士吃飯也沒什么不能看的,只是我有些貓舌屬性,很怕燙,正在等著食物涼下來。”
凌默感覺自己有一口老槽卡在了喉嚨里,不知道怎么委婉的吐,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單刀直入:“那個……這位小姐,你已經沒有舌頭了。”
“……”無頭女子再次陷入了呆滯,幾秒鐘之后恍然大悟:“對哦!我已經沒舌頭了,所以貓舌這個屬性已經不存在了,太好了!”
她說著話,將金魚草放在了黑色的桌面上,然后從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門板大小的雙手闊劍,就是那種古代騎士沖鋒時使用的闊劍,單手提著,宛如繡花一般將金魚草均勻的分成了幾十份,每一份都是可以恰好入口的大小,然后她用非常優雅的動作,將一小塊一小塊的金魚草塞進自己的脖子。
雖然那些金魚草一接觸到她脖子上的黑氣就消失不見,但她的進食動作仍然不緊不慢,每一次進食的間隔頗久,仿佛是在細嚼慢咽,大半天的功夫過去了,凌默都已經把一整串金魚草吃完了,她那個骷髏頭還剩下一半多。
百無聊賴的等了好一會,凌默終于忍不住了,有些猶豫的問道:
“這個,你吃起來是什么味道?”
無頭女子進食的動作頓了一頓,似乎在糾結吃飯的時候能不能說話,最后她小心的將手里的食物放下,挺直身子,端正了坐姿,才回答道:
“沒有味道,或者說,我現在不知道什么是味道,和吃生的一樣,都只不過是補充能量罷了。”
“那……”
“不過我可以想象呀。”無頭女子不等凌默問完,就繼續解釋道:“根據手感,這一口大概會是酥脆的餅干味道,下一口應該是彈彈的布丁味道,再下一口,應該是軟軟的蛋糕味道吧?我還可以把它想象成媽媽手制的司康餅,或者同學送我的巧克力……”
“總而言之,吃熟食的話,會讓我產生一種自己還是人的錯覺。”無頭女子最后總結道,她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幸福感:
“騙騙自己挺好玩的,起碼心情很好。”
凌默沉默了下來,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見他沒有繼續問,無頭女子也不再多說,繼續進食,用了好久才一點點的全部吃完,然后,她從緊身衣里掏出一方手帕,帶著手套的右手微微抬起至脖子的位置,應該是想要擦嘴,旋即又有些尷尬的放下,發出了一個嘆氣的聲音。
“這位先生,多謝款待了。”
無頭女子再次很禮貌的向凌默道謝,同時,她的手一邊朝懷里伸去,一邊向凌默問道:“雖然很不好意思,帶我還想請您幫一個忙,可以嗎?”
“說來聽聽。”
凌默不動聲色的繃緊了全身肌肉,卻看到對方從緊身衣里掏出一張……地圖,應該是地圖吧,畫的歪七扭八,非常不標準,但仍然能勉強看出是一幅地圖,她將地圖在桌子上展開,指著地圖上的某處標志,問道:
“請問您知道這個名叫‘達隆郡’的小鎮,應該怎么走嗎?”
“咦?”凌默輕咦了一聲,有些詫異的看了無頭女子一眼,問道:“你去達隆郡干什么?”
“是這樣的。”無頭女子發出一聲輕咳,說道:“如您所見,我的頭不見了,被人偷走了,聽一個叫做阿爾薩斯的好人告訴我,他曾經在達隆郡見過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亡靈,很有可能是依靠我的頭獲得了重生。所以我想去見見她,可以的話,希望能把那個頭要過來。”
“……先不說你這消息的來源很詭異,”凌默有些頭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據我所知,除了你們無頭騎士一族,絕大多數的亡靈,它們的魂火都是保存在頭顱里面的吧?真的見到了那個頭,你打算怎么要回來?”
無頭女子不說話,只是晃了晃手里門板大小的闊劍。
看到她的動作,凌默問道:“傳說中,你們無頭騎士都有一個惡習,只要是見到和自己生前長得差不多的人,就會把對方的頭砍下來安在自己的身上,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啦。”無頭女子輕輕的擺擺手,帶著好笑的語氣否認道:“這種傳聞怎么會有人當真嘛,砍下來的頭如果不配套的話,根本安不上去的。”
“……也就是說,安在身上是假的,但砍頭的習俗是真的?”
“嗯,是真的。”
“那砍錯了怎么辦?”
“砍錯了就錯了唄,能找到自己的頭才是最重要的。”無頭女子的聲音里滿是無所謂:“有砍錯,不放過啦。”
“你砍錯過多少了?”
“幾十個吧,有活人有亡靈,我沒仔細數過。”
聽到這句話,凌默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他問道:“從剛才的對話中,我感覺你還是殘存了不少的理性的吧?砍錯了頭顱,你真的不會覺得愧疚嗎?”
“早年間我剛成為無頭騎士那會,砍錯了頭顱還是蠻愧疚的,”無頭女子想了想回答道,旋即,她話鋒一轉,聲音里多了一些抱怨的情緒:“但現在想想好后悔,以前砍下來的頭太少了,說不定就把自己能配套的頭顱錯過了。這么多年過去,關于生前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我都快忘記自己長什么樣子了,再這樣下去,希望就越來越渺茫了。”
無頭女子再次嘆氣,頗有些感慨時不我待的架勢,見她這個樣子,凌默徹底失去了繼續交流的興趣,看了眼地圖說道:“你現在離達隆郡已經很近了,出了這片小樹林,向正東方向走,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他說完話,就站起身想要離開,一刻也不愿多待。剛轉過身,就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褲腳,回過頭,看到無頭女子正面朝著他,脖子里噴吐的黑氣一伸一縮,有些害羞的問道:
“正東方向,是什么意思?”
凌默無言的伸出手,向前方指了指,無頭女子還是不放手,語氣里的羞意更濃:“這位先生,不瞞您說,我其實是一個路癡,受我的影響,小罕也失去了馬的方向感。我們已經在這附近兜轉了兩年多了。所以……”
說著,她的那匹叫做‘小罕’的馬已經從桌椅變成了一輛純黑的哈雷摩托,無頭女子跨坐上去,拍了拍后座,示意凌默坐上來:
“先生,能請您將我帶到達隆郡嗎?我會付出豐厚的報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