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酒席后,大太太張氏找了個機會,私下里提點謝氏。
“看樣子海西伯夫人對珍丫頭很滿意,這門婚事若無意外,應該能成。弟妹,珍丫頭快要出嫁了,她的嫁妝有準備嗎?”
謝氏直接忽悠了最后一句,問道:“海西伯夫人果真看上了珍丫頭?”
張氏點頭。
謝氏說道:“那個趙四郎,不知道怎么樣。我得先聽聽我家老爺的意見。要是我家老爺說沒問題,這門婚事才能繼續談下去。”
“那是當然。兒女親家,不光是男方相看女方,女方也要相看男方。我是說這門婚事若是成了,珍丫頭的嫁妝也該準備了。海西伯府那樣的人家,珍丫頭的嫁妝可不能太寒酸,少說也要準備五六千兩的嫁妝。”
謝氏皺眉,“五六千兩的嫁妝?這也太多了。”
張氏挑眉,“我還覺著太少了。那畢竟是伯爵府,伯爵府的少只帶五六千兩嫁妝,弟妹,你覺著多嗎?就不怕被人笑話?”
謝氏板著臉,“珍丫頭是庶出,哪有庶出準備這么多嫁妝的道理。”
想當初,她嫁給顧大人的時候,嫁妝也才一千兩。那已經是傾盡所有。
張氏哼了一聲,說道:“弟妹,珍丫頭的確是庶出,可她嫁的是海西伯府大房少爺。
如果珍丫頭只帶著兩三千兩嫁妝嫁過去,到時候丟臉的不僅是珍丫頭,還有弟妹你們兩口子。
說不定我們大房都會被你們牽連,說我們一家子都是吝嗇鬼。”
謝氏不高興了,“大嫂是在罵我吝嗇嗎?”
張氏似笑非笑,“可不敢罵弟妹。我剛才說的話,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想法,也是隔壁侯府老夫人的意思。”
謝氏蹙眉,“老夫人發話了嗎?”
張氏點頭。
謝氏一臉煩躁,心頭偷偷嘀咕,自家嫁閨女,老夫人插什么手。還故意派人傳話給她,讓她不要那么吝嗇。
難道她給人的印象就是吝嗇嗎?
可是謝氏卻忘了,當初謝大太太馬氏說到嫁庶出閨女,最多最多只出一二千兩嫁妝的時候,她是如何鄙視馬氏。
這會換了她掏錢,她比馬氏強不到哪里去。全都是舍不得掏錢的主。
老夫人的話,謝氏不敢不聽。
她有些煩躁的說道:“老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如果這門婚事真能成,我就給珍丫頭準備六千兩的嫁妝。”
張氏滿意地點點頭,“弟妹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謝氏嘴上說著,要給顧珍準備六千兩的嫁妝。心里頭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早知道顧珍嫁到海西伯府,要準備這么多嫁妝,這門婚事不做也罷。
比起顧珍的終大事,當然是錢更重要。
丫鬟前來稟報,戲臺子那邊準備好了。
謝氏和張氏一起,邀請諸位太太姑娘們前往戲樓聽戲。
顧府請的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諸位太太們一聽戲班子的名聲,都來了興趣。
大家說說笑笑,來到戲樓,分別坐下。
謝氏一改之前的積極,盡量不往海西伯夫人跟前湊。
要是海西伯夫人因此不滿,否決這門婚事,謝氏就稱心如意了。
海西伯府的兩位少爺趙二郎,趙四郎,上戲樓請安。
海西伯夫人見到兒子,笑了起來,“快來見過兩位太太還有諸位夫人。”
趙二郎,趙四郎給謝氏,張氏請安,又給諸位夫人請安。
謝氏和張氏頭次見到趙家的兩位少爺,紛紛點頭,模樣都不錯,趙二郎更勝一籌。
不過想到趙二郎克妻和脾氣暴躁的傳聞,果然人不可貌相。
這樣一看,還是趙四郎更為順眼。
謝氏輕咳一聲,對丫鬟禾說道:“去將大姑娘請來。”
禾含笑退下。
沒一會,顧珍就被請了過來。
謝氏對她說道:“這兩位是海西伯府的二少爺和四少爺。”
顧珍一聽,臉頰瞬間就紅了,就連耳朵都泛起了紅色。
顧珍福了福,“見過趙二哥,趙四哥。”
“顧家妹妹客氣!”趙四郎含笑看著顧珍。
顧珍的臉越發紅了,像是煮熟的蝦子。
她不敢抬頭,小步退到謝氏的后站定,然后用眼角余光打量趙四郎。
長得真是不錯。
這是顧珍對趙四郎的第一印象。
緊接著,顧珍的心跳加快,砰砰砰,仿佛要跳出來。
顧珍越發羞澀,還有些不知所措。
真緊張啊。
謝氏夸了夸趙二郎,趙四郎,張氏在旁邊附和。
海西伯夫人含蓄一笑,“兩位太太謬贊了,他們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好。”
說完,海西伯夫人揮揮手,“你們就別杵在眼前,擋著我們看戲。”
趙四郎似乎更活潑,更自在,“兒子這就和二哥下樓,母親有什么吩咐,叫人到樓下說一聲就成。”
“去吧,好好看戲,不要調皮。”
顧珍偷偷目送趙家兩位少爺離開戲樓,咬著唇,有些不舍。
趙家兩兄弟剛下戲樓,就有丫鬟過來請,“二少爺,四少爺,六姑娘請你們去中庭。”
“六妹妹不在樓上聽戲,跑去中庭做什么?”
“六姑娘說,聽戲無趣,還是園子里好玩。”
趙二郎板著臉,“我就不去了。”
趙四郎說道:“二哥請自便,我去中庭看看。無論如何,也不能敗壞了六妹妹的興致。”
趙二郎冷哼一聲,“你就陪著她瞎胡鬧吧。”說完,就走開了。
趙四郎讓丫鬟在前面帶路,趕去中庭。
戲樓上,顧珍剛在位置上坐下,一個丫鬟就悄無聲息地來到她邊。
“大姑娘,奴婢剛才看到趙四少爺去了中庭。奴婢聽說三姑娘和趙六姑娘也在中庭。”
顧珍聞言,皺起眉頭,“你說的是真的?”
“奴婢不敢欺瞞大姑娘。大姑娘要不要去中庭看看?若是遲了,奴婢擔心會出什么事。”
顧珍想到顧玥素來心思不純,她會不會趁機對趙四郎下手,暗中破壞自己的婚事?
越想越覺著有可能。
顧珍深吸一口氣,對顧玖說一聲,“二妹妹,這里悶得很,我去外面透個氣。”
顧玖問道:“大姐姐不聽戲嗎?”
顧珍搖頭,“這出戲我不看。若是有人問起我去了哪里,二妹妹幫我遮掩一二。”
顧玖點點頭,“大姐姐去吧。有什么事使個丫鬟來說一聲就成。”
“多謝二妹妹。”
顧珍起,帶著丫鬟悄悄離開了戲樓。
顧玫注意到這邊動靜,隔著茶幾,問顧玖:“珍妹妹離開了,去做什么?”
顧玖小聲說道:“大姐姐說這里太悶,她出去透透氣,一會就回來。”
顧玫掩唇一笑,“我看啊,珍妹妹是害羞了。她那臉頰,紅得不成樣子,是該出去透透氣。”
顧玖跟著笑了起來,“沒想到大姐姐那樣害羞。”
“看來珍妹妹對趙四郎很滿意。”
顧玖點點頭。
之前趙四郎上樓請安的時候,她也掃了幾眼,給人的第一印象的確不錯。雖然是庶出,卻沒有一般庶出少爺的小家子氣。
看他和海西伯夫人對答,自然流暢。想來二人私下里相處,也該這般模樣。
倒是趙二郎,始終冷著一張臉,就差沒把不耐煩三個字刻在腦門上。
顧玖沒多想,繼續聽戲。
戲曲聽不太懂,卻不妨礙顧玖聽得津津有味。這個年月,娛樂項目實在是太少,有機會聽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一開始聽不懂,慢慢的聽進去后,也聽出了幾分韻味。
再看其他太太和姑娘們,幾乎全投入到戲曲中,個個都聽得津津有味。
顯然這出戲,應該是一出大的戲,深受所有人喜歡。
一出戲唱完兩節,大家意猶未盡。
顧玫一回頭,看到顧珍的位置還是空的。
她咦了一聲,“珍妹妹還沒回來嗎?這都快一個時辰了。”
顧玖說道:“還不曾回來。不知她去了哪里。”
出門透個氣,也不至于花費將近一個時辰吧。
難道顧珍果然不聽戲,找借口躲開了。
顧玖也沒多想,“大姐姐有分寸,估計是回房歇息去了。”
顧玫點點頭,“累了一天,是該找時間歇息一會。玖妹妹,你累嗎?要不你也回房歇息,這里我替你看著,你不用擔心。”
顧玖笑起來,“那怎么好意思。玫姐姐不用擔心我,我還能撐得住。”
“要是撐不住,記得和我說一聲。”
顧玖點頭。
此時,一個小丫鬟急匆匆跑上樓,來到謝大太太馬氏邊,嘀咕了幾句。
馬氏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真的?”
這一聲“真的”,實在是太大聲,頓時吸引了戲樓上所有人目光。
丫鬟鄭重的點頭,“奴婢不敢欺瞞太太。”
馬氏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當即起,來到謝氏跟前,“姑太太,看到你家大姑娘了嗎?”
謝氏蹙眉,不滿地看著馬氏,“大嫂這是做什么?沒事就回位置上坐下。”
馬氏笑了笑,“我倒是想回去坐下繼續聽戲,只可惜出事了,我是坐不住了。”
謝氏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禾知機,急忙找人去打聽況。
很快,禾就得到消息。
她俯下,在謝氏耳邊悄聲說道:“太太,不好了,大姑娘出事了。似乎還是和謝家少爺一起出的事。”
“什么?”
謝氏咬牙切齒,壓住怒火,對大太太張氏說道:“大嫂,這里麻煩你幫忙看顧著,我去去就來。”
馬氏得意一笑,“姑太太,我沒騙你吧。”
謝氏惡狠狠地瞪了眼馬氏,“你跟我來。”
謝氏帶著丫鬟走在前面,急匆匆下了戲樓。馬氏就跟在后面。
大太太張氏目送謝氏,馬氏離去,眉頭緊蹙。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這心里頭撲通撲通亂跳,感覺很不好。
她對丫鬟芍藥說道:“你跟著去看看,別讓二太太和謝家大太太亂來。”
“奴婢遵命。”
芍藥追著下樓。
侯府的幾位夫人都紛紛看過來。
張氏沖大家一笑,“沒什么要緊的事,諸位嫂嫂不用擔心。”
大夫人小魏氏悄聲問道:“真沒事嗎?”
張氏湊到她跟前,小聲說道:“現在我也不清楚。我已經讓丫鬟跟過去看看,希望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小魏氏點點頭,“希望如此。”
張氏卻想著,瞧謝氏那臉色,估計事不小。希望不是什么嚴重的事。
謝氏領著馬氏,急匆匆來到中庭廂房。
還沒進門,就聽見顧珍的哭聲。
馬氏偷偷一笑,接著又做出一副擔心的模樣,“珍丫頭哭上了,難不成受了欺負。”
謝氏狠狠瞪了眼馬氏,似乎是在說:真以為老娘聽不出你在幸災樂禍嗎?收起你的假惺惺關心。在老娘面前,你裝什么蒜。
馬氏捏捏鼻子,“姑太太還是這么兇。”
謝氏冷哼一聲,“大嫂少說廢話。如果是你兒子亂來,一會休怪我不客氣。”
“我家孩子好得很,才不會亂來。怕不是你家姑娘不檢點。”
“大嫂說什么?”
謝氏測測地盯著馬氏,目光之狠毒,將馬氏嚇了個好歹。
馬氏忙改口,“我什么都沒說,姑太太千萬別誤會。”
謝氏瞇起眼睛,“大嫂,我先丑話說在前頭。要是我在外面聽到不利于我們顧家姑娘的傳言,到時候別怪我六親不認。”
馬氏訕訕然,“我知道了,保證不亂說一個字。姑太太快進去吧。聽著動靜,事怕是有些嚴重。”
謝氏狠狠瞪了眼馬氏,這才進門。
顧珍趴在桌上,一個勁的哭。衣袖被撕爛了,露出里面的棉衣。
衣服上沾上了泥土,渾臟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這個形象,馬氏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自家小子,不會是對顧珍用強了吧?
馬氏頓時心虛起來。真要用強,這事可不好處理。
謝氏一眼就看見了顧珍凄慘的模樣,她的丫鬟守在邊。
謝家二少爺謝定站在角落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謝家大少爺,三少爺陪在謝定邊,都是一副緊皺眉頭的樣子。
“怎么回事?”
謝氏厲聲問道。
顧珍沒有說話,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顧珍邊的丫鬟綠衣陪著顧珍一起哭。
謝氏怒吼:“你哭什么哭。你家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她的貼丫鬟,你能不清楚?”
綠衣止住了哭聲,指著謝定,“都是他,是他害了姑娘。”
“到底怎么回事?”謝氏質問。
綠衣抽泣一聲,說道:“奴婢陪著姑娘在中庭閑逛,這人突然沖出來,撞翻了我家姑娘,跟著姑娘一起掉落橋頭,直接抱住了姑娘。他,他,趁機輕薄姑娘,他是臭流氓。”
“小丫頭,話可不能亂說啊。”馬氏目光不善的盯著綠衣。
綠衣指天發誓,“我要是有亂說,我出門就遭天打雷劈。”
馬氏被噎住,顧府的丫鬟都這么厲害,惹不起,惹不起。
此時,顧珍哭得更加大聲。
謝氏怒火中燒,猛地回頭,盯著謝定。
“事是不是這樣?”
謝定心虛,目光躲閃。
馬氏怒吼他:“姑太太問話,有什么說什么。該你的責任,你就要承擔起來。”
謝定低頭說道:“這是一個誤會。”
一個茶碗朝謝定的頭頂飛來。
謝定大叫一聲,躲開了。
茶碗掉落在地上,發出巨響。
馬氏和謝氏都驚了一跳,順著茶碗飛來的方向看去。
就見顧珍一臉仇恨地盯著謝定,手指著他,“你竟然敢說誤會?謝二郎,你當我是鄉下好騙的無知丫頭嗎?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狗東西,你壞我名譽,壞我前程,我要殺了你。”
顧珍沖向謝定。
謝氏大叫,“趕緊攔住大姑娘。”
馬氏在旁邊嗷嗷叫喚,“這樣可不行啊,姑娘家還是要溫柔些。”
“呸!”
顧珍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了馬氏上。
馬氏氣壞了,這可是她的新衣服。顧珍這死丫頭,一個庶出,哪里來的膽子,竟然敢朝她吐口水。
這死丫頭,等嫁到謝家,她非得將死丫頭的皮扒下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