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湊到顧珍邊。
“兩千兩壓箱底銀子,會不會多了點”
胡姨娘提出異議。
顧玖解釋道“我想著大姐姐上多點銀子傍,也能多點底氣。等大姐夫去北邊換防,大姐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大不了花點銀子,叫廚房做一份。而且大姐姐在許家出手大方一點,也能更快的熟悉環境,站穩腳跟。”
顧珍暗暗點頭,心想二妹妹想得就是周到。
胡姨娘卻說道“留下兩千兩壓箱銀子,就只有六千兩銀子置辦嫁妝。出嫁曬嫁妝的時候,會不會顯得太寒酸,讓許家人看笑話。”
顧玖說道“胡姨娘放心,老爺說了,許家的聘禮全部貼補大姐姐的嫁妝。我估摸著,許家少說也要給個兩千兩左右的聘禮。有了這些聘禮,置辦六十臺的嫁妝不成問題。”
胡姨娘還是有疑慮。
顧珍卻很干脆地說道“二妹妹的主意很好,就這么辦。只是綢緞可以少一些,多準備點棉布。”
“這是為何”胡姨娘問道。
顧珍低下頭,耳根都紅了。
胡姨娘再三追問,她才發出聲音,聲音小到仿佛蚊音。
“棉布多預備一點,等有了孩子,就可以給孩子做衣服。”
胡姨娘感到很意外,在她心目中一直沒長大的孩子,沒想到想得比她還要長遠。
顧珍臉紅得滴血,又羞又惱,抬不起頭來。十分難為。
顧玖笑了起來,“大姐姐果然想得周到,是我考慮不周。”
說完,顧玖提筆修改單子。
接著,顧玖又說道“關于打制家具一事,只能委屈大姐姐。因為時間緊張,來不及做新的家具。我和父親商量過,大姐姐房里的家具樣式都是近幾年流行的,不如請漆匠上門,重新刷漆,作為陪嫁。不知大姐姐意下如何”
胡姨娘率先皺起眉頭。
顧珍很干脆的點頭,“兩個月的時間,要置辦六十臺的嫁妝本就不易。關于家具,二妹妹的辦法很好。而且我也喜歡我房里的家具,都是用慣的。陪嫁到許家,我也用得順手。”
“只是委屈了你。”胡姨娘說道。
顧珍笑了起來,“我不委屈。之前我還在擔心沒人替我置辦嫁妝,如今有二妹妹幫我cāo)辦家具,我心里頭歡喜得很。我信二妹妹,有多少銀子辦多少事。倒是比太太好上許多。”
八千兩嫁妝銀子落到謝氏手上,不知道還能不能剩下六千兩。
交給顧玖置辦,至少每一文銀子都會實實在在地用來置辦她的嫁妝,不用擔心被人貪墨。
顧玖鄭重地說道“多謝大姐姐對我的信任,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該我謝謝二妹妹。沒有你,我的嫁妝肯定還沒眉目。”
“大姐姐不用這么說。我謄抄一份單子,我們再理一理,看看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顧玖忙著替顧珍cāo)辦嫁妝,外院書房這邊,空氣仿佛凝固。
當謝氏得知顧大人竟然讓顧玖出面cāo)辦顧珍的嫁妝的那一刻,氣得恨不得提一把刀將顧大人給砍了。
這是打臉啊
當著所有人的面,啪啪啪打臉。
謝氏臉色漲紅,憤恨地盯著顧大人。
顧大人面無表地說道“此事本官已經決定,不容更改。你就安心替三丫頭置辦嫁妝,珍丫頭的嫁妝用不著你來cāo)心。”
謝氏連連冷笑,好狠的男人啊。
男人一旦翻臉,竟然是如此的絕絕義。
顧琤夾在中間,很為難。
他想了想,還是站出來,說道“請父親好歹給母親一點體面。”
顧大人十分不滿,“內宅事務,無需你來cāo)心。回房讀書去。”
顧琤暗自嘆了口氣,想了個辦法,說道“不如就請母親稱病,如此二妹妹便有了理由替大妹妹cāo)辦嫁妝。母親也不至于下不來臺。”
“憑什么”謝氏大感不滿。
顧琤非常誠實地說道“這也是為了母親的臉面著想。”
謝氏冷哼一聲,“只要你父親改變主意,我的臉面就還保得住。我為二房的當家主母,卻不能替庶女cāo)辦嫁妝,此事傳揚出去,我在下人面前哪有威信可言”
顧大人冷漠地說道“這都是你自找的。”
謝氏抓起茶杯,就要朝顧大人砸去。
顧琤眼疾手快,急忙攔住。
顧大人震怒,“滾出去本官現在不想見到你。”
謝氏氣到渾發抖,還想沖上去抓爛顧大人的臉頰。
顧琤急忙拉住謝氏,強硬地將謝氏拉走,離開書房。
謝氏拼命掙扎,厲聲大罵,“不孝子,放開我。你這個混賬東西,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你還認不認我這個母親”
顧琤對謝氏的罵聲充耳不聞,用盡全力氣,拉著謝氏離開。
丫鬟婆子們見狀,都不敢上前。只因為顧琤的臉色實在是難看,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兆頭。
顧琤一路將謝氏拖回芙蓉院,才松手。
謝氏一得了自由,跳起來,就朝顧琤臉上打去。
“混賬東西,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做母親的”
顧琤站著沒動,硬生生承受謝氏的巴掌。
然后冷聲問道“母親可消氣”
“不孝子,滾”謝氏怒罵。
顧琤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母親怪我拉走你,然而重來一次,兒子還是會這么做。”
謝氏抄起茶杯,就朝顧琤頭上砸去。
顧琤這一回沒有站著不動,頭一偏,躲開了茶杯。
接著,他對下人說道“將茶壺,茶杯,易碎的東西全都收走。”
謝氏面色扭曲,“你敢”
顧琤繃著一張臉,冷冷地對下人說道“還不動”
下人們齊齊一哆嗦,竟然不顧謝氏的反對,急忙將屋里易碎的物品統統收走。
謝氏大怒,“反了,反了,你還管到我的頭上。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良心我可是你的親娘,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你這個不孝子。”
顧琤冷聲說道“母親怪我,我理解。然而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將母親拉走。
因為很明顯父親正在氣頭上,心中已經對母親生出了厭惡之心。這個時候。母親說多錯多,說什么都是錯。
如今母親最應該做的事是冷靜,最近就不要和父親碰面。父親那邊,我也會試著勸勸。”
謝氏呵呵冷笑,“我年老色衰,你父親自然是厭惡了我。”
“母親這話,未免將父親看得太輕。兒子以為,一切的根源都在謝家。”
謝氏一震,有些意外。
“你父親當初口口聲聲說不怨我。而且我已經和謝家斷了來往,他還要怎么做難道要我去死嗎”
顧琤抿著嘴唇,表嚴肅。
“大舅舅對父親做的那些事,母親真的以為,父親都忘了嗎真的以為父親會毫無芥蒂嗎”
謝氏臉色蒼白。
顧琤繼續刺激謝氏,“說到底,這一切的根源還是在母親上。父親,并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
不是大度的男人,一句話道盡了一切。
謝氏笑了起來,笑容悲苦,“你說得對,你父親的確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是我天真了,竟然真的以為雨過天晴。呵呵”
一聲呵呵,道出謝氏內心的心酸,悲苦。
她仰著頭,不讓眼淚落下來,“你父親沒有將我關進小佛堂,也是看在你們兄弟的份上,不忍讓你們兄弟背上不名譽的名聲。我該知足了。”
顧琤張張嘴,本想安慰謝氏,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后還是說道“母親盡量想開點吧。謝家那邊,既然已經斷了關系,那就徹底斷干凈。等將來兒子有了出息,兒子孝敬你。”
謝氏自嘲一笑。
就憑顧琤剛才強硬拉她回來,謝氏就不指望他孝敬。
她擺擺手,“我乏了,你退下吧。”
顧琤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后王府宴請,母親會去嗎”
“你們讓我去,我就去。”
顧琤一臉無奈,“兒子告辭。”
他走出芙蓉院,看看天色,太陽西沉,一天時間就要結束了。
他有些惆悵,有些無奈,有些茫然。
當八弟顧珙來到他跟前,指責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時候,顧琤怒火中燒,狠狠地打了顧珙一巴掌。
顧珙被打懵了。
顧琤教訓他,“耍脾氣也不知道看看時間場合。父親母親之間的矛盾,是你能隨便說話的嗎滾回去多讀點書,長長腦子。”
顧珙氣憤不已,連芙蓉院就沒進去,一臉怒氣沖沖地跑了。
顧琤嘆息一聲,走著,走著,竟然來到了芷蘭院。
他猶豫了一下,敲響了芷蘭院的大門。
小翠見到顧琤,就跟見到鬼似得,話都不會說,轉就跑。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六少爺找上門來了。”
顧玖哭笑不得,“什么大事不好,不要胡說八道。青梅,你去把六少爺請進來。”
青梅笑笑,出門請顧琤。
小翠感覺好丟臉,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顧琤被請進書房,“叨擾二妹妹休息。”
“六哥請坐,我正好沒事。六哥喝茶還是喝冰鎮酸梅湯”
顧琤說道“還是酸梅湯吧。”
他現在就需要一杯透心涼的酸梅湯,醒一醒腦袋。
一杯酸梅湯下肚,顧琤的臉色總算正常了些。
他放下杯子,嘆了一聲,“讓二妹妹見笑。”
“六哥無需如此。”
顧玖客客氣氣的。
她有些懵,不明白顧琤為何會來找她。
難道兄妹兩人的感,有親近到可以聊知心話的地步嗎
應該還沒有吧。
顧琤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太太最近脾氣暴躁,還請二妹妹多擔待些。”
顧玖心中了然,“我替大姐姐cāo)辦嫁妝,太太一定很生氣吧。”
顧琤點頭,沒有否認,“的確很生氣。我勸她稱病,如此大家臉上都好看些,然而她沒答應。”
顧玖隨口說道“太太子要強,這個時候讓她稱病,她自然不愿意。”
顧琤說道“我已經盡力了。”
顧玖把玩著茶杯,斟酌著說道“江山易改本難移。對于格要強的人,并不是我們盡力了,就可以改變他們。六哥與其想著讓太太改變主意,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顧琤蹙眉,“什么辦法”
顧玖輕聲說道“釜底抽薪。”
顧琤緊皺眉頭,他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顧玖的意思。
所謂釜底抽薪,也就是顧琤或是顧珽,趕緊成親娶老婆。等少進了門,稍微運作一番,取代謝氏打理內務。
謝氏不管家,自然翻不起風浪。
而且娶一個強勢的少進門,只要顧琤堅守立場,說不定少還能治一治謝氏自視甚高的臭毛病。
顧琤不由得琢磨起這件事。
顧玖低頭一笑,自夸一回,她真是一個孝順的女兒。為了避免顧大人掉入謝氏的坑里面,她都在鼓動顧琤釜底抽薪。
顧大人給她準備四萬兩的嫁妝,是值得的。
顧琤似乎是想明白了,鄭重道謝,“和二妹妹的一席話,讓我受益良多。多謝二妹妹。”
顧玖笑道“六哥別怪我就好。”
“怎會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著想。”
顧琤特別真誠。
顧玖也回了他一個真誠的笑容。
顧琤告辭離去,顧玖親自送到門口。
送走了顧琤,顧玖回房歇息。
青梅伺候顧玖洗漱,順便說道;“六少爺定是在太太那里吃了苦頭。”
顧玖說道“他是太太的親兒子,受點苦是應該的。”
青梅嘮叨“老爺和太太鬧得這般厲害,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場。”
顧玖嘲諷一笑,“還能怎么收場,過個幾,大家不再議論此事,這件事也就過去了。莫非你以為太太會給老爺服軟,亦或是老爺給太太服軟”
青梅說道“老爺當然不可能給太太服軟,至于太太,也許有可能。”
顧玖換了棉質的里衣,舒服地躺在上。
“換做以前,他們恩的時候,太太還有可能做低服小,服個軟。如今,兩人直接撕破了臉面,太太又有兒子傍,自認為底氣十足,我賭她不會服軟。”
青梅問道“難道就要一直僵持著嗎”
顧玖喝了一口白開水,說道“當然不會一直僵持著。等著瞧吧,說不定很快事就有了變化。”
許久沒露面的顧老爺子,大晚上,提著酒壺找到顧大人。
他指著顧大人的鼻子大罵,“蠢貨,這么多年你總算是做了一件對的事。”
顧大人臉色極為難看。他一大把年紀,又是堂堂京城府尹,還被人指著鼻子罵蠢貨,臉面都丟盡了。
“天黑了,父親請回吧。”
顧老爺子呵呵冷笑,“老夫偏不走。”
顧大人蹙眉,“父親到底想做什么”
顧老爺子怒道,“老夫想做什么,你看不出來難得的機會,不如趁機休了謝氏,另娶他人。老夫親自替你掌眼,為你娶一個名門貴女進門。”
顧大人臉色鐵青,“荒唐休妻的話,父親莫要再提。”
顧老爺子眼一瞪,“蠢貨,到現在你還惦記著謝氏。那個女人就是個攪家精,你看不出來嗎你眼睛瞎了嗎”
顧大人惱怒不已,“謝氏再不好,那也是四個孩子的生母。休妻,說得容易。休了謝氏,你讓顧琤,顧珙兄弟將來如何在官場上立足顧玥和顧珊如何在婆家立足父親,我的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顧老爺子指著顧大人的鼻子大罵,“蠢貨,蠢貨,一家子蠢貨。你就不能想個辦法讓謝氏暴斃,非得留著她鬧騰”
顧大人臉都黑了,“父親當兒子是什么人你當兒子是殺人兇手嗎簡直是荒唐。你想離間我和兩個孩子的父子之,我告訴你,沒門。”
顧老爺氣得砸了酒壺,“蠢貨,夏蟲不可語冰,有你后悔的那天。”
顧老爺子氣呼呼地走了。氣死他了,他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蠢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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