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五元素的毀滅之光和雷霆觸碰的瞬間,舉世仿佛都陷入死寂。
一切聲音都被簡單粗暴的剝離,觸目所見的,便只有那一萬個太陽彼此碰撞時的輝光。
波瀾擴散,在碎片之中掀起了堪比移山造陸一般的地質災難。
大地起伏,浪潮所過之處,只能看到無數塵埃驚恐的飛揚而起,又被空中肆虐的光與熱蒸發,消失無蹤。
升華者們廝殺的戰場被突如其來的暴風所覆蓋,千萬人的咆哮回蕩在耳邊,撼動著每一個人的靈魂。
遠在邊境戰線之上的扶桑觀測到了全程的變化,見證了那一線逆襲的雷光是如何沖天而起,拔升尺度,輕而易舉的拗斷了第五元素的毀滅洪流,將那一線火紅寸寸折裂,任其如血液般擴散,奏響了毀滅的轟鳴。
而在擊潰了無窮障礙和險阻之后,純化如鐵的雷霆蜿蜒曲折的從空中斜掠而過,如同小孩兒手里的裁紙刀一樣,毫無規律的劃過了大半個城市和高塔。
坍塌的哀鳴被爆炸的巨響所覆蓋。
一切都迅速的在高熱的洪流之中坍塌、剝落、消散如塵埃。
當熾熱的波瀾遠去,空氣都沒有來得及彌合的真空中,只有斷裂的高塔廢墟,還有那城市的頂端,宛如焦尸一般慘烈的人影。
明明半截身體完好無損,風度翩翩,可被那內斂到極致的雷光掃過的地方,便焦爛成了一團炭塊,那漆黑的半張面孔上,依稀還殘留著未曾消散的震驚。
很快,血色便如洪水那樣噴涌而出。
在棋盤之外,一片死寂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枯王的御座之上,響起了不合時宜的大笑聲。死亡之主抱著自己的薯片和可樂,縱聲贊嘆,恨不得為這杰出的一擊獻上掌聲。
渾然忘記了自己身處的陣營。
或者說……從來沒在乎過那不值一提的規矩。
發自內心的,為這屬于斗爭者的絕地反擊送上了衷心的贊嘆。
外交官的眼眸低垂,毫無反應。
只是嘴角微撇。
仿佛嘲笑那樣。
馬庫斯的神情陰沉,再沒有說什么。
而在棋盤之內,嘶啞的咆哮自斷裂的高塔上擴散。
直到這一刻,亞雷斯塔的殘缺面孔上終于浮現出怒意,在他手中,破碎的法之書如同活物一般的嘶鳴。
整個從事象中構建出的城市都在迅速的運轉,舍棄了所有坍塌和破壞的秘儀之后,浩蕩的力量匯聚在了他的手中,迅速的變化,即將衍生出驚天動地的反擊。
但緊接著,他便看到——撲面而來的黑暗!
毫無任何的停滯和空隙,在釋放出那令人瞠目結舌的一擊之后,未曾有絲毫的退縮和緩和。
趁他病,要他命!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以為有人就這么完了吧?”
在滾滾黑暗之中,傳來槐詩戲謔的怪笑:“不會有人覺得,放完大之后就要站在原地等你回氣吧!”
那一張嘲弄的笑臉在迅速逼近的黑暗中隱現。
如此猙獰。
明明是自地而起,可那眼神,卻仿佛高高在上的俯瞰。
冷漠又譏誚。
告訴眼前的對手。
——你還差得遠!
鸚鵡螺嘶鳴,黑暗震蕩,再度擴散。
鮮血和戰果不會讓怪物趕到滿足,只會讓無數凝固的魂靈越發癲狂,渴求更多的死亡……
更多,敵人的死亡!
于是,兩道冷酷的光芒再度從其中浮現。
膨脹到數百米高寬的黑暗里,傳來龐然機械運轉的轟鳴,還有槐詩肆意的大笑聲。
既然云中君的天闕能夠再造的話,那么……更夸張一些的,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那一瞬間,慷慨激昂的旋律和贊歌奏響!
黑暗如潮開辟,莊嚴的鋼鐵巨神展開巨大的雙翼,自最深的地獄中升起,向著塵世,破暗而出!
三度死亡無法將祂殺死。
當祂閉上雙眸時,冥府便要為之顫栗,當他睜開雙眼時,眼前的世界就要為祂奏響凱歌!
奧西里斯!!!
“不可能!”
那一刻,棋盤外,不只是馬瑟斯震驚失聲,就連沉默的大君和嬉笑的枯王都忍不住挺直了身體,湊近,注目端詳。
至福樂土的大天使握緊了長戟,難掩殺意。
弄臣們的嘈雜的低語和怒罵重疊成喧囂擴散。
可不論觀眾們如何的震怒和質疑,都無法阻擋此刻的一切的發生。
冥府審判機裝·奧西里斯,自地獄中歸來!
燃燒巨劍震顫著,煥發出撼動天地的咆哮。
荷魯斯之刃自憎恨中拔出,向著久別的仇敵……
——斬!
亞雷斯塔憤怒的嘶吼,完好的左手和破碎的右手猛然合攏,不管如何質疑眼前的這一切,如今所剩下,只有唯一的選擇!
擋住!擋住!擋住!擋住!
給我擋住!!!!!
重重絕壁憑空擴散,阻隔在天地之間,在短短的距離之間,形成了數百道屏障,死死的抵在了荷魯斯之刃的前方!
緊接著,足以令一切肉耳絕望的迎來傷殘長假的恐怖巨響擴散。
壁障龜裂!
被勢如破竹的斬斷。
一重,兩重,三重,四重,五重……五重……五重……
等等?
五重!
就在第五重壁障之上,荷魯斯之刃,卡住了!
當目睹這一切的時候,亞雷斯塔震怒的神情迎來凝固,難以克制稍縱即逝的慶幸,可緊接著,又被無法言喻的疑惑和茫然所取代。
為什么被擋住了?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吧!
為什么能擋住!?
難道這就是奧西里斯?這就是冥府巨人?是自己的腦子有問題,還是……
就在他的眼前,那從黑暗中短暫越出的巨人虛影,在狂風之中震顫著,數不清的裝甲像是鱗片一樣脫落,在風中粉碎,再度回顧了涌動的黑暗里。
像是溶解在海潮中的砂像。
迅速坍塌。
這是個……這是個……
亞雷斯塔的雙目泛起了無法克制的猩紅和狂怒!
這他媽的,是個假貨!
“你……的!”
理智和狂怒在不斷的輪轉,脆弱的神經在兩邊反復橫跳。無數惡毒的詛咒和不堪入耳的咒罵在嘴邊流轉著,令與生俱來的涵養和風度飽受折磨。
他竟然……被槐詩糊弄了!
又一次,再一次,然后,再來一次!
這前所未有的羞辱如同耳光一樣,不斷襲來,在他的面孔之上戀棧不去,簡直,永無休止!
就好像舍不得這么柔軟又正點的地方,要留下來辦個年卡一樣……
虛實之間的變化,實在是太過于讓人迷惑,就算是讀光了槐詩所有的記錄,也無法握住那之中脈搏。
不,歸根結底……不在于槐詩。
而是奧西里斯。
在目睹道那龐然大物的誕生之后,有了天闕的案例在前,他腦中根本沒有懷疑過任何的真假!
這便是曾經歐頓所留下的赫赫聲名!
一葉障目。
倘若槐詩能夠模擬出天闕,是因為他作為云中君的經驗和應芳州的傾囊相授的話,那么奧西里斯的復雜結構,他根本就一竅不通!
而且,鸚鵡螺的純粹兇戾性質,根本無法再現那無數天才窮盡心血營造而出的繁復系統!
更何況,就算是窮盡了鸚鵡螺所有的災厄,也無法將那戰爭兵器的威嚴復刻出十分之一……
太多了,太多的疑點了。
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夠明白,只要稍微的質疑就可以戳穿,可是……他卻忘記了思考。
來自理智的慚愧以馬后炮的形勢在腦中不斷的演繹,尋找著每一個疑點,可是不論再怎么思考,不論再怎么去推測……
為何,這種渾身發毛的冰冷感覺,未曾消散呢?
還是說……
在短短的一個彈指之間,亞雷斯塔的面色不斷的變化,當某個恐怖的猜測從心中浮現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那一片舞動的黑暗。
疲憊的巨獸之中,來自槐詩的隱約輪廓。
“再見。”
那一張從黑暗中顯露的面孔上,所浮現的熱情笑意,還有從唇間抬起,向著遠方送出的手指。
一個飛吻?
亞雷斯塔茫然的睜大眼睛,無法理解。
可很快,他就發現……那個無形的飛吻,并非是送給自己,而是飛向了自己的身后,城市之外的荒野。
更遙遠的山嶺,更加遙遠的湖泊之外。
直線坐標二百四十一公里之外,終于抓緊最后的時機,趕到預訂地點的鋼鐵巨人。
撐起的龍槍巨炮之后,半跪在地上的……
阿努比斯!?
“呼,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位了啊——”
陳女士的輕聲呼出了肺腑中的氣息,瞇起眼睛,窺見那遙遙飛來的熱情一吻,便忍不住嘖了一聲:
“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害臊么?阿姨我的年紀,當你媽都夠了——”
但不知為什么,那一張冷峻的面孔上,卻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可以嘛,小伙子,有眼光哦!
——只可惜,阿姨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對這熱情的感謝,無動于衷,阿努比斯冷漠的扣動了扳機。
無窮血色在阿努比斯的龐大身軀上升騰而起。
審判原型——殲滅回音·喚龍笛,啟動!
足以同象牙之塔所裝備的龐大戰爭武器和天獄堡壘的主炮立于同一序列的試作型武器,與此咆哮。
以沿路而來所收集的十六個地獄大群的鮮血為祭,無數凝固者的靈魂和死亡為軸心,涌動的高壓在長槍型的巨炮中迅速收縮,化為了晶瑩剔透的猩紅結晶。
伴隨著扳機的叩動,大地哀鳴,龐大的裂隙在反作用力的蹂躪之下向著兩側綻開。
而莊嚴之光,從燒至灼紅的槍膛中飛出。
這才是槐詩為亞雷斯塔所準備的絕殺!
當那細細一線猩紅之光飛出的同時,阿努比斯身后,龐大天平的虛影驟然一震,天平的一側,羽毛無聲的燃燒成灰燼,而另一側的心臟,沉入了最幽深的地獄之中!
肅冷沙啞的宣告回蕩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來自理想國的裁決降入了每一個靈魂之內。
在那些顫栗的受審判者耳邊低語。
審判之日已至!
汝之惡行,誠無可恕。
與此昭告四方,此乃罪人之懲,此乃天罰之律,此乃萬世不易之權威所在——
——此乃,汝之滅亡!
沒有過程,也沒有等待,沒有任何的空隙,不存在任何躲避和逃亡的空間。
來自因果之上的閉環在叩動扳機的瞬間便已經完成。
此刻,只剩下了唯一的結局。
一聲細微的脆響,從亞雷斯塔的后心之上擴散開來。
仿佛輕柔的拍打,卻令他頭頂的光環劇烈的震顫,染上了一層漆黑,無數細密的裂紋從統治者的冠冕之上浮現。
崩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