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黑影宛如隕石,從血肉和災厄所構成的大門中飛出,不知為何,讓人感覺像是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降下瘟疫。
槐詩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打了個噴嚏。
開始發自內心的懷念起‘大狗模式’來,雖然不當人,但至少還有一嘴‘鐵漿噴吐’這樣的大范圍傷害技能。
一口不夠噴兩口,也就費點吐沫的事兒。
等他從自己竟然轉化為大司命的沖擊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雙手。
還是三階。
三階的大司命!
彤姬那個黑心女人竟然沒有晃點自己,真的完成了這樣令人瞠目結舌的奇跡。
自他的靈魂之上,過于暴虐和冷酷的神性煌煌運轉,化為了莊嚴的冠冕,帶來一陣陣灼燒感。
沒有徹底質變的靈魂是無法承載它的力量的。
槐詩本應該在瞬間被焚燒殆盡,可那些由純粹的死亡所構成的神性卻并未曾對他有過任何的妨害。
哪怕沒有深淵災厄的載體去代替他承受這一份負擔。
簡直尤如臂使。
只要槐詩心念一轉,籠罩了靈魂的神性就會在瞬間引發四階獨有的源質質變,不論是溫暖柔和的生機還是暴虐冷酷的死亡。
簡直像是在AE86里塞一臺F1賽級發動機,甚至更有超出。
有那么一瞬間,槐詩幾乎以為是‘權天使’的噴氣式作戰引擎再度附體,只要他隨意的擰動油門,就會爆發出足以沖上天穹的力量。
爆發力再度增強,速度也迎來了質變。
右臂之中的鑄造熔爐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可隨著槐詩意志,便隨時能夠金鐵和血肉之間轉化。
當內部結構解離展開之時,手臂內繁復的核心中,永恒燃燒的煉金之火竟然也轉化為了純黑。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不同的變化,但已經來不及察看。
當他從這短暫的專注中轉醒時,便聽見面前傳來的風聲,不假思索的抬起手,美德之劍下意識的上挑,撥開了劈斬的長戟。
緊接著,劍鋒隨著槐詩踏前的動作,自空中劃過一個微小的弧度,繞過了長戟的封鎖之后,貼著戟身向上劃出,輕而易舉的削去了籠罩鐵甲之下的手指。
在地獄氣息的刺激之下,美德之劍的劍刃上亮起輝煌的焰光,槐詩的手臂下壓時,便勢如破竹的斬斷了那一條足以比擬鋼鐵的手臂和上面厚重的甲胄。
而當槐詩所邁出的那一步再度踩在大地上的時候,他已經佇立在三米余高的獵食天使之后。
在他身后,那兩道鋒銳的羽翼驟然斷裂,伴隨著獵食天使的頭顱一起。
墜落在地。
鮮血噴涌而出,可龐大的軀殼卻在迅速的坍塌。
大司命神性所帶來的源質質變從平滑如鏡的切口之上擴散,所過之處,不論多么堅實的軀干和器官,都盡數在死的權柄之下化為飛灰。
血氣蒸發,尸骨無存。
只有在那邁步所掀起的微風中,地上蒼白的飛灰隨風飄散,散發出刺鼻的氣息。
硫磺與鹽。
堪比煉金術一樣的凈化,將敵人自形骸上徹底滅絕,甚至將其中災厄的力量也徹底解離為了最基礎的物質。
瞬息間,下意識的反應,縱橫地獄的獵食天使便已然授首。
那姿態輕松又寫意,說不出的揮灑自如,槐詩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已經死了,毫無任何實感。
一個氣泡出現了,一個氣泡破滅了。
“你們,都這么弱么?”
他抬起頭,好奇的發問,于是,在他的面前,難以窺見盡頭的地獄大群中浮現無數飽含震怒的猩紅眼瞳。
緊接著,好像有一陣飛鳥騰空而起的聲音迸發。
那是無數弓弦的震動。
有模糊的黑云從天空之中擴散開來,撕裂空氣,迸發轟鳴。
那些以骨質精心雕刻而出的箭矢此刻燃燒著碧綠的邪炎,化為鋪天蓋地的暴雨潮汐,向著向著大地墜落。
鐵光驟然從空氣中浮現,劈斬,只留下了一道稍縱即逝的軌跡。
緊接著,便有一道碎裂的箭矢飛迸而起,被彈開,墜落在地。槐詩再度揮手,鐵光的殘痕橫掃,又是一道骨箭破碎。
隨著大地在箭雨之下動蕩的劇震,有源源不斷的箭矢從槐詩的眼前被彈開,輕而易舉。
一開始還稍顯遲滯和凌亂。
可很快,他就變得游刃有余,右手隨意的揮灑時,往往便有數道箭矢被隨意的隔開。
看得到!
以太化完成之后的動態視力和神經反射已經將一切變化映入眼中。
敏銳程度再度攀升的死亡預感,就連每一道箭矢的威脅等級都能夠分辨的清清楚楚。
甚至不必每一支都全神貫注的提防,漫天數之不盡的骨箭在槐詩的雙眼中已經分出了先后和主次。
只要將擋在自己面前的箭矢撥開,其余的根本不必在意。
彈指間,箭雨呼嘯而過,而槐詩方圓百米之內卻已經像是長滿了荊棘,被灌入泥土之中的骨箭斷裂,有濃厚的慘白色濃霧從其中升起,擴散開來,腐蝕的鐵石嗤嗤作響。
可當颶風驟然擴散,吹散那些飽含著無數病菌毒株的霧氣時候,本應該化為枯骨的槐詩卻依舊安然無恙。
只是抬手,將頭發里生長出來的綠芽和藤蔓摘下來,隨意的丟進身旁泥土的坑洞,踩一腳之后蓋上了土。
“就這樣么?”
槐詩手中,悲憫之槍垂落,令龜裂的大地之上迅速生長出一叢叢純白的鳶尾,青冠龍的衰老之毒隨著腐夢瞬間擴散。
“這我也會啊。”他輕聲說。
只是彈指間,莊嚴的槍刃就已經將前方的攔路者撕裂,揮灑鮮血,自獵食天使的陣列中鑿開了一道慘烈的缺口。
腐爛之夢里有無數惡意滴落,沃灌著純白的花叢,令爛漫的花草擴散,吞沒了根須之上纏繞的枯骨之后,就散發出清新又純凈的香氣。
雷鳴巨響驟然迸發。
槐詩向前的動作戛然而止,被憑空迸發的龐大力量擊退,自地上劃出了數米。
當他再度抬頭,便隔著嗡嗡劇震的怨憎之刃,窺見了獵食天使緩緩分裂開的陣型,還有從其中走出的灰黑色身影。
被無數瘟疫和猛毒所纏繞著,浸泡在永恒的苦痛和治愈之中,那一具枯萎干癟的軀殼上不斷的滴落腐臭的濃汁。
可偏偏頭上卻帶著莊重的紅白之冠,身披黃金所鑄就的鎧甲,宛如法老王那樣肅冷威嚴。
在漫長的時光中,愈使頡取瘟疫的精髓,結合了深淵之中的詛咒之物之后,所凝聚的寶貴化身之一——衰敗法老!
現在,枯萎如干尸一樣的法老再度抬起手臂,手中巨弓之上纏繞著一層層詛咒的裹尸布,而空無一物的弓弦緩緩拉開。
明明毫無箭矢,卻有無形的力量匯聚,無形無質的疫病自他的手中凝聚為一線若有若無的輪廓。
那是腐夢也無法抵消和豁免的惡毒之咒,自擴散之疾中所萃取出的精髓。
只是隔空指著,就令槐詩體內源質中生敗的無數病毒原型出現了本能的反應,做出了提示。
“天花?”
當槐詩恍然呢喃的瞬間,破空的凄嘯就自百步之外迸發。
死亡預感再度涌現。
咒毒之箭已然近在咫尺,這一次,鎖死了槐詩的靈魂之后,他已經逃無可逃。
回應它的,是槐詩頭頂閃現一瞬的肅冷冠冕,莊嚴的神性以純粹的死亡帶來了漆黑的源質質變。
當怨憎之刃劈斬時,鋒刃之上血色便噴薄而出,好像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赤紅色。
稍縱即逝的一瞬。
刀鋒之下,天花的咒毒悄無聲息的潰散,分崩離析。自槐詩的面孔之上,只有一片皰疹悄無聲息的浮現,又迅速迅速龜裂剝落,重生的皮膚毫無瑕疵。
衰敗法老的猙獰面孔毫無表情,只是再度拉開了手中尸衣所覆蓋的大弓。可這一次,連眨眼的瞬間都沒有……槐詩,已經近在咫尺!
毫無任何前兆和延遲。
這是念動即至,百米之內能夠比擬光速的‘影葬’!
往日的短暫準備和醞釀已經不再需要,源質化之后轉化為陰影進行穿梭,然后再度自陰影之中凝聚浮現,整個過程快到仿佛省略了那樣。
怨憎之刃已經對準了他的脖頸,橫掃!
衰敗法老手中的尸衣大弓驟然扭轉,抬起,格擋在怨憎之刃的前方,火花飛迸,龜裂的尸衣之后竟然浮現骨骼的質感,而長弓之上仿佛由某種獸筋所攪合成弓弦則滲出鮮血的痕跡。
嬰兒啼哭的聲音從弓弦的震顫之中響起。
可緊接著,衰敗法老僵硬在原地,因為槐詩已經消散在眼前,只有美德之劍的劍刃已經從后背穿出,撕裂骸骨。
等它在震怒之中頭顱扭轉,向著身后時,身后已經空空蕩蕩。
憤怒之斧劈斬,斬碎了裙甲之后,勢如破竹的將他的右腿從軀殼上拆分,濃汁還來不及滴落,槐詩就已經閃現在左側,抬起腳,猛然踹在它的腿彎之上。
骨骼碎裂的凄厲聲音迸發,法老王單膝跪地,手臂想要將自己的身體撐起,可悲憫之槍已經從后背貫入,將它釘死在了地上。
等它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槐詩已經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
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樣。
手中的怨憎之刃抬起,對準了它撐起身體的左臂,斬!
瞬息間,在這三步之內,影葬穿梭的殘影接連不斷的浮現,一段,二段,三段,四段,五段,六段……
當槐詩第七次閃現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斬成了碎片,徹底肢解,第八次,憤怒之斧,腰斬!
一直到第九次,美德之劍向下刺出,干脆利落的貫穿了那一顆從脖頸之上脫落的頭顱。
輝煌的光焰點燃。
干癟的頭顱連帶著它法老王的冠冕一同焚燒成了鹽與硫磺的灰燼!
可勝負依舊還未曾分曉。
在灰燼之中,地上的尸衣大弓驟然懸浮而起,衰敗法老的身軀重新匯聚,自灰燼之中重生!
只要瘟疫之毒的災厄不滅,只要地獄中的愈使尚存,他的化身隨時都可以再次蘇醒!
這一次,有撕裂的聲音響起。
槐詩的手掌,五指并起,鼓手運用,已經在瞬間貫穿了他毫無防備的軀殼,深深的沒入了干癟的肺腑之中。
握緊它在各種香料覆蓋之下依舊散發出惡臭的心臟。
“說起來,還沒有用過這個。”
槐詩凝視著他呆滯的眼睛,右臂無聲的轉化為了金鐵。
他說:“鑄造,開始!”
那一瞬間,衰敗法老的身體驟然抽出起來,自口鼻之中,有漆黑的火焰噴涌而出。恐怖的熱量自內而外的擴散,吞沒了它的軀殼還有手中的大弓……
那不是真實的火焰,而是來自煉金術中無數奇跡的變化而形成的解離現象。
煉金之火的力量伴隨著熔爐的力量擴散,瞬間將它吞沒在其中。
這不是殺死……而是來自煉金術的轉化!
在大司命的神性結合了圈禁之手的靈魂之后,便形成了和少司命的影葬對應的天賦能力——‘陽生’!
從影中埋葬,然后自烈日之下重生。
‘影葬’是將自己轉化為源質,緊接著以影的形式實現遷躍和穿梭的效果。
而‘陽生’則截然不同,它的力量是強制性的將對手的源質、靈魂乃至圣痕轉化為暗影,然后逆向進行源質淬煉!
彼此的屬性和本質越是貼近,這一份轉化的強制力就越是強悍!
這才是天國譜系的升華者將大司命當做‘第一威脅’的最大原因,除了這一份和深淵過于貼近的本質讓大司命在針對深淵生物時無往不利之外,同為天國譜系的其他升華者也在它的特攻范圍之中!
在這一份針對靈魂和圣痕的粗暴轉化之下,不論是多么堅固的結構都會造成無法修復的破壞。
可當陽生的轉化同圈禁之手、鑄造熔爐和煉金之火融為一體時,槐詩就能做到其他大司命所無法完成的精細加工。
就好像現在——
彈指間,衰敗法老被漆黑的火焰焚燒殆盡,融化的尸衣大弓則在哀鳴之中寸寸斷裂……而鑄造,已經結束了。
飛揚的硫磺和鹽之中,槐詩的五指緩緩展開,展示著手中的那兩顆璀璨的寶石。
一顆貓眼石,一顆祖母綠,那是匯聚了猛毒與詛咒之后所形成的結晶,不折不扣的邊境遺物。
“剛想起來,難得出一趟遠門,總要給學生們帶點禮物才行。”
他微笑著,抬起頭,輕聲反問:““我可太喜歡這功能了!你們呢?“
無人回應。
死寂之中,獵食軍團的陣列之后,重重森冷的身影浮現。
好像已經在毒液中浸泡發脹的臃腫的少年,黑紗籠罩之下腐爛的貴夫人和頭戴詭異鐵冠的畸形怪人……
來自愈使的化身重重降下。
而獵食軍團已然完成了最后的合圍,此處已經在不死不休的絕殺陷阱之中——
風中傳來了死亡的氣息。
“這么放肆的么?午夜游行要在天亮之前收尾,這可是規矩啊。”
槐詩抬起頭,凝視著天穹之上,真理恒昌與薄伽梵歌之間彼此的沖撞和斗爭,以及陰云之后漸漸照下的陽光。
天要亮了。
“現在,放縱的時間要結束了,各位,連帶著你們一起。”
大司命的雙手緩緩展開,握住美德與怨憎的柄,平靜的向敵人宣告:“一切都必須歸回正軌。”
——回歸,我的,正軌!
那一瞬間,槐詩踏前,隨著刀劍碰撞的鏗鏘蜂鳴,熾熱的光芒從槐詩的雙眸中涌現。
昭告戰爭與死亡的到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