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是個什么樣的孩子?寧老師曾經說過這么一句話:傅玉是個可以變成偉大的孩子。
可以說,對于傅玉,寧老師的評價甚至比對自家的孩子老三孟晨熙更高,是不是挺叫人意外的。
關于寧老師私下對自己的評價,傅玉是不知情的。從這點來看,傅玉這孩子有點兒萌萌噠的,傻逼逼的。當然,傅玉也不知道,有人在某個時候開始已經像寧老師那樣默默關注她了。
那年那一天,晴空萬里,傅玉一早背著書包走出家門,騎上單車趕往實習醫院去。
今年是她畢業前最后一年了。在醫院的實習將近一年,傅玉收獲良多,學校的老師夸她是全校最積極的積極分子。這要說到在沒有到實習期前,她已經天天跑醫院去學習。沒有一個老師會討厭愛學習的學生。這種積極的學習態度,讓她在醫院里成為老師們鐘愛的學生之一。
不過有個人傅玉知道,無論她在醫院里怎么努力,這人從來都不喜歡她。
這人是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為了躲開這個人,傅玉可謂是費盡心思,天天起早努力錯開時間,爭取繞著對方走。可問題在于這人和她一樣是積極份子,趕早抵達醫院的時間和她有的一拼。這樣的巧合有時候不得不叫她氣癢癢的,以為自己和對方莫非是前世修來的冤家。
瞧瞧倒霉催的,她剛在醫院停車棚里找到個位置停放好單車,回頭一看,某人打著車鈴鐺鐺鐺沖著她方向來了。趙陽下車前,甚至故意往傅玉這邊瞟了一眼。
接到對方那眼神兒,傅玉的喉嚨里使勁兒滾了滾唾沫星子。不叫,要被人說了,說她不尊師重道,不尊敬同門師兄。但是明明這人不喜歡她,她叫來干嘛呢。
對比之下,趙陽顯得瀟灑自如,單車推進她旁邊的空位,踢好單車腳架。伸手取下車把頭上掛的書包,轉身面對她一氣呵成,仿佛把她掙扎的樣子當成空氣。
傅玉心頭里罵著,既然不喜歡她看她做什么。想到趙晴,沖著趙晴的面子上,傅玉在唇里頭憋出一句:“師哥。”
叫完她心里做好了準備,無非是自己一臉熱去貼了人家的冷屁股。于是她拿了自己的東西拔腿要走。反正該叫的叫完了。
沒想,對面的趙陽忽然沖著她背影說:“你好歹把頭發梳一梳,不然像什么。”
頭發?誰說她沒有梳頭發了?傅玉立馬摸著自己的頭發轉回頭,道:“我梳了頭發的,我怎么可能沒有梳頭發出門。”當她是野丫頭嗎?
“馬尾翹成這樣,你好意思你說你梳了頭發?”趙陽說。
這要說到,她這頭發天生有些硬,不像趙晴孟晨熙的頭發那樣軟軟的。對此,傅玉心里也不高興。她這天生的有什么辦法。主要是她晚上睡覺時常常沒個正經的,搞得一覺醒來頭發全給睡翹了。
可關這人啥事了?
趙晴都沒有說過她,趙晴這個哥怎么天天能給她挑出刺來。
傅玉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咕噥兩句:“我又不是你喜歡的,你看我頭發做什么。”
那是,都不是喜歡的女孩子,他看她這么仔細做啥?
或許是讀到了她的牢騷聲,趙陽面色有些難看,將書包甩上肩頭,帶著幾分帥氣向前走。
平心而論,趙晴這個哥長得算得上養眼。不過,在傅玉心里頭,早就懂得這種帥哥瞧不上她。因此她也沒打算像其她女孩子繼續看著趙陽。
本想等趙陽走到前頭不見人影她才走,結果趙陽忽然停下腳步像是在等著她,擰了下眉頭問她:“你現在周末還去農村嗎?”
“農村?”傅玉奇怪他怎么知道她的行程,隨口應了聲,“是,怎么了?”
聽見她這句是,趙陽望著她的目光分明一絲深了起來,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可是,他這些表情,無礙于傅玉想起自己的農場行醫經歷時那絲發自內心的欣喜雀躍。
她當大夫的自信可以說是從下農村開始的。自從下了農村,遇到了愿意帶著她學習的那位師兄,讓她得到了上手實踐的機會。當大夫,讀書要,可重要的是要實操。在醫院里,某人那會兒可總是整天攔著她練手。好在好在有那個人。
傅玉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揚著。
比起城市的喧嘩,農村的質樸,能讓人更容易感受到何為潛心向學。
做學問像寧老師說的,最難能可貴的品質是要純粹。然而這樣的純粹感在城市里顯然難以找到。可以說,這是那個人哪怕被城里的醫院高薪聘請但是繼續想回農村行醫的原因嗎?
傅玉一個轉眼回來,總算是發現到了趙陽看著她不動的那副奇怪眼神,令她納悶。
趙陽心里是想著呢,面前這個城里土生土長的小師妹,同他的成長環境大相徑庭,怎也會想著堅持到農村助人為樂?
一個金枝玉葉般的城里千金,到了農村不嫌農村環境臟?不嫌農村人粗鄙?感覺有點兒不可置信。
“真?”
“當然是真的了。”傅玉道,“我下次去,你去嗎,師哥?”
真夠粗枝大葉的,一點都沒有察覺他話里的言外之意。趙陽心里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能說,憤氣他自己。誰讓他一貫來看不起這個師妹,可是傅玉的進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總不好自己親口打臉自己當初一開始下的那個結論說傅玉不適合當大夫吧。
趙陽喘口氣,轉頭繼續往前走。
由于時間被耽擱之后,這會兒有些趕了,傅玉看了下表等不及與他保持距離,匆匆跟在了他后面趕往兒科。
這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一路不吭聲不由顯得尷尬異常。傅玉驟然想到一件事兒,她今年要讀研究生了,醫學里是保送她,可是,她總得打聽打聽讀研是怎樣的狀況。說起來,趙晴卻是沒有讀研究生直接先工作了,不能給她醫學研究生的經驗。相反的是,趙陽是真正的高材生,在她之前保送讀研了,據說還要讀博士。
對于奮發學習的這事兒,傅玉從來想的都是要像寧老師說的那樣不恥下問。哪怕對方和自己好像有冤仇似的,對方該學習的地方她得努力學習。
心里想清楚了,傅玉躍躍欲試追上趙陽:“師哥,我也要讀研究生了,你先推薦幾本書給我學習學習吧。”
趙陽差點兒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戳他心頭的。
因為他原本想著她完全當不上一名大夫的,結果連研究生都保送了,比他妹妹還強。
“師哥?”傅玉疑問地看看他。
趙陽明白: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大條筋。
一只手趙陽往自己臉上一捂,想著這么一個傅玉怎么能成優等生的。
正在這時,樓梯上面走下來一個面熟的人。
三個人正面撞著,分明看得都清清楚楚。。
傅玉嘴里倒抽口冷氣,今天她是走了什么狗運,遇到趙陽不說,又給撞上另一個冤家路窄?
站在他們倆對面的陳潔儀往他倆臉上掃了幾眼,分明是有幾絲猜疑在他們兩人中間溜達著。傅玉和趙陽都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有些蹊蹺時,陳潔儀看著他們倆突然神秘一笑,擺手道:“你們忙,我不當電燈泡。”
傅玉和趙陽兩人渾身毛發一炸!互對眼睛的剎那,立馬各自跳回兩步保持距離。
陳潔儀望著他倆這個動作卻好像更胸有成竹了,笑著說:“真是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的好事。”
“沒有!”傅玉馬上大聲道。
陳潔儀表示一臉明白,從她面前擦了過去。
嚓!越洗越黑了!
見此,傅玉一句話都不吭了。反正知道她和趙陽的人都知道她和趙陽是冤家。
再看趙陽,可被這事兒氣得像老夫子一樣跳腳,狠狠地瞪了瞪她和陳潔儀。
傅玉嘴巴嘟一嘟:關她屁事!
趙陽走時,問她:“她怎么在這?”
“我怎么知道?她一直在農村。”傅玉對此才好奇呢。
看她表情不像撒謊,趙陽只得作罷,轉身先回眼科去了。
傅玉轉頭去了兒科。
她不是死纏爛打的姑娘。人家既然擺明了不喜歡她這樣的人,她不會這么傻的了。
是的,她不會再這么傻的了。不喜歡她的人,她絕對不會再癡癡的以為對方會有一天回頭看她。為什么必須這么想這么做,因為只要想到有一個比她更可憐的人。她覺得自己必須把那個可憐人帶出坑來。
到了兒科,像平常一樣忙碌起來后,傅玉很快把今早上發生的不愉快丟到了后腦勺。
跟著主任和老師查房等一系列工作完成以后,到了中午吃飯時間。等辦公室其他人先去了食堂,傅玉打算晚點去節省點排隊打飯的間隙,從抽屜里抽出張信紙準備給某人寫信。
她在信紙上苦口婆心地給某人寫著:別抱著一棵樹吊死,世界上那么多好女孩。
寫得入神,沒察覺,只剩下她一人的兒科辦公室門口有個人走了進來。那人在看到她時直接走到了她桌面,緊接拉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寫些什么了。
另一路的趙陽,回到眼科同樣忙了一上午,中午抽空給妹妹趙晴打個電話。趙晴在婦科,接到兄長電話立馬跑過來了。
趙陽說起妹妹:“你跑來做什么?”
自己哥的脾氣,趙晴最清楚不過,默默聽著先不頂嘴。只見趙陽今天心情貌似不好。
妹妹不說話的時候趙陽調整了自己的心情,聲音放柔和了與妹妹商量:“爸媽打過電話,說你沒有準備好要結婚,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趙晴和史立剛在前兩年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每個人都認為他們兩個談的差不多是該結婚了,沒想到這倆一直沒有動靜。
趙陽的猜測一點都不稀奇。因為在老家,風俗都是年長的先婚配。如果年紀小的先結婚,怕會影響大的婚姻。
趙晴是有這么一層顧慮在的。
看出妹妹的心思,趙陽尖銳批評起來:“你我都是學習文化的知識分子,跟寧老師學習的,懂科學的人,什么時候變成搞封建迷信了?得我結婚你才能結婚,這是什么歪理?”
趙晴清清嗓子,突然岔開兄長的話題:“哥,你遇到傅玉了嗎?”
接到妹妹這問話,趙陽愣了一愣,想起自己今早上遇到傻愣傻愣的傅玉妹妹怎么知道的。他一擰眉頭粗著嗓子說:“你問她做什么?”想著莫非是那個傅玉事后又向他妹妹告了他什么狀?
這個當然是沒有的。趙晴自個兒猜的。結果好像她猜中了,見自己兄長這個口氣這個表情,分明是和傅玉又有些什么事兒,趙晴小心觀察著兄長臉上的神色問:“哥,你覺得傅玉怎樣?”
問傻乎乎的傅玉能怎樣?趙陽想都不用想,答:“她不害人,謝天謝地了。”
趙晴顯然沒想到趙陽這樣說傅玉,不知覺地懟了句:“傅玉心地很好,怎會害人。她現在在兒科,深受小朋友喜歡。我能聽見很多老師在夸她。”
明顯對于妹妹這個對某人的高度評價,趙陽不僅聽不進去而且感覺很扯淡。小朋友喜歡傅玉嗎?趙陽只知道,有個小朋友對于傅玉是繞道三尺。那個小朋友剛好是公認最好,最人見人愛的磊磊小朋友。
趙陽鼻孔里一哼:“走吧,先去吃飯。”
感覺在這個問題上,他都不屑與妹妹爭辯了。
趙晴只能是暗中直嘆息。
說來說去,她哥是個太愛面子的人了,恐怕到最終吃虧的是他自己。
要說傅玉的缺點,有,誰都看得出來。傅玉做事做人做事太耿直。這點實際上和趙陽有點像。所以趙晴想不明白兄長怎么會討厭傅玉,明明是很相似的兩個人。
或許是在傅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趙陽難以接受?
只能說她趙晴有些一廂情愿了。本是想著自己和傅玉情同姐妹,未來若是能有幸變成姑嫂,絕對是一件不錯的事兒。可惜她哥哥是個真白癡,傅玉那樣一個好姑娘,她哥愛面子不肯低頭。
估計,只能被其他男人捷足先登了。于是趙晴腦子里想起之前聽人家說的消息,更是愁眉苦臉:她哥這下抓不著,對方再使點兒勁兒的話——
兒科辦公室里,寫著寫著的傅玉肚子里唱起了空腸計,才陡然記起要吃飯,抬頭大聲喊:“完了完了,要沒飯吃了。”
“那是,你都寫入迷,寫給誰的信呢?”
男人的聲音?
傅玉一愣,轉過頭。
出現在她面前的青年書生,有些濃眉大眼的清俊五官,卷著兩只袖管的藍色襯衫略顯得身材粗獷,同時聲音表情里帶足了文質彬彬高級知識分子的氣質。
“江大夫!”傅玉一聲驚叫,儼然被嚇得夠嗆,一個頭往后仰。
江友競才被她嚇著了,急忙伸手去拽住她胳膊,免得她從椅子上摔下去了。
被拉回椅子上的傅玉,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的人:“江大夫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江友競想一句話帶過去,后不知怎的轉了念頭,一笑道,“其實我在這里坐了有一陣了,看著你寫東西入神了不好打擾。”
“你坐在這里看我寫信?”傅玉吃驚著。
“嗯。你太認真,太用心了。感覺打擾你不好。”江友競說。
傅玉想著自己寫的信里的內容,突然一赧,急忙收下桌面上的信紙:“讓你笑話了,江大夫。我,我文筆不好。”
江友競看著她這個表情,眼神忽然一閃,道:“我見你,好像是寫給——”
“同學,我出國的一位同學。他像頭牛一樣,太固執了。我寫信敲打他,免得他胡思亂想鉆牛角尖。”傅玉道。
顯然江友競知道她說的那個同學是誰,點了點頭。
傅玉卻在這人面前不太自在,想到當年自己寧老師評價過眼前這個男人說,說江大夫如果不當大夫去當一名文學家是綽綽有余。足以見,江友競寫文章很厲害。她文筆卻是不怎樣的,基本是有話直說,心里想什么寫什么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江友競道:“沒有,我看著你寫信寫得很好,行文間見真情流露。說真,看了你這封信的人,不被你感動是不可能的。”
這人,說話簡直是,太捧她了!傅玉瞬間被震撼到了,感動得一塌糊涂,磕磕巴巴地說:“江大夫你人真好,我見過最好的。”
如此安慰她的男人,絕無僅有他一個啊!
傅玉這股感動絕對不是沒來由的,對她貼心的人,她家里爸都沒有。只知道,一直以來只有寧老師對她最體貼了,接下來,趙晴算一個吧。江友競是第三個。
問題是,寧老師對所有學生都是很貼心的,她傅玉不過是其中一個。趙晴是個好師姐,對師妹師弟一樣都很關心,她傅玉又是其中一個罷了。唯獨江友競,和寧老師趙晴都不一樣,居然對她傅玉也這么好,能不叫她感動又意外嗎?
傅玉擦了自己的鼻頭:“江大夫你是來找我的嗎?”
這姑娘永遠像缺根筋的傻大愣一樣。江友競邊回想起第一天見傅玉的那個時候,傅玉至今這個性格一點都沒有變,歲月沒法改變傅玉。只能說,很難得,這姑娘是出淤泥而不染。
說話能像傅玉這么直的姑娘,他江友競找不到第二個。
“是的,來找你。”江友競溫聲道。
對面他的聲音如此溫潤而好聽,傅玉剎那有些聽懵了。好像從沒有男人這么好脾氣和她說話。
“江大夫——”傅玉遲疑著,想問他為什么找她。她自個兒琢磨琢磨,突然拍下自己的額頭明白了什么:“你是來找我們科室的老師吧,江大夫?”
說來也是,別看江友競年輕,但是是有名的外科醫生了。為什么來醫院找她傅玉這個沒有畢業的實習生,有事肯定找她傅玉的老師商量。
江友競聽完她自己悟出的話,黎黑的臉膛上閃現出一抹哭笑不得,看著她頗有深意地吐出實話道:“你想多了。”
她想多了?傅玉眨一下眼:“你不是來我老師看病人?”
“我就不能來找你一塊去吃頓飯嗎?”
對方說這話時,微微一笑時嘴角邊兩個小酒窩是那樣深而迷人,像灑滿了陽光一樣的波羅的海。
傅玉臉上莫名一窘,登時低下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江友競不由疑惑她這個突然起立的動作:“怎么了?”
“你要我請你吃飯,你得早說呀!”傅玉顯得很焦急,很焦慮,“你早開聲我才能做好準備,江大夫。現在你我要怎么辦。食堂這個時間肯定都被其他人打完菜了。我能請你吃什么?總不能只有兩碗白米飯。”
江友競望著她焦愁的臉,安撫著她向她擺下手:“沒事兒,白米飯也香。你知道我對吃什么向來不放在心上。”
“你不能這樣說,江大夫。你是客人,你來找我吃飯,我請你吃頓好的能行嗎?”傅玉正色地表明態度和立場,“再說了,你到我這里不想吃好的,想干嘛?”
江友競差點要她后面這話問倒了,只能說她的耿直勁兒比他想象中更厲害。竟然叫他一瞬間都有些狼狽了,只能是舉起拳頭放在自己嘴巴上咳嗽兩聲,說:“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了,食堂沒有什么好吃的,我們出去吃。”
傅玉的眼珠子在他的臉膛上咕嚕轉了兩圈,這會兒好像能感覺到他哪兒有點奇怪。
決定了要出去吃飯,傅玉脫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把白大褂掛到辦公室掛衣服的鉤上時,她的手舍不得地在白大褂上摸了摸。她這個小動作,是被江友競收入了眼底。
這個姑娘別看傻傻的,但是對于醫學的熱忱,對于想當一名好大夫的心,是像金子一般的可貴。江友競回想起了寧云夕說過的話,寧云夕曾經對他這么說:江大夫,你有眼力,知道我這個學生是個好苗子。
寧老師是個偉大的老師,從來對自己的學生沒有看走眼過。
想著這些的江友競,一只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再抬頭,看傅玉準備好了。
傅玉沖他笑笑,拍拍自己帶的錢包:“走吧,江大夫。”
望著她這個表情動作,江友競不禁一樂。
兩人并排走出醫院,一路走一路商量到哪兒吃飯。
在這個時候傅玉這個姑娘展現出了自己性格上的直率優勢。不像其她姑娘家羞答答的顧前顧后,她徑直就問他:“江大夫最想吃什么,您說,多少錢我都請你吃。”
“你想吃什么?”江友競自然是先反問她的意見。
傅玉一擺手:“都說是我請你了,得你說了算。”
“其實——”
“我知道你想說你上班了,你有錢。我只是個實習生,貌似沒錢。沒關系,你放心,我請你吃飯的這點錢我有的,我自己業余打工賺的。你是我老師我的前輩,教了我那么多,我一定得請你,你不能不讓我請!”
聽聽她最后結尾的那句音,霸氣十足,擲地有聲。
江友競不由又是微微一笑。
見他這會兒沒有反駁,傅玉偷偷看了看他的臉。這男人笑起來,唇不露齒,別看皮膚有些黑,但是像大家閨秀一樣,好像比她傅玉還好看。
“你這么說我當你答應了。”傅玉清清自己的嗓子說。后來等她自己細想起來,卻是背上冒出層冷汗。她怎么可以自作主張給這男人做決定了,她是吃了豹子膽是嗎?可別忘了當初這男人怎么對付陳潔儀的。
趕緊請這個男人吃頓大的吧。傅玉心里早就決定了下大血本。誰讓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豪放的姑娘,對自己好的人,她要十倍的還恩。于是,她叫了輛車,直接把江友競拉去吃肯德基了。因為聽說江友競和她一樣,沒有吃過肯德基呢。
全國唯一的第一家肯德基,在那條路上。
“我也沒有吃過。”在車上傅玉坦白道,“請你吃等于我也吃一頓。”
這小師妹白得像白開水。江友競只能微笑。
看著他笑的傅玉,心頭咚咚快速跳了兩下,低下頭去,想著:某人實際上長得可好看了。
是,要不是他以前常年下農村在農村工作把皮膚曬黑了,放在學校里他絕對是棵養眼的校草。
低著頭的傅玉感覺自己臉上一陣燒。這種狀況是她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叫她不大適應。看到對面他手里提的公文包,她伸出手:“江大夫,我幫你拎包吧。”
“不用。”江友競立馬拒絕。
“可是你拎了一路了,重吧。”
“怎么可能叫你拎包。再怎么說,你都是一個女同志。”
你是一個女同志,
你是一個姑娘家,所以不讓你拎包,有包我給你拎著。
只聽江友競這話的口氣很嚴肅,甚至有些重。
傅玉一張臉全怔了。
在她對面的江友競望著她的表情,心頭忽然一動,竟是感覺有幾分憐惜。
這個傻姑娘,莫非是?
傅玉的手摸到了自己鼻梁上,笑了一笑,帶了些尷尬對他說:“我這人,有點像男孩子。對,我班里那些男生都這么說我。說我力氣大,不用他們幫忙都行。”
她傅玉在其他男孩子眼里是個女漢子,由于在女同學里頭力氣算大。男人能干的活兒她傅玉也能干。所以,哪怕是那個遠方需要她去安慰的曹希敏都是向來將她當男孩子看的。
如果說誰非要把她當成女孩子,傅玉想起另一個人:趙陽!
趙陽每次說話都叫她上火,總說她不像個女孩子必須學會當女孩子。被趙陽這樣一氣,她傅玉真不覺得被人看成男孩子有什么不好了。
嘴里發了牢騷,傅玉回神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對著江友競一窘道:“對不起,江大夫,我這人又讓你笑話了。”
“挺好的。”江友競說。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傅玉吃驚的。他意思是說她出丑挺好的嗎?視線遲疑地在他臉上掃了兩圈,硬是沒有能看出他黎黑英俊的臉膛下方藏著什么心思。
車到了肯德基門口。
作為全國全市唯一的肯德基,門前車水馬龍自不用多說。眼看都過了飯點了都這么多人,傅玉很是焦急地趕緊推開門看看有沒有座位。
里頭放眼望去,吃飯的桌子似乎是別想找到一張了。
剛想著要怎么辦,幾個熟悉的孩童聲從密集的嘈雜音中傳來。
“是傅玉姐姐。”
叫她呢!
傅玉踮起腳尖,抓到了那三雙像星星一樣明亮的小眼珠子。這下令她驚喜非常。
“棉棉,康康,磊磊!”
傅玉姐姐張開雙臂像老鷹抓小雞沖著他們三個來了。
三個娃子的小身板同時激靈一把。
康康立馬彎下自己的小腦袋,躲到了吃飯的桌子底下意圖逃難。磊磊直接一閃,跳下椅子,轉身剛想怎么救助自己弟弟妹妹。傅玉姐姐的魔爪已經殺到,抓住了來不及逃脫的棉棉。
比起兩個動作靈敏像猴子的哥哥,棉棉似乎顯得比較淡定,是個穩重的小姑娘。被傅玉姐姐抱起來時,棉棉的小嘴巴里嚼著東西,小牙齒嘎吱嘎吱,是咬著一顆花生。
“棉棉,你太可愛了!”傅玉抱住棉棉小姑娘,在其小臉蛋上吧嗒吧嗒,親了一臉的口水。
可憐的妹妹啊~
望著此情此景的磊磊和康康,渾身再激靈了下,一邊慶幸他們自己逃得快,一邊心頭為妹妹默默哀嚎。
被傅玉姐姐涂完口水,棉棉繼續淡定地伸出小手背擦擦自己的臉。
“哈,像你媽,太冷靜了。你哥都比不上你。”傅玉當面夸棉棉小朋友說,一面感慨當初自己想這樣抱這娃子的哥,總是沒有能突襲成功。
傅玉想抱他?磊磊小鼻孔里哼哼,道:“傅玉姐姐,你快把她放下來,她是我妹妹。”
康康跟著大哥點點頭,雖然他年紀小,也是要保護妹妹的二哥。
“怎么了?我抱抱她不行嗎?我是你們媽媽的學生。”傅玉摟著棉棉小妹妹不放,故意和磊磊唱反調道。
事關妹妹,磊磊一只手擱在吃飯的桌面上,板著正色的臉放話:“我是她親哥,我說了算。”
傅玉嘴里嘖嘖,感嘆著他這張過于嚴苛的臉蛋兒:“你是越來越像你爸了。這不剛上小學嗎?將來還得了。”
磊磊臉蛋氣鼓鼓地紅了紅:“我爸爸不在這里,我們二叔帶我們來肯德基的。”
說來也是,三個小孩不可能單獨到肯德基來。因為孟家家風嚴格,不可能出這種意外。
聽見這話兒,傅玉猛然想起,轉頭一望,見三孩子的二叔正坐在她對面呢。
孟晨逸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凳上,瞅著她傅玉的碧玉眸子里露出了一絲批評的味兒。
顯然,她偷襲孩子的事兒被老二全程看在了眼里。傅玉全身起毛,趕緊把手里的孩子放下來,一只手摸著棉棉頭頂上的沖天辮,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過問:“你這頭發,是你媽媽給你扎的嗎?”
才不是。
棉棉搖晃自己的小腦瓜。
爸爸媽媽很忙。所以,一般,是哥哥幫她扎的頭發。
“是你大哥幫你扎的辮子?!”傅玉驚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瞧瞧,這孩子的頭發扎得比她傅玉還好。
棉棉對此見慣不怪了,人人都吃驚她大哥給她扎辮子的好手藝。為此,棉棉對著磊磊哥哥笑一笑露出可愛的小兔牙。
哥哥給她扎的辮子她棉棉喜歡。
接到妹妹的夸,磊磊也很高興,摸摸自己的小鼻子。
傅玉摸著自己的胸口吸口氣。這嚇得她快說不出話來了。
只見對面的孟晨逸照舊沒有對她出聲。誰不知道孟家的老二最疼家里三個小侄子小侄女。這三娃兒是孟晨逸的心頭肉。她傅玉剛是摸了老二的老虎須!
傅玉的爪子暗中戳戳棉棉小姑娘的肩頭:快,幫姐姐說兩句好話。姐姐絕對不是故意的。
結果她這個小動作又似乎被對面的老二瞧見了。孟晨逸皺著眉頭問小侄女:“怎樣?嚇著沒有?”
棉棉氣定神閑地搖搖小腦瓜。她才不會被嚇到,要說誰被嚇到,也是她后面這位傅玉姐姐。
“二叔,沒關系。”眼看傅玉姐姐要被嚇死了,棉棉出聲為傅玉姐姐說話。再怎么說,傅玉姐姐也是她媽媽的學生。
收到小侄女話里的意思,孟晨逸的嘴角一彎,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二叔笑起來,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像天神一樣好看,棉棉低下羞答答的小腦瓜。
“繼續吃吧。”孟晨逸對小侄子小侄女說。
三個孩子早就迫不及待了,要不是被傅玉突然打岔,二叔一說,三娃子想起了美食,不客氣地伸出三雙小爪子,各自抓起眼前的雞腿。
不會兒,其他人只能聽見三張小嘴像小老鼠一樣歡快地啃著雞骨頭的聲音。
孟晨逸不時給小侄子小侄女擦擦吃得油膩的小嘴巴,一邊問傅玉:“你是一個人來嗎?”
猛地,傅玉啊的一聲叫起來,十足把孟晨逸和三個孩子嚇了一跳。
“我忘了。”傅玉哭喪著臉說。
瞧她剛才都干嘛了,將要請吃飯的貴客都給晾到一邊去了。
孟晨逸和三個孩子轉頭看向門口,發現了站在一邊的江友競。這回連老二都有一絲意外,江友競剛居然沒有做聲。
“坐,江大夫。”孟晨逸把身邊另一張凳子挪過來給江友競坐。
見孟家老二比她更會招待貴客的樣子,傅玉自覺無地自容,匆忙上前對著江友競一個鞠躬:“對不起,江大夫,我剛才——”
“沒事兒。”江友競笑著對她和孟晨逸他們說,“知道你喜歡孩子。”
聽見他為她做的解釋,傅玉低頭更覺羞愧:“江大夫,您說您要吃什么,我去給你買。”
“不用不用,你坐,我去買。”邊說,江友競突然把孟晨逸挪來的椅子放到她面前,把她往椅子上一按。
“不不不,你坐你坐,老師。”傅玉想再站起來。
江友競突然把一只手放在她肩頭上拍一拍,另只手里一路拎來的公務包放到了她面前:“你幫我先拿著。”
“好。”傅玉雙手馬上接過,她本來就想幫他拎包了。
他把包順勢給了她之后,趁著她雙手騰不出空將她按到了椅子上,快步走去窗口買堂食。
傅玉望著他的背影目瞪口呆,似乎腦袋都當機了,老半天繞不過彎來,只能低頭望著手里抱著的他的公文包。
對面三個娃兒望著她的傻樣兒,小嘴巴一邊啃雞腿兒,三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珠子表明著絕對不放過這個八卦。
為此,孟晨逸這個二叔都覺得自己家小侄子小侄女有點兒過分了,咳咳兩聲嗓子對孩子們說:“吃你們的。”
接到二叔的命令,三娃子嘴角邊都委屈地癟癟。
二叔才過分,他們三張小嘴都不敢嘮叨,小眼睛只是看都不成嗎?
沒關系,他們可以偷偷看、偷偷看。
聽到孟家老二的聲音,傅玉總算回過神來,趕緊站起來想著彌補過錯。轉眼,江友競卻是買完了東西回來了,直接給她手心里塞了一杯可樂。
“喝吧。之前你一路說了很多,潤會兒嗓子。”
這是說她嘮叨啊。傅玉禁不住鬧了個大紅臉,這臉是丟大了。
“坐。”江友競把她繼續按回椅子上,再挪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傅玉的臉一直紅著,根本不敢再去對他的臉。眼角瞧瞧瞄過去,一掃,掃到了對面三娃子看八卦的小眼神兒。傅玉想著要翻白眼了:小孩子看什么看?去去去!
磊磊和棉棉康康,三雙小眉毛如出一轍地向上揚揚:什么小孩子,他們才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話說這三個寧老師的兒子和女兒,鬼靈精怪到了極致,似乎都可以比她傅玉本人更聰明地猜到她傅玉為什么紅臉了。
傅玉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發燒了似的,拿手一摸自己的額頭,真的有些燙,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轉身她對著三個娃子找話問:“好吃嗎?”
這個笨笨的傅玉姐姐,找話都不會找,說的全是廢話。不好吃的話,他們三個會吃得三張小臉蛋滿臉都是油嗎?
傅玉望著他們三張小臉蛋,忽然一嘆:“真像。”
磊磊這對弟弟妹妹真像磊磊,表情都一模一樣。難怪外面的人都說,棉棉和康康不像是爸爸媽媽養的,卻是很像是他們哥哥養的。
本來他們就是哥哥養的。棉棉和康康向傅玉姐姐聳聳小鼻子。
有些口渴,傅玉吸住吸管,一口可樂進了她嘴巴里。第一次喝可樂的她,不由大呼驚奇。
如同往常一般,她剛想張開大嘴大聲喊:好喝!
突然腦袋里卻是想起:當著某人的面呢!
馬上閉緊大嘴,偷偷看某人,偷偷裝小姑娘樣一小口一小口吸著杯里的飲料。像孟晨熙這樣如同古代閨秀喝飲料,估計于她來說是人生第一次。
江友競給她拿紙巾包好一只炸好的雞翅膀,給她:“試試,聽說這個最好吃。”
“謝謝,江大夫。”
聽見傅玉姐姐的聲音突然變成了蚊子,磊磊和棉棉康康驚愕得要掉小眼珠子了。
眼見傅玉姐姐的頭像鴕鳥一樣快挨著桌板了,磊磊趕緊轉頭對弟弟妹妹說:“不要看了。”
哥哥都說不要看了?棉棉和康康對著哥哥飆去一股小不滿:為什么哥哥可以看,他們不可以看。
磊磊的手只得摸摸弟弟和妹妹的小腦瓜教育著說:“你們還小,看不明白,也不需要懂。”
一個上小學一年級的好意思說其他孩子小?
一陣笑聲登時飆了出來。
磊磊豎起耳朵一聽,居然是對面文雅的二叔發出來的,臉蛋不禁一紅,趕緊收回自己裝大人的爪子。大侄子都尷尬了。到底是最疼侄子的二叔,孟晨逸收住笑聲,對大侄子說:“不是最喜歡牛魔王哥哥嗎?”
二叔提醒下,磊磊恍然記起這件事。剛光顧著和傅玉拌嘴,怎可以忘了牛魔王。讀小學一年級了的他,自然懂得牛魔王哥哥不可能是西游記里的牛魔王,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對于牛魔王哥哥一如既往的崇拜。因為聽說這個牛魔王哥哥比經常來他家里的醫生哥哥更棒。
“哥哥。”磊磊喊道。
接到磊磊小朋友憧憬的小眼神,江友競溫柔地回答小朋友:“你二叔才是真正的偶像。我們醫院那臺機都是你二叔給修好的。我們都在等你二叔給我們制造國產的ct機,應該要快了。”
他們二叔當然是最棒的。磊磊猛點頭。棉棉和康康跟著哥哥點小蘿卜頭。
“寧老師呢?”江友競隨即和老二攀談起來。
“我大嫂忙,去了專家組。”孟晨逸答。
“這樣,現在變成你經常帶他們出來玩?”
那是因為他最喜歡帶小侄子小侄女們了。孟晨逸笑著,一點都不覺得帶娃子會累贅。
磊磊和棉棉康康代替二叔回答:“二叔知道我們喜歡吃肯德基。”
儼然老二帶家里小朋友出來吃肯德基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明擺著,這二叔比三娃子的爸媽更疼娃。
傅玉有感而發:“想當初,我弟弟小時候,我帶我弟弟出去玩也比我媽多。”
“所以你選了兒科。”江友競轉過頭接住她這話道。
傅玉對著他突然望過來的眼神有些措手不及,別開臉,羞聲道:“江大夫你怎么知道的?”
江友競笑一笑,照舊沒有直面回答她。
對面三娃子望著傅玉姐姐:好蠢,居然問他這個問題。他們小朋友都能看出來是怎么回事。
眼看自家的小朋友看下去要成精了,孟晨逸再次對小侄子小侄女發出命令:“吃完了,要回家睡午覺了。你們哥哥下午要去上學。”
二叔不準他們繼續看八卦了。磊磊和棉棉康康都覺得有些可惜。
走之前,孟晨逸再給小侄子小侄女仔細擦擦臉,整理好衣服。傅玉和江友競看著他這熟練照顧孩子的動作,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尚未當爸的男人。
“孟博士。”江友競由衷佩服老二道。
“你們吃。”孟晨逸抱起小侄女棉棉,沖江友競說。
江友競接到他的眼神,點了點頭。
磊磊在二叔抱他們妹妹時,自己把弟弟抱下了椅子,牽住弟弟的小手。緊跟著,孟晨逸帶著小侄子小侄女出了肯德基。
傅玉見他們走遠了,才猛然意識到,只剩她和他了。
其實,大堂里頭還有許多人在吃東西。可是傅玉這一刻只覺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一樣,她的心臟噗噗跳得厲害。
江友競在見她許久不出聲,似乎是能感覺到她的心跳,伸出去的手摸在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腕上,像是在給她搭脈。
傅玉回頭看著他,此刻,她的心臟貌似都凍結住了。
“傅玉,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江友競摸著她的脈搏問。
“你說。”傅玉吞吞口水,“來找我是想和我一起吃飯。”
怎么辦?她的心跳越來越厲害了,快死了一樣的感覺。太奇怪了,這種感覺,好像有什么要破繭而出。
“我來到時,看見你在給一個男同學寫信。”
又提起曹希敏?他不是知道嗎?
“你說曹希敏。我和你說吧,這事兒其實是這樣子的。他喜歡孟晨熙,但是孟晨熙不喜歡他,他后來也明白沒有辦法和孟晨熙在一塊了。剛好——”傅玉急急忙忙地說,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如此著急地沖他全盤解釋著。
沖著她這個表情,江友競的眉頭從擰起到舒展開來:“剛好你喜歡尚賢是吧?”
他的眼神如此尖銳,令她無法避開。
傅玉點了點頭,她的雙手默默地不知覺中放回到了自己的膝蓋頭上,像小學生在課堂里那樣正正經經地板起了腰,對著面前這個男人。
她能說是嗎?想起她人生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那是她的初戀,心里不酸不疼才怪。林尚賢幾乎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
她恨嗎?
沒法恨。
因為她也知道,她喜歡上的是一個正直的男孩子。對方不喜歡她,因此不會給她任何一點留戀的機會。
“江大夫,我承認,承認的是現實。”
本來準備了一些話可能要安慰她的江友競,聽見她這個答案時給愣住了。
傅玉可以感覺得到,對面瞅著她的這雙眼睛更深更沉了。
“江大夫,你,你可以笑我自不量力的。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他——”
“世界上的感情,哪有什么配得上和配不上的事。兩情相悅,本來就是只能相遇不能強求。”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傅玉不由問:“江大夫,你談過戀愛?”
“剛想談。”
剛想談?傅玉一怔,心里面不知怎的有點兒刺痛,轉開臉說:“能讓江大夫想談的女同志,肯定是很漂亮的一個姑娘。”
“在我眼里,她的性格是很漂亮。”
“性格漂亮?”
“嗯,她的性格像閃著光一樣。”
傅玉咧開臉嘴兒一笑:“江大夫,你簡直是一個文藝男青年。怪不得我們寧老師說了,說您去讀文學,給人家寫文章都沒有問題。”
寧老師這樣評價他?江友競是第一次聽說寧云夕對他的評價,不由跟著一笑:“寧老師是個奇人,看人面相都能比算命先生說的準。我這人是平常除了一些專業課,會翻一些小說散文看看,當作業余愛好。”
“所以江大夫是一個悲憫天下蒼生的好大夫。”
“寧老師說的?”
“不,我自己覺得的。”
兩雙眼睛相視的剎那,傅玉立馬再次轉開臉,手往自己臉上一摸:燙死了!天呀,這是怎么回事?
江友競望著她的表情和動作,嘴角始終上揚著那抹微笑的弧度。
“其實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講一個故事。”
“什么故事?”傅玉回頭,露出準備仔細傾聽的表情。
“我老家的人說我奶奶曾經扔掉她妹妹。”
“我聽晨熙說過!”
“你聽孟晨熙說過嗎?”
“對,但是沒人相信這話的。因為江大夫你這么一個大好人,是你奶奶把你撫養大的。你奶奶的品行肯定和江大夫一樣好,是個大好人,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無疑,江友競被她的話安慰到了,低下臉沙啞地笑了聲:“真不知道怎么說了。和我奶奶相處了大半輩子的村人都不相信我奶奶。”
卻有她那樣相信他和他奶奶。
“因為我們都相信寧老師的話。一個人的品行不是由學校教育決定的,而是首先由家庭教育決定。我爸媽也是后來才懂的這個道理。”傅玉強調,她和孟晨熙是基于科學而不是同情來判定此事。
江友競沖她這話點頭:“該向寧老師多學習。”
“然后呢?”傅玉追著他問后續。
“沒有然后。”
“你不給你奶奶平反?”傅玉擼起了袖子,“要是我,我肯定立馬懟回去。沒有證據,這不是污蔑人嗎?這些人真不是東西。污蔑一個死了的人,能是人嗎?”
江友競為此是去做過幾番調查的,包括問自己父母。父母都告訴他,他奶奶沒有妹妹。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來的謠言。農村的戶口登記吧,在那個年代,手續都不全,因此究竟他奶奶有沒有妹妹有沒有拋棄過妹妹,真是靠了人家一張嘴。
“江大夫,你是脾氣太好了。真的,對這種人,你只能是懟回去。對了,你當初懟那個陳潔儀不是挺厲害的嗎?”傅玉說他。
陳潔儀。江友競想了半天好像才想起這個人。
“她今天到我們醫院來了,不知道是為什么事。”
“不管她什么事,都和我們無關。”
和我們無關。傅玉聽了他這句話后,臉上又紅了一層,趕緊拿起可樂吸著降溫:“江大夫,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如果說是你奶奶的事,我和你肯定地說,你一點錯都沒有。”
“你愿意和我確立對象關系嗎?”
“對象?”
“戀愛關系,傅玉大夫。”江友競清著嗓子溫聲說。這一刻,他的眼神炙熱。傅玉啥時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不用一天,所有人都知道傅玉和江大夫談戀愛了。
孟家里,康康和棉棉仰起小腦瓜,飆著一股小小的洋洋得意對太爺爺說:“我們看見了。”
兩個小屁孩居然能看懂這種事?孟爺爺質疑滿滿,問倆孩子:“你們都看見什么了?”
“二叔說,不能看。”
據說,后來孟家老二孟晨逸得知小侄子小侄女說的答案,心里陰影面積都有了。小侄子小侄女這是將二叔拖下水了。早知道不說讓幾個小鬼不看了,看看吧,看看后果吧!
于是又不到一天,全世界通過孟家兩個孩子的嘴,似乎偷窺到了傅玉和江大夫之間做了什么不可告知的事。
磊磊對于弟弟妹妹的大嘴巴,只能是緊緊地用手捂緊自己的嘴:不不不,這不是哥哥教弟弟妹妹說的。
趙晴聽說傳聞,馬上跑去找傅玉了。
傅玉聽到趙晴的話一愣一愣的,她什么時候和江大夫偷偷摸摸行事了,不是談對象嗎?要說談對象,趙晴不是比她更積極嗎,都談了幾年要婚嫁了。
“你和江大夫什么時候在一起的?”趙晴吃驚的是這個,畢竟她自認和傅玉的交情是很好的,要是這事是真的,怎么會連她都事前不知道。
傅玉自個兒也有點兒懵,呵呵一笑,扒下腦袋說:“我也沒有想到。他提出后,我答應了。”
“即是說,你之前已經喜歡他了?”
這個嘛。傅玉自己想了一會兒。像江友競家庭環境好,學習好,工作好,不過是皮膚黑一些五官照樣是個帥哥的男人。應該說她傅玉之前壓根想都不敢想去攀附。
趙晴從她的表情看出來端倪,道:“尚賢他是因為有喜歡的人了,其實你不差的,傅玉。我經常和我哥說你是個好女孩,我哥那個是死要面子。只能說江大夫有眼光。”
傅玉對此有自知之明,人家江大夫有眼光是一回事,另一回事不可否認的是,她傅玉至今只有江大夫一個男人對她表白。
“所以我為什么不答應他呢?”傅玉揚揚眉毛說。
趙晴一看都知道傅玉不會不喜歡江友競。再說了,像江友競這樣的好男人為什么要拒絕。被傅玉這個表情逗樂了,趙晴回頭又批評起自己哥哥:“我哥才是個傻子。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了。”
沒想,她此話引得傅玉沖她一頓掃視。趙晴疑問著:“我說的不對?”
“你不知道嗎?你哥喜歡姜老師。”
姜意珊?趙晴真沒想到。只能說,她哥在這件事上做得太隱秘了,瞞她這個妹子竟然也瞞得這么實在。話說,傅玉怎么能知道,難道傅玉之前靜悄悄從她哥那里得知什么情報了?
傅玉摸著自己的鼻頭承認一點:“你哥經常對我搞偷襲,暗中觀察我給我挑刺,我必須防著他。我知道他看我百般不順眼。”
因此趙晴居然能腦補出他們兩人在一起,傅玉剛才一聽都覺得很是吃驚。
“姜師姐——”同是寧老師的學生,傅玉自然也叫姜意珊一聲師姐,說道,“姜師姐有時候私下來找我談心,說你哥對我沒有什么壞意,只是希望我成為一個好大夫。我就想姜師姐怎么知道你哥怎么想的,肯定你哥私下找她談過很多次心了。這兩人為什么談心談到我的事兒上,我是想不明白,不過這兩人天天談心在一起,怎么想都是——”
怎么想都是在談戀愛了唄?否則干嘛總是兩人窩一塊談心。傅玉靈機一動,喊道:“對了,以后這兩人結婚了,我豈不是他們的紅娘?因為他們兩個是因為聊我聊到要結婚的。他們必須感謝我!”
趙晴望著傅玉得意忘形的表情:這——
其實,眾人最沒有想到的是江友競會喜歡傅玉,而且特意選擇那樣一天去和傅玉表白。關于為什么是那一天江友競去找傅玉表白,傅玉這個傻姑娘肯定是之后許久一段時間都沒有能察覺。也只有最了解自己學生的寧老師能洞察天機。
寧云夕和丈夫聊起這事兒說道:“那天應該是江大夫第一次和傅玉見面的日子。傅玉十有八九忘了。傅玉這孩子,傻人有傻福。”
“所以你一直看好她。”孟晨浩知道自己媳婦向來料事如神,因此并不吃驚。
對于這話,寧云夕想糾正的是:現在料事如神的人應該是他們兒子了。
牛魔王哥哥喜歡傻逼逼的傅玉了。磊磊肯定是尊重牛魔王哥哥自己的選擇。因此,磊磊寫了張紙條偷偷告訴牛魔王哥哥要小心某個人。
陳潔儀在得知江友競向傅玉表白后確實又崩了。
她本是想追求林尚賢不成,江友競看來也可以,最重要的是依靠江友競的人脈或許能幫助她回到城里工作。如今她的如意算盤再一次全打了水漂。
那天她是借口送村里的病人轉院到傅玉所在的醫院,接下來要跑江友競的醫院去找江友競,哪里想到江友競卻跑到傅玉的醫院去找傅玉了。
傅玉的故事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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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在下星期,肥媽爭取跑完醫院,早點回來開新文。親們一定得保重身體!!!我在醫院的朋友說,這個疫情最快也需要五月份才能真正好轉,醫院其實是個最危險的地方,所以,我和我家人近來很頭疼,害怕但不能不去。老人家一到冬天病情又是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