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爺來了。”
謝氏表一愣,緊接著就站起來,親自出門迎接。
“老爺來了!”
謝氏在門口迎上顧大人。
顧大人臉色沉沉的,就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謝氏心頭咯噔一聲,惴惴不安,
顧大人徑直走進房內,在主位上坐下,表嚴肅,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落在謝氏的臉上,讓謝氏壓力倍增。
謝氏低著頭,都不敢面對顧大人的目光。
怎么辦?顧珍的事要怎么解釋,老爺才會相信她?
謝氏很委屈,顧珍的事,她真的是無辜的啊。可是老爺會相信她嗎?
她鼓足勇氣,朝顧大人看去。
“老爺!”
謝氏的聲音很弱,明顯帶著擔憂,不安,矛盾,掙扎,還有一點點無辜。
顧大人眉眼都沒動一下,“珍丫頭的事,夫人不打算解釋嗎?”
“這件事是我的錯。”
謝氏倒是干脆,“我沒想到我娘家大嫂膽子那樣大,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算計珍丫頭。我要是知道她存了這個心,我肯定不請她。就算請了她,也會派人死死地看著她。絕不會讓她有可趁之機。”
顧大人盯著謝氏,“夫人要說的話,只有這些?”
顧大人語氣清淡,謝氏卻從中聽出了怒火。
謝氏不再遲疑,急忙說道:“老爺,妾疏于管理,讓人鉆了空子,這是妾的錯,請老爺責罰。
但是我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做的那些事,事先我真不知。還是丫鬟發現不對,及時稟報于我,我才知道珍丫頭出事了。
當時,我就狠狠罵了我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他們妄想趁機娶珍丫頭,我叫他們滾,門都沒有。
老爺,妾說的句句屬實,沒有一句虛言。請老爺一定要相信我。”
顧大人板著臉,“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
謝氏心頭慌亂,“老爺,妾真的沒有騙你。這件事,妾事先真的不知。”
顧大人連連冷笑,“的確你有可能事先不知。但是你娘家大嫂,還有你那大哥,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你能不知?
過去,我怎么和你說的,叫你離他們遠一點。自從回了京城,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和他們來往。
今天珍丫頭出事,根本就不是意外,這是處心積慮的算計。
你大哥謝茂實在是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的騎到本官頭上撒野,真當本官拿他沒辦法嗎?
既然他敢在本官的府邸來的,算計本官的女兒。那他就別怪本官六親不認,要他好看。”
顧大人暴怒,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在,早就殺到謝家去了。
謝氏心驚膽戰,“老爺,這件事或許有什么誤會。大哥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就算真的要算計也不可能盯上庶出的珍丫頭。這件事更像是我那娘家大嫂還有謝二郎做出來的事。此事,還請老爺明察。”
顧大人冷哼一聲,嘲諷一笑,“就算不是你大哥做的,又能怎么樣?誰讓他娶了馬氏,生了謝定。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原配正妻,一個是他的親兒子,這兩人做的事統統都要算在他的頭上。”
“老爺,真要和大哥撕破臉,珍丫頭可怎么辦?你讓她下半輩子怎么過?她還能好好活著嗎?”
謝氏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繼續說道:“不是妾故意攔著老爺,實在是勢所逼)。
珍丫頭出事的時候,海西伯府的六姑娘當時就在附近,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這會只怕海西伯府已經知道珍丫頭出事的消息。珍丫頭的婚事十有九八是不成了。”
顧大人死死地盯著謝氏,“你想說什么?”
謝氏小心翼翼地說道:“如今珍丫頭只剩下三條路可走,一是再耽誤兩年,等這件事大家都忘記后,再給她說親。只是這樣一來,珍丫頭的青就被耽誤了,屆時只怕說不到什么好人家。
其次,就是將珍丫頭遠嫁,嫁得遠遠的。可是,妾舍不得啊。姑娘家遠嫁,邊沒有娘家人,但凡出點什么意外,連個撐腰幫忙的人都沒有。夫家要是厚道,子還能過下去。萬一遇到那面善心惡的人家,珍丫頭豈不是羊入虎口。
最后的辦法,就是讓珍丫頭嫁給謝定。謝家理虧,又有老爺給珍丫頭撐腰,謝定和謝家人肯定不敢委屈珍丫頭。唯一擔心的就是珍丫頭可能不愿意。”
顧大人冷哼一聲,“你想讓珍丫頭嫁給謝定?”
“不是妾想,而是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辦法。老爺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顧大人突然笑起來,眼中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謝氏,你要明白,謝茂數次算計于本官,本官不可能和他做兒女親家。這一點你給本官記牢了。
也請你將本官的意思轉告給謝茂,再敢打本官兒女的主意,本官也不介意替謝家姑娘保媒。”
顧大人言辭狠厲,謝氏渾抖了一下。
“那珍丫頭怎么辦?”
“等海西伯府那邊有了消息在說珍丫頭的婚事。”
“要是海西伯府沒有看上珍丫頭,按照老爺的意思,豈不是耽誤了珍丫頭的終。”
顧大人板著臉,“本官的女兒,愿讓她做老姑娘,也不會讓她嫁到謝家。”
謝氏哭無淚,“老爺就這么恨大哥嗎?”
“他的妻兒竟然敢在本官的府上興風作浪,本官沒有一刀宰了那對母子,已經算是客氣。從今以后,謝家人不準登門。我顧家的兒女,也不準去謝家做客。至于你,你自己看著辦。”
謝氏嚎啕大哭起來。
她就知道會這樣。
她最擔心的況終于還是發生了。
此刻,謝氏心里頭恨死了馬氏和謝二郎。挨千刀的玩意,把她害得這么慘。
謝氏哭著說道:“老爺,妾真的是無辜的。”
顧大人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但是,誰讓謝茂是你大哥。”
謝氏淚眼朦朧,“老爺,你和大哥就不能和好嗎?大哥效忠于太子下,將來太子下若是登基稱帝,老爺也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顧大人輕蔑一笑,“等太子下真正登基的時候,你再來說這話也不晚。”
謝氏一臉懵逼)。
顧大人皺起眉頭,“今天這個宴席,來的都是勛貴世家,夫人就沒看明白嗎?”
謝氏茫然無措,看明白什么?
“今天的宴席,難道不是為了慶賀老爺高升嗎?”
顧大人自嘲一笑,“高升?夫人當真認為從晉州刺史到京城府尹是高升?”
謝氏張口結舌,官場的事她不懂。
她畢竟讀的書少,精于內宅算計,卻缺少大局觀。
官場上的事,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懂這些事。這些都是爺們們cāo)心的事。
她一個婦道人家,相夫教子,打理好內宅就足夠了。
她這點能力,顧大人任職地方官的時候夠用了。
可是如今處京城,和地方完全不一樣的政治環境,謝氏那點見識就遠遠不夠了。
顧大人看著謝氏,目光漸漸變得失望。
果然,他不能對謝氏抱有太多期望。
過去,顧大人覺著謝氏溫柔小意,又會奉承,還會伺候人,他是極為滿意的。
拿謝氏和過世的蘇氏相比,顧大人心里頭,一直覺著謝氏比蘇氏更好。
可是回到京城,不過短短一個來月的時間,現實就狠狠打了顧大人的臉。
謝氏為他的夫人,可以說是完全不合格。
顧大人嘆息一聲,年輕的時候,年少輕狂,貪戀美色,那時候不懂娶妻娶賢的道理。
總認為那些大戶人家的姑娘,端莊有余,卻太過無趣。和他想象中的美妻相差太遠。
等到將謝氏扶正后,謝氏滿足了顧大人對于賢妻的所有想象。
那幾年,兩口子的感真的是蜜里調油。
可是人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少年時期,人的想法也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改變。
人到中年的顧大人,少了少年的血理想,變得越來越實際。
處京城這個大染缸,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衙門里,每做一件事,都會遇到各種阻礙。
名義上他是京城的父母官。
實際上,在他上面少說有十個婆婆。
每個婆婆都來挑剔他,都來找他的茬。
顧大人上任京城府尹短短時間,已經受了不少夾板氣,
這個時候,他急需要打開京城的人脈關系。
這次的宴席,名義上是慶賀他高升,實際上是為了經營人脈。
其中,侯府出了大力。
侯府給顧大人制造機會經營人脈關系,謝氏為他的妻子,自然要盡到賢妻的責任。
然而,看著謝氏依舊一臉茫然,顧大人說不失望是假的。
謝氏是他力排眾議,親自扶正的繼室。
過去他對謝氏有多滿意,如今就有多失望。
顧大人自嘲一笑。后悔當初年少輕狂,將祖宗們傳下來的道理棄如敝履。如今就吃了不聽老人言的虧。
如果當初,他聽從大家的意見,娶一個門當戶對的繼室,不敢說其他的,至少對京城人脈關系的經營上面肯定要強過謝氏。
顧大人擺擺手,“就這樣吧。”
他累了,懶得和謝氏繼續掰扯下去。
謝氏拉著顧大人的衣袖,“老爺,妾……”
謝氏眼巴巴地望著顧大人,分明是希望他晚上能留在芙蓉院。
顧大人拿開謝氏的手,面無表地說道:“今本官累了,你也早點歇息吧。本官說的那些話,希望你真的聽進去。”
謝氏眼睜睜地看著顧大人離開,無聲抽泣。
禾從外面走進來,“太太,老爺已經走了,你別哭了,當心哭壞了眼睛。”
謝氏聽了禾的勸解,漸漸止住了眼淚。
她咬牙切齒,“謝定和馬氏害得我這么慘,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太太打算怎么做?”
謝氏冷哼一聲,“先等海西伯府的消息。明兒你去一趟侯府,告訴大夫人,就說老爺同意了珍丫頭和韓四郎的婚事。
只要海西伯府點頭,趕在過年前,挑個黃道吉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
禾一臉吃驚的樣子,小聲問道:“太太,大姑娘出了那樣的事,還能嫁到海西伯府嗎?”
謝氏說道:“能不能嫁到海西伯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擺明態度。總而言之,你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禾點頭,“奴婢知道了。另外,賬房送來了宴席一應開銷的賬本,太太要過目嗎?”
謝氏擺手,“我累了,你直接告訴我,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禾翻開賬本,說道:“一應開銷,加上給丫鬟婆子們的打賞,總共開銷一千八百兩。其中三百兩,由公中承擔。剩下的一千五百兩由我們二房承擔。”
“什么?”
謝氏聽到這個數目,差點跳起來。
“賬房怎么算賬的,怎么會花費這么多銀錢?你有沒有核對?賬目是對的嗎?”
禾低著頭,有些尷尬,“賬房交來的賬本,奴婢看不懂,無法核對。而且,各項單據都還在賬房那邊。”
謝氏咬牙,“肯定是大房在算計我們二房。張氏這個貪心婆子,把持著管家的權利就算了,就連酒席還想貪一筆,美得她。
今兒晚了,明兒一早你帶著賬本隨我去議事堂,我要當面問問張氏,她要臉嗎?”
“太太要不要先看看賬本,找找漏洞。明兒一早對上大太太,也能做到心中有數。”
禾小聲建議。
謝氏點點頭,禾說的有道理。
她從禾手中接過賬本,翻開一看,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
賬房怎么做賬的,亂七八糟,看都看不懂。
“這個賬本怎么回事?”
禾小聲說道:“奴婢問了賬房的人,他們說,這是從侯府學來的記賬法。京城大戶人家用的都是這種記賬法。太太,要不要找個專業的賬房查賬。”
“這個時候去哪里找專業的賬房查賬?這是府中的賬本,也不能給外面的賬房看。”
“太太說的是。要不明兒一早,把高管事叫來。奴婢記得,高管事以前也記過賬。”
謝氏皺眉,“高三福一個人怕是不行。還是要請老爺邊的馬師爺幫忙。
馬師爺是錢糧師爺,算賬是他最拿手的活。
這次回京,馬師爺一家老小也跟著來到了京城,就住在顧府后巷一個二進小院。
劉師爺則沒有跟著來京城。
如今,顧大人邊的公務,主要是馬師爺和顧喻在處理。
禾說道:“明兒一早,奴婢就去找人請馬師爺進府。”
謝氏冷哼一聲,“我倒是要看看,張氏到時候還有什么話說。”
這個夜晚很長,很多人都沒有睡著。
顧玥一直輾轉反側,心頭七上八下。
她叫了一聲,丫頭葡萄從外間進來,問道:“姑娘怎么了?”
顧玥從上坐起來,“大姐姐還在哭嗎?”
葡萄搖頭,“大姑娘哭了一天,嗓子都哭啞了。奴婢沒聽到大姑娘的哭聲,想來這會已經歇下。”
顧玥偷偷松了口氣,“大姐姐哭了一天,我這里都能聽到她那邊的動靜,都快被她吵死了。”
葡萄想說,大姑娘哭了一天,還不是姑娘你害的。不過她不敢,這話只能在心里面偷偷想一想。
顧玥皺著眉頭,一臉煩躁的樣子。
這會,她是看什么都不順眼。
葡萄勸道:“姑娘,你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給太太請安。”
“我知道,我這不是煩躁得睡不著嗎。”
她望著芙蓉院的方向,“葡萄,你說母親和父親這會談好了大姐姐的婚事了嗎?”
葡萄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奴婢聽說,老爺在芙蓉院只停留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離開了。”
顧玥茫然,“真的?”
葡萄點頭。
“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顧玥生氣。
葡萄委屈地說道:“那時候姑娘已經躺在上,奴婢不敢打擾姑娘。”
顧玥冷哼一聲,“知不知道老爺離開芙蓉院的時候是什么表?芙蓉院那邊又是個什么況?”
“奴婢不知。”
“一問三不知,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