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顧大人提著禮物來到侯府。
他先到松鶴堂,給老夫人魏氏請安。
“平安回來就好。以后好好當差,不能決斷的事,多問問你的兄弟們。”
老夫人魏氏很感慨,顧大人也是流年不利,偏偏趕上這個節骨眼被調回京城,任的還是京城府尹一職。一不小心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
顧大人躬說道:“累大伯母替我cāo)心,侄兒不孝。”
老夫人魏氏說道:“你出那么大的事,老怎能不擔心。你母親去的早,她要是還在的話,你父親估計還在朝堂上,還能替你們兄弟出點力。”
顧大人微微低頭,沉聲說道:“父親的事,不提也罷。”
老夫人魏氏嘆了一聲,“這次老天爺保佑,讓你逢兇化吉,以后行事得仔細一點。
如今這京城啊,亂的很。你又處在京城府尹的位置上,老知道你很不容易。
以后皇子皇孫們的事,能避就避。實在是避不開,你找老侯爺替你出主意,別一個人扛著。”
“多謝大伯母關心,侄兒會謹記在心。”
老夫人魏氏揮揮手,“知道你在老這里不自在。你去外院見老侯爺,他肯定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侄兒告辭。”
顧大人跟隨侯府小廝,來到外院書房面見老侯爺。
侯府大老爺顧知文也在。
顧大人先是鄭重拜謝,“給大伯請安。這次侄兒能夠平安出獄,多虧了大伯鼎力相助。侄兒感激不盡。”
老侯爺同侯府大老爺顧知文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的表都有些凝重。
“不必多禮,起來吧。”
顧大人站起來,在椅子上坐下。
老侯爺盯著他看,然后神嚴肅地說道:“這次你能平安出獄,并非老夫的功勞。”
顧大人一臉懵逼)。
老侯爺繼續說道:“老夫這幾一直在替你奔波,并且通過李侍中同皇后娘娘談了兩次,然而結果并不理想。
昨聽聞你被放出來,我和知文都很茫然。我還問知文,是不是他在私下里托了關系,你才會被放出來。
結果他告訴我,他的確托了關系,然而那些關系只能讓你在獄中不受苦,卻不足以讓你平安出獄。”
侯府大老爺顧知文連連點頭,“我托的那點關系,絕不可能幫助堂弟你平安出獄。從昨得知你出獄開始,我和老侯爺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路關系暗中使力,讓你平安出獄。”
顧大人一臉茫然,“不是大伯和大堂哥你們幫我奔走,我怎么可能這么快出獄?”
老侯爺盯著顧大人,問道:“你仔細想想,誰有可能幫你出獄?會不會是你遺漏了哪路關系?聽聞魯侯府向你提親,會不會是魯侯的人脈幫了你?”
侯府大老爺顧知文說道:“如果是魯侯的人脈,倒是有可能救出堂弟你。”
顧大人連連搖頭,“絕不可能是魯侯府的人脈關系救了我。
我出事的第二天,內子就派了人前往魯侯府。魯侯夫人避而不見,還說婚事就當沒提過。
而且我不信魯侯為人高風亮節,做好事不留名。若果真是魯侯府出力救了我,魯侯府早該派人上門,索要好處。
再有,我也不認為,我有值得魯侯府費心救我的價值。
在西北的時候,我和魯侯就極少來往,談不上交。所以,絕不可能是魯侯府救了我。”
“不是魯侯府,也不是我們侯府,那到底是誰救了你?總不能是天子突然想通了,就把你放出來吧。”
老侯爺充滿了疑問。
侯府大老爺顧知文問道:“二堂弟,你仔細想一想,昨進宮面圣可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人或是事?”
顧大人皺眉深思,“昨進宮,先是遇見了趙王,趙王對我可不客氣。之后遇見了寧王府的公子詔,他感謝我替他找回玉佩,別的沒說。”
老侯爺蹙眉,“我要是沒記錯,這次的事,就是因為公子詔說玉佩丟了,然后找你報案。”
顧大人蹙眉,“老侯爺莫非是懷疑公子詔?”
緊接著,顧大人連連搖頭,嘲諷一笑,“絕不可能是公子詔。這次我被下詔獄,全拜他所賜,他怎么可能主動救我。
而且,我不認為公子詔有這等本事。他要真能左右陛下的決定,寧王何至于被趙王死死壓了一頭。
就連東宮太子,格那般軟弱,也能壓寧王一頭。不可能,絕不可能是公子詔。”
老侯爺蹙眉,“老夫同意你的看法,公子詔應該沒可能影響陛下的決定。”
劉詔在眾多皇孫中,存在感很一般。大家都知道他是寧王的嫡長子,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他給眾人的印象,就是一個稍顯文弱的宗室公子。才學不出眾,人品不出眾,能力不出眾。一切都很普通的皇孫。
這么一個普通的皇孫,突然間做了一件別人都做不到的事,甚至能影響到天子的決定,怎么想都不可能。
于是乎,老侯爺也在第一時間否決了劉詔。
侯府大老爺顧知文問道:“那到底是誰救了二堂弟?二堂弟,你真的半點頭緒都沒有嗎?”
顧大人搖頭,“之前我一直以為是你們替我奔走,救了我。”
老侯爺嘆了一聲,“看來這世上還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既然對方不肯露面,暫且就先這樣吧。”
顧大人帶著滿腹疑問,回到了顧府。
今他沒去衙門。
之前那個案子,已經移交金吾衛。由金吾衛出面調查薛家,東宮,東宮屬官。
金吾衛是天子的鷹犬,他們才不怕得罪人。就算是太子,只要被他們抓住把柄,也能將太子拉下馬。
金吾衛過去幾十年戰績輝煌,有四五位王爺,栽在了金吾衛的手里。宗親貴族,一二品高官,更是數不勝數。
朝堂從上到下,都恨金吾衛入骨。可是卻又奈何不了金吾衛半分。
誰讓對方是天子鷹犬,有天子做靠山,怕個。
誰敢和金吾衛作對,就等著被金吾衛干翻吧。
顧大人從詔獄出來,對金吾衛又怕又恨,下定決心從今以后對金吾衛敬而遠之。
“大人有難事?”馬師爺問道。
顧大人沒瞞著馬師爺,“老侯爺說,不是他救了本官。”
馬師爺一臉懵逼),“不是侯府出力救了大人,還能是誰?”
顧大人蹙眉,說道:“本官也在疑惑。”
馬師爺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不會是謝茂吧。”
“不可能,絕不可能。”
顧大人臉色都變了,“本官會被下詔獄,全拜謝茂所賜。謝茂一心想置本官于死地,他豈會救我。你不要胡說八道。”
“大人說的對,下官糊涂了。只是若不是侯府救了老爺,下官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救出老爺。”
顧大人緊皺眉頭,在書房內走來走去。
他對馬師爺說道:“那幾天的行程,你一一道來。本官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
馬師爺躬領命,從顧大人下獄到出獄這幾天,所有的行程,見過的所有人,他一一記錄下來,請顧大人過目。
顧大人翻來覆去的看,看了數遍,還是看不出有誰有本事將他從詔獄救出來。
馬師爺想了想,提醒顧大人:“大人,下官以為,能救老爺的,要么是宮里人,要么就是能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人。
下官列了一個名單,這上面的人,都是能夠影響陛下決定的官員。大人可有熟悉的?”
顧大人看著名單,看到了海西伯,不過他還是搖頭,“這上面一個都不熟悉。”
至于海西伯,顧大人早就知道,他出事后,海西伯可沒露面。更沒有替他在陛下跟前求。
所以不可能是海西伯。
馬師爺收起名單,說道:“如此,就只剩下宮里的人。大人,你仔細想想,侯府在宮里可有熟人?”
顧大人仔細想了想,緩緩搖頭,“沒有。侯府過去在宮里有關系,但是隨著那位娘娘過世,侯府和宮里就斷了聯系。”
馬師爺皺眉,“下官實在是想不明白。難不成真的是陛下想通了,將大人放了出來?”
顧大人自嘲一笑,此事萬萬不可能發生。
他在陛下面前,才刷過兩次臉。陛下能記住他的名字就算不錯了,怎么可能突然想起他,又將他放出來。
除非有人在陛下耳邊有意提起他的名字,并替他說了公道話。
想到這里,顧大人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是念頭閃得太快,他沒有抓住。
顧大人說道:“去將顧全叫來。”
小廝領命而去。
很快,顧全被叫到書房。
“老爺找小的,可是有事吩咐?”
顧大人盯著他,說道:“將本官出事后,府中所發生的事,你們的行程,接觸過的人,事無巨細,全部記錄下來。”
顧全有點懵,不明白顧大人這么做的目的。
馬師爺提醒他:“大人讓你寫你就寫,記得事無巨細,多小的事別管有用沒用,都要記錄下來。”
“哦!”
顧全還懵著,他提筆,老實的記錄下那幾天發生的事。
去了哪里,見過誰,什么時間,一一記錄。
府里的事,比如謝氏何時派誰去了何地,做了什么事,也都記錄下來。
顧老爺子跑出府邸這等‘大事’自然要記錄在案。
“老爺,小的寫完了。請過目。”
顧大人翻閱紙張,一行行快速瀏覽。
沒看到有價值的線索。
難道他能出獄,真的是天降福祿?
顧大人看到后面的記錄,隨口問道:“老爺子跑出府邸,怎么回事?”
管家顧全搖頭,“當時小的在外面奔波,具體況并不了解。”
顧大人又問道:“老爺子跑出去,做了什么事,你清楚嗎?”
管家顧全尷尬了,竟然一問三不知,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管家。
他忙說道:“小的這就找個人問問。”
“快去。”
顧大人并非是從這件事上面找到了線索,他是擔心顧老爺子跑出去惹禍。
以防萬一,哪天有人找上門討要說法,他得提前了解況。
管家顧全找來的人,正是守院門,看管顧老爺子的房婆子。
房婆子戰戰兢兢的,當差這么多年,頭一次走進外院書房,她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
“奴婢參見老爺。”
顧大人先是嗯了一聲,打量了一番房婆子。
接著開門見山的問道:“前兩天老爺子跑出府邸,到底是怎么回事?讓你看著老爺子,你就是這么當差的嗎?”
顧大人官威甚重,他厲聲質問,房婆子嚇得跪在地上。
“老爺明鑒,此事不是奴婢的錯啊。”
“不是你的錯,那是誰的錯?”
顧大人眼一瞪,房婆子戰戰兢兢地說道:“老爺子他要出府,奴婢攔不住啊。奴婢一個人,哪里是那些小廝的對手。”
顧大人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責任,錯的都是老爺子?”
房婆子連連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奴婢盡力了。”
顧大人板著臉,“說吧,老爺子為何要出府?別告訴本官,老爺子心血來潮,就想出府。本官要聽真話,你膽敢有所隱瞞,讓本官查出來,直接將你杖斃。”
一句杖斃,嚇得房婆子兩股戰戰。
她哆哆嗦嗦地說道:“奴婢猜測,或許是二姑娘同老爺子說了什么,刺激了老爺子,老爺子才會想到出府。”
顧大人皺起眉頭,“這事同二姑娘有什么關系?說清楚!”
房婆子咽下一口唾沫,心驚膽戰地說道:“那天下午,二姑娘去見了老爺子。
祖孫二人關起門來,說了有小半個時辰。具體說了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二姑娘離開后,老爺子就呆坐在房里,酒也不喝了,也不鬧騰了,只是小聲咒罵了幾句。罵的是誰,奴婢也沒聽清楚。
最后,老爺子就帶著小廝們沖擊門房,跑了出去。去了哪里,沒人知道,大老爺也沒查出來。
反正最后老爺子自己就回來了,沒病沒傷,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顧大人同馬師爺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是滿肚子疑問。
顧大人問道:“二姑娘去見老爺子,她是怎么和你說的?”
“二姑娘說,她給老爺子請安。回京這么長時間,沒給老爺子請安很是不孝。”
房婆子跪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心思不正。
顧大人蹙眉,顧玖見顧老爺子的理由連鬼都哄騙不了,當然更騙不了他。
顧大人擺擺手,“下去吧,好生當差。老爺子要是再出事,小心你的皮。”
“二老爺放心,奴婢一定看好老爺子。”
房婆子急不可耐地出了書房,趕緊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馬師爺問道:“大人,要叫二姑娘過來問話嗎?”
顧大人眉頭緊皺,斟酌了一番,最后點頭同意,“派人去請二姑娘過來,就說本官有話問她。”
管家顧全領命,親自去芷蘭院請人。
此事事關重大,顧全也不敢隨意對待。
這會顧玖正坐在芷蘭院的書房里,捧著一本志怪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青梅嘮叨著,“正月初一,姑娘要跟著太太一起進宮朝賀,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緊張地準備著。怎么到了姑娘這里,半點不緊張,還有心思看閑書。”
顧玖翻著書頁,說道:“不就是進宮朝賀,有什么可緊張的。進了宮跟著別人做就是了。你們啊,就是瞎cāo)心。”
青梅說道:“下午侯府會派一位嬤嬤過來,教導宮中的規矩,姑娘可要好好學,千萬牢記嬤嬤的話。”
顧玖陶陶耳朵,“知道了。等我午睡起來,就去學規矩。”
想到又要學規矩,顧玖也是心塞。
學規矩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
青竹從外面進來,“姑娘,管家來請。說是老爺叫你去書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