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了嗎?這些小小的杰尼龜,其實也在用屬于自己的方式反抗著,它們一鉆出蛋殼,趁著自己身上的黏液未干,就拼命的在地上打滾,把薄薄的一層泥沙粘在自己的體表。最后有條件的話,還會在自己的嘴里,含上那么一塊小小的石頭。”
凌默的聲音響起,解說著其中不易察覺的細節:“這樣做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它們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為了讓那些海鳥吃自己的時候,能夠順帶著吃下去一些泥沙。盡管絕大多數鳥類的胃口都很好,個別種類甚至會主動吞吃石子幫助消化,但是在短期內吃下大量泥沙的話,還是會對胃口有一定的影響。”
“就這樣,靠著一只只幼龜的自我犧牲,積少成多,那些海鳥都會在自己的腸胃里積累大量的雜質,導致腸胃功能性紊亂,越是到后期,這些海鳥們就越沒有胃口、吃不下去,然后它們就能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可以活下來。而那些海鳥也會因為這次落下的病根,最終影響壽命——當然,這并沒有什么用處,畢竟沒有任何野生海鳥可以活到壽終正寢。”
凌默的解釋,讓直播間里的很多人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一顫,尤其是很多生活在都市,平日里絕少有機會接觸到其他生物的人觸動最深,他們恍然發現,原來,有那么多小小的生命,在他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傾盡全力、頑強的拼搏著!
“唉!凌老師,別說了!再說,我的眼淚又要下來了!”
“平時我以為自己很堅強,但看到第一只雌龜入水的那一剎那,不知為何,這眼淚就是忍不住刷刷的向下流!”
“小小的雄龜被幺鶴叼走,獨獨留下雌性幼龜,奮力穿過一大片海鳥的畫面太震撼了!明明那些烏龜的動作是那么慢、那么笨拙,但我總覺得的有千鈞的力道!”
“水友‘想找個人寵我’打賞給主播一個流星火雨!同時留言道:這杰尼龜,實在是太太太太太浪漫了!從出生開始的那一剎那,就走在最浪漫的旅途上,太感動了!太羨慕了!把我羨慕的在床上打滾!要是有個人能這么對我,我說什么也要嫁給他!”
“杰尼龜是很浪漫,但它們此時還都是嬰兒,真的懂什么浪漫嗎?不過是受本能的控制,從而做出的一種應激性行為罷了!根本就沒什么好感動的!”
“樓上的老哥自以為說的很客觀,其實都是放屁!”
“喲?理智哥出來顯擺自己的理智了嗎?那理智哥你知不知道,不管是魔獸還是人,行為本來就是會受到自身器官和激素的調控的。人類的母親也好,魔獸的母親也罷,會對自己的孩子盡心盡力,最初的原因都是受到激素的影響?知道了這一點之后,你是不是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宣稱自己的媽媽并不愛自己,只是受到了本能的控制,所以你就可以不用贍養她了?”
“這位老哥很懂啊!有了你這段話,那些不孝子們豈不是有了更好的理由為自己辯護?”
“水友‘想找個人去寵’打賞給主播一個流星火雨!同時留言道:雌龜長大后還會念著雄龜的好,你們以為是個人就和烏龜一樣有良心嗎?大錯特錯!我以前全心全意的當了一個舔狗,最后的結果就是一無所有!”
“喲!樓上的老哥,說出你的故事!”
“前排出售瓜子飲料礦泉水,啤酒花生爆米花!”
“那破故事有什么好講的?無非是他愛她愛的不是他卻愛著她唄?小老弟,聽老哥一句勸,你現在的心態還太幼稚!不要以為付出就會有回報,不要因為自己傾盡所有卻沒收獲就怨天尤人,創造價值了才會有收獲,不然你做再多也屁用沒有,最多只能用‘我曾努力過’這句狗屁不通的話安慰一下自己罷了!”
“說句不和諧的話,要是付出就有回報,咱們大陸早就實現共產主義了!”
“……馬丹的,想想還是魔獸的世界比較單純,哪怕是安徒恩大人這樣恐怖的超級巨獸,也曾有過一段暖心透明的戀愛!”
“聽安徒恩大人的口氣,她到現在還懷念著自己的老公呢!歷經幾萬年的時光都沒有磨滅,安徒恩大人還真是癡情呢!”
“你們說她老公為啥不接受改造呢?既然兩情相悅,條件又允許,為什么不長相廝守呢?就這么先走一步,留下安徒恩大人在世上獨活,多孤單呀!”
“誰知道!烏龜壽命那么長,興許他只是單純的活夠了而已!”
看到彈幕里的疑問,凌默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
“可能有不少水友想過,為什么一到七級之間,魔獸也好,人類也好,實力都是成線性增長的,而到了八級,卻成了爆炸式增長,既然中間實力差距那么大,為什么不細分出更多的級別?作為一個曾經達到過八級門檻的人類,我只能告訴大家一個事實——七級巔峰和八級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級別,跨過那道坎,就是八級,跨不過,實力永遠在普通的生命層次打轉!而想要晉升八級,靠的也不僅僅是個人努力,更多的是……嗯,歷史的進程吧。
“從表面上看,八級魔獸和七級魔獸之間,實力差距猶如天塹,八級魔獸可以以一己之力干死成千上萬只七級魔獸。但這并不代表八級魔獸就可以為所欲為,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八級魔獸都有自己固定的活動范圍,它們受到的限制,遠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安徒恩的丈夫拒絕了安徒恩的改造,一方面是因為它并不貪圖長久的生命,另外一方面,大概是因為他知道‘晉升’這種行為,會給安徒恩帶來非常大、非常壞的影響,它不愿讓自己心愛的妻子為此受苦吧。”
“這個說法,和我那個時代很多學者提出來的假說不謀而合。”零號稍稍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過,這些事情離我太過于遙遠了,還是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吧。雖然海底還未逛完,有些遺憾,但現在咱們已經來到了海灘上,也沒必要再回去了。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就在這附近設伏,埋伏冥府判官,還是說繼續深入,干脆就在路上和冥府判官打遭遇戰?零號將命運的選擇權交給了爸爸,并相信爸爸做出的選擇一定是最佳答案!”
“繼續前進。”凌默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說道,隨后他指了指身后煙波浩渺的大海,說道:“這種地方,離海太近了,對冥府判官戰力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加成。還是向浣熊市的方向走吧,那里周圍畢竟荒涼、干燥,戰斗起來對你比較有利。”
“另外,以你現在的境界,想要伏擊冥府判官是沒有任何可能的,這個家伙號稱能上天入地,穿梭于九幽之間,雖然實際能力沒那么變態,但在空間屬性方面,有著強大的天賦是肯定的。”
一旁的布偶熊忍不住說道:“凌老師,或許是我多嘴了,但您和孟婆的關系應該不錯吧?不然也不會在被秩序之眼大人打成重傷后,選擇來腐爛之地休養生息。既然這樣,您為什么不向孟婆請求一下,讓她的得力干將冥府判官不再前來,拘役零號小姐姐的魂魄?無論怎么說,零號小姐姐也算是你的便宜女兒不是嗎?”
“你該不會以為,每一只八級魔獸都和你家老大金色要塞一樣,約束手下非常嚴格,對于‘秩序’有著近乎變態的偏執吧?事實上絕大多數八級魔獸對手下的管理都非常的佛系,基本采取的都是放任自流的態度。”凌默看了布偶熊一眼,說道:
“更何況,零號的靈魂特殊,對孟婆來說僅僅是有研究價值,而對冥府判官來說,很有可能成為它晉級的希望!這種情況下,便是孟婆賣我的面子,冥府判官它不賣我的面子有什么用?畢竟它心里很清楚,我不可能對它出手,一旦出手就算是以大欺小,勢必會招來孟婆的干預,到時候對零號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十死無生!”
“這個世界,真是復雜……”布偶熊低下頭,嘟囔道:“還好我只是一只快樂的小熊,可以每天只追尋自己簡單的快樂。”
倒是零號看的很開,她學著凌默的習慣性動作,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爸爸已經為我做了足夠多了,而且爸爸還是零號強認的爸爸,能做到這一步,身為女兒已經非常滿足,剩下的,生死有命吧!零號覺得自己已經麻煩了爸爸很多,不愿再耽誤爸爸的行程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出發吧。”凌默笑了笑,指著正西方說道:“翻過海灘前面這座小丘,浣熊市也就遙遙在望了!”
幾人同時點頭,出發之前,零號再次回頭,打量了一下這嘈雜的海灘:
已經有不少只幼小的杰尼龜突破重重封鎖,鉆進了大海,開始了新的旅程。它們會在海中度過它們悠閑的每一天,在某一年的某一天,這些杰尼龜還會故地重游,在當年自己爬出來的那個沙坑里產卵,將這生命的故事繼續演繹下去;再到了某一年的某天,它們會感到力不從心,在海底某個神秘的角落趴下,靜靜的等待自己最后一刻的來臨。
它們的生命之路是如此的清晰,但我呢?我的未來,究竟在哪里?
生活在海邊的人其實都了解,白天看大海,只會覺得波瀾壯闊美不勝收,一旦入夜,再去看大海,尤其是看風平浪靜的大海,就會給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覺——
站在高處向下俯視,天是黑的,海也是黑的,互相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色差,渾然一體,仿若一張巨獸的大口一般,看的久了,就會產生一種自己靈魂快被吸走、整個人都要被吞噬的荒謬感覺。那些點點的星光,倒映在大海里,隨著海浪一波動,宛如一叢叢鬼火般滲人。
沒多長時間便到達了坡頂,回望大海時,腦海里居然產生了這種奇怪的聯想,零號忽然失笑,看來自己在腐爛之地生活了太久,思維已經受到了嚴重影響,看什么都像是鬼火了。
搖搖頭,將這種古怪的念頭甩出腦袋,零號轉過身,伸手攀住最上方的巖石凸起,微微一用力,身體輕輕一蕩,便翻上了坡頂,入眼的景象,讓她微微一愣。
左右盡是荒原,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起淡淡的青灰色,和大陸其他絕地里的荒原毫無二致。但詭異的是,荒原之上,有一條公路,蜿蜒著通向遠方。
是的,公路。
那種很標準的,用瀝青鋪設出來的平坦路面,就連公路正中間的雙實線都清晰可見,兩邊還有整齊排列的道旁樹,每隔幾百米,還有一對銹跡斑斑的路燈,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壞的,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有一兩盞,閃爍著昏黃的燈光,將路面照射的忽明忽暗。
借著這些燈光,隱約還能看到一些交通標志,某些位置特殊的警示牌上,還貼心的寫著一行行警告,諸如‘事故多發地段,請減速慢行’‘保障交通安全,促進改革開放’‘此處有違章拍照,限速四十公里’‘前方道路不通,有暴君收過路費’‘高價回收二手女朋友,換菜刀換剪子換不銹鋼盆’之類,令人目不暇接。
若這種景象出現在普通小鎮的郊外,那自然是很正常的,但這里可是八大絕地之一,死人、鬼魂最多的腐爛之地啊!方圓八百里都不一定能找到一個活人,這么長、質量這么高的公路,到底是誰建設的?
當雙腳踏在公路上,感受到瀝青路面特有的堅實感,零號才終于確定,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海市蜃樓,也不是某個擅長幻術的大佬特意制造的幻覺。倒是凌默和布偶熊臉上沒有任何詫異的表情,很自然的在這條長長的公路上行走著,零號雖然有千般疑問,但一時間還真有些問不出口了。
“機會難得,要不要搞輛車?”沉默著走出去一段,布偶熊看了看周圍,忽然提議道。
它也不等凌默回答,四處眺望一陣,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墩黑乎乎的方塊,四四方方的,是不是反射出一點微光,看起來很像是一臺小車。布偶熊很興奮的跑了過去,正準備展示一下自己嫻熟的車技,到了近處定睛一看,哭笑不得:
這是一座高壓變壓器。
變壓器年久失修,線路都裸露在了外面,那一道道微光便是其中冒出的電火花。閃爍的電火花之間,有一只胖胖的圓臉大老鼠睡得正香。
這只大老鼠黃底色,背上紅條紋,臉上兩個小圓圈宛如電極般刺刺拉拉的透出電光。好像是被身下的電火花電的很舒服,黃色大老鼠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用小小的前爪撓了撓肚皮,幸福的夢囈著:
“比卡…比卡?比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