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王依提醒,顧玖直接打了兩個滾,躲在了石頭后面。
又是刺破空氣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王依揮舞搟面杖,抵擋利箭攻擊。
“姑娘躲好,奴婢這就去將那人找出來。”
“王依,你別亂跑。”青梅大喊。
顧玖拉著青梅,又在地上滾了兩滾,換了個地方藏起來。
“別喊,會暴露我們的藏之地。”
顧玖壓低聲音,提醒青梅。
青梅擔心,著急。
她同樣壓低聲音,說道:“王依太莽撞了,萬一有個意外,她能來得及救我們嗎?”
顧玖沒作聲,扭頭看著深入地面的那支利箭。
她對大周朝的制式武器了解得不多,卻也知道精鋼打制的利箭,只能出自將作監。
也就是說,精鋼打造的利箭,只能是有官方背景的人才能拿到。
顧玖小心冒頭,留意四下動靜。
她對青梅說道:“那支利箭看到了嗎?我們必須拿到手。”
她得親眼看看箭頭是不是精鋼制造,才能佐證她的判斷。
青梅緊張,不安,“奴婢去拿。”
“不用。我去拿。”
“不行。姑娘子貴,奴婢常年干活,比姑娘更靈活。”
說完,青梅不由分說,直接匍匐前進。
顧玖緊張到手心冒汗,后背也已經被汗水浸濕。
她一直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很怕一支利箭突然出現。
青梅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沒入地面的利箭拔了出來。
又是破空聲。
“青梅,快!”
青梅也聽見了破空聲,她嚇死了。
顧玖看來不及了,直接跳出來,拉著青梅朝下面滾去。
兩個人一直翻滾,滾到山坡下面才停下。
“你有沒有受傷?”顧玖急忙問道。
青梅連連搖頭,兩人都是一狼狽。
她咧嘴一笑,“奴婢不負使命,終于拿到了。”
青梅舉著利箭,給顧玖看。
利箭的箭頭,在陽光下反光。精鋼打造,質量優良。上面還有將作監工匠的編碼姓名。
顧玖冷冷一笑,又皺起眉頭。
她只是一個閨閣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能讓擁有官方背景的人費心來殺她。
是因為顧大人?
還是因為劉詔?
顧大人在官場,難免會得罪人。然而文官行事,向來都是用朝堂手段對付政敵。
也只有謝茂那樣不講究的人,才會使用下三濫的暗殺手段。
不過謝茂已經離世,那么要殺她的人肯定不是謝茂。
劉詔為皇孫,肯定礙了很多人的眼。
有人想要殺劉詔,顧玖不奇怪。
但是為何連她也要殺?
她只是劉詔的未婚妻,殺了她能有什么用?莫非是要殺雞儆猴?她就是那只雞?
顧玖心里有句p不知該不該說。
果然是無妄之災。
希望不是劉詔惹來的禍事。
如果殺手是劉詔惹來的,今天豈能善了?
她要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將劉詔大卸八塊,讓他這輩子都別想人道。
顧玖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暗暗咒罵劉詔。
她和青梅,此刻正處干涸的水溝里。
水溝位于梅林小山坡下面。
二人想要回去,回到相國寺,必須上山坡。
“姑娘,我們該怎么辦?”
青梅牙齒在打架,說話的聲音也在哆嗦。青色的衣裙,全是半干的泥土。頭上都是雜草塵土。
顧玖沒比青梅好多少,二人半斤八兩,渾狼狽。
顧玖拉著青梅的手,“別害怕,我們不會有事的。”
顧玖想了想,拉著青梅沿著小河溝繼續往前走。
回去的事晚點再想,現在要緊的是,趕緊離那殺手越遠越好。
也不知道王依那邊如何?能不能干翻殺手。
顧玖也是頭一次知道,王依如此喜戰。
當王依提著搟面杖沖出去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王依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是強者對決的興奮。
王依的本事到底有多強,顧玖不清楚。不過應該也算是高手吧。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殺手追來了。
“姑娘,當心。”
“別管,繼續跑。”
黑衣殺手提劍而來,目的就是為了殺顧玖。
顧玖拼命跑,心里頭冰涼。
難道王依敗了?
金屬碰撞聲,在后響起。
顧玖回頭一看,趙三?
是劉詔邊的護衛趙三。
不光是趙三,山坡上面,也傳來打斗聲。
原來殺她的殺手不止一人。
顧玖呵呵冷笑,真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看重她,一次派出數個殺人來殺她。
“姑娘,你沒事吧?”
王依回來了,王依沒事。
王依跳下干涸的水溝,背起顧玖,“姑娘,奴婢帶你上去。”
顧玖沒有拒絕,她趴在王依上,問道:“怎么回事?”
王依說道:“奴婢找到了箭的人,把他打暈了。卻沒想到,一下子又鉆出好多黑衣人。兩邊就打起來了。”
顧玖咬牙,果然如她猜測地那般。今無妄之災,全是劉詔惹來的。
雙方搏殺,趙三這邊逐漸占據上風。
黑衣殺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果斷退去。
“別追。”
趙三叫住手下侍衛,“公子安危要緊。”
緊接著,趙三追上顧玖,“顧姑娘,此處危險。請你隨我來。”
顧玖面無表地看著趙三,“劉詔在附近?”
趙三遲疑了一下,想不通顧玖為何會猜到。
他點頭承認,“是,公子就在附近。”
顧玖板著臉說道:“帶我去見他。”
“顧姑娘這邊請。”
趙三領著顧玖,朝后山懸崖處走去。
顧玖狐疑,心生警惕。
到了懸崖邊,趙三說道:“公子就在下面別院。”
顧玖沒作聲,等著趙三揭開謎底。
趙三朝樹林密集處走去,竟然走得穩穩當當,并沒有摔下懸崖。
顧玖詫異。
趙三回頭看著顧玖,“此處有高人布陣,其他面都是真懸崖,這一面看似是懸崖,其實只是一處山坡。”
原來如此。
顧玖帶著王依,青梅,跟隨趙三鉆樹林,一路往下。
走了一路,前方豁然開朗。
一棟別院,出現在眼前。
“竟然在此處建別院,誰的主意?”
趙三笑道:“自然是公子的主意。”
顧玖挑眉,“這么說,此處是劉詔的私人別院?”
“正是!顧姑娘是第一位被邀請來到這座別院的人。”
顧玖呵了一聲,半點不覺著榮幸,反而憋了一肚子火氣。
進入別院。
別院不大,只有兩進,布置得倒是很精巧。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劉詔就坐在后花園內品茶。
地面上還有幾灘血。
趙三見到血跡,表一變,極為緊張,“公子,有人闖了進來嗎?”
劉詔面色平靜地說道:“對方有高人,破了此處的陣法。來了幾個毛賊,不過已經被解決了。”
趙三擔心,“公子,這里還能住嗎?”
劉詔搖頭,“不能住了,你下去準備,之后我們就離開。”
“屬下遵命。”
趙三退下。
青梅和王依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退了出去。
院子里,就只剩下顧玖同劉詔二人。
劉詔斟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過來坐吧。”
顧玖沉默上前,端起茶杯,沒喝。
她盯著劉詔,面色不善。
劉詔挑眉,“想說什么?”
顧玖什么都沒說,直接將一杯茶水朝劉詔臉上潑去。
當她差點被利箭奪去命,當她和青梅孤獨無助之時,顧玖真的想過弄死劉詔,一了百了。什么破婚事,本姑娘不稀罕。
此刻,只是潑他一杯茶水,算是客氣的。
然而奇跡出現。
茶水在半空中,停滯不前,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
一秒,或許只有零點一秒,茶水倒流,全都落回茶杯里。
顧玖受驚,直接將茶杯給丟了。
劉詔伸手接住茶杯,“當心劃到手。”
顧玖深吸一口氣,“我也是白生氣。”
劉詔淺笑一聲,“坐下說話吧。這次連累你了。”
顧玖在石凳上坐下,“原來你也知道連累了我。”
“抱歉!”劉詔鄭重道歉,重新倒了一杯茶。
他將茶杯放在顧玖面前,“喝茶,定定神。”
顧玖端起茶杯,沒急著喝。
劉詔面色平靜地問道:“有限潑我?”
顧玖坦然說道:“我想弄死你。”
劉詔詫異,緊接著笑了起來,“你想怎么弄死我?”
顧玖答非所問,“你死了,我便不用受這些苦。”
劉詔語氣清冷地說道:“我若是死了,你只會受更多的苦。這輩子你都別想嫁人,你得守望門寡。”
顧玖偷偷翻了個白眼。
劉詔又說道:“我以為你已經做好了嫁給我的準備。”
顧玖說道:“不到大婚那一天,誰敢說自己做好了嫁做他人婦的準備?”
劉詔點點頭,“你說的對,我果然不了解女人。但是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你注定嫁給我,就該早早做好嫁做皇孫妻的準備。”
“你的意思是,像今這樣的危險,我還會遇到?”
劉詔面色平靜地說道:“我會盡量保證你的安全,但是我不能保證類似的事不會再發生。”
顧玖接話,“畢竟皇室中人,不是瘋子,就是變態。”
“何為變態?”劉詔不恥下問。
顧玖冷聲說道:“非正常人。”
劉詔一聽,連連點頭,“你說的沒錯,皇室中人無一正常人,全都是變態。所以盡快適應吧。”
顧玖瞇起眼睛,打量劉詔,“你怎會助在這里?難道你的腿沒有受傷?”
劉詔難得一笑,“你看出來了?”
顧玖不解,“外界都傳聞,你和皇長孫在軍營打架,兩敗俱傷。”
劉詔輕描淡寫地說道:“皇長孫是真的受傷,我嘛,則需要一個借口離開軍營。受傷是很好的借口。”
顧玖突然沉默下來。
劉詔也沉默。
兩人之間,氣氛有些緊繃。主要是顧玖緊繃。
她沉默地喝著茶,思緒翻滾。
劉詔沉默地算著時間,最后由他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你真想殺死我?”
顧玖點頭,“有那么一瞬間,很想弄死你。”
劉詔笑了起來,似乎很高興聽到顧玖這么說。
顧玖白了他一眼,神經病啊!聽到有人殺他,他還高興。不愧是皇室中人,又瘋狂又變態。
劉詔語氣淡漠地說道:“你是第一個當著我的面坦誠想要殺死我的人,我很榮幸。”
顧玖放下茶杯,眼神古怪地看著劉詔。
劉詔把玩著茶杯,斟酌了一下,說道:“我相信很多人都想殺死我,然而我無法從那些人的嘴里聽到一句實話。你對我如此坦誠,我很高興。我想夫妻相處的第一點,就該是坦誠。”
顧玖突然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拿出你的坦誠。”
劉詔眉眼微動,表嚴肅地說道:“我想娶你,這是真話。”
顧玖說道:“我不樂意聽。”
劉詔想了想,又說道:“我想將婚期提前,這也是真話。”
顧玖哼了一聲,一臉傲,“我反對。”
劉詔干脆說道:“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因為要嫁給我而高興?”
顧玖愣住,這是什么鬼問題。
“沒有嗎?”劉詔有些失望。
顧玖搖搖頭,“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我想你我的婚事不及一千兩銀子更讓我快樂。”
劉詔遭遇一萬點傷害,他堂堂皇孫,竟然不及一千兩銀子重要。
他盯著顧玖: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眼瘸嗎?放著眼前的豪門貴公子不稀罕,竟然稀罕一千兩銀子。你知不知道,別說區區一千兩,本公子可以給你一萬兩,十萬兩,甚至百萬兩。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劉詔:十萬兩,百萬兩,你倒是給啊。給不出來,瞎逼)逼)有鬼用啊。
劉詔眉眼一抽一抽,很心塞。
“你竟如此財迷!”
顧玖挑眉一笑,“我一如既往地財迷。”
劉詔突然笑了起來。顧玖反而生出不安感。
一見劉詔笑,她就覺著準沒好事。
“王府有很多很多的產業,王府也有很多很多的錢。但是這些錢,都不在本公子手上。”
顧玖端起茶杯,遮住唇角的一抹笑,“你想說什么?”
劉詔鄭重說道:“你想要錢,不如打劫王府。”
咳咳……
顧玖差點被嗆到。
她狐疑地盯著劉詔,“你讓我打劫王府?”
劉詔點頭,“對,打劫王府。與其讓父王敗家,不如你想辦法將銀子都劫了。”
顧玖又連咳幾聲,“你不是說笑?”
劉詔點頭,“我自然不是說笑。如何,有興趣嗎?”
顧玖笑了笑,“你不怕王爺提刀砍死你這個不孝子?”
劉詔笑道:“有你在,我自然不怕。父王會砍我,但絕不會砍你。”
顧玖指著劉詔,無恥,不要臉。拿老婆擋刀,還能要點臉嗎?
劉詔端起茶杯,輕聲一笑,“堂堂皇室男兒,何必要臉。臉面價值幾何,能否博你一笑?不能博你一笑,可見臉面不值千兩,舍了便是。”
能將不要臉,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清新脫俗,實屬罕見。
顧玖甘拜下風,扶額長嘆。
妖孽啊!誰來收了這個妖孽。
“你可同意?”劉詔追問。
顧玖吐血回應,“以后再說。”
劉詔點頭,“離著婚期不到四個月,趁著這段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若是你同意,等你進了門,我們就開始實施計劃,打劫王府。”
顧玖扶額說道:“我會被你害死的。王妃娘娘本就不喜我,我再和你同流合污,她定然恨死我。”
劉詔卻說道:“同流合污這詞不雅,應該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顧玖直接甩了個白眼給他,“你是有多恨王府?”
劉詔面色坦然,“你誤會了,本公子怎會恨王府。本公子只是認為,銀錢都該用在刀刃上,不該浪費在青樓花坊。
皇祖父正計劃整治戶部積欠,因為梅嬪一事給耽誤。等風波一過,清理積欠會再次回到皇祖父的案頭。
父王心知肚明,甘愿被發配守皇陵,便是為了躲避風頭。
他將這個爛攤子甩給我,本公子縱然有千般本事,也變不出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想來想去,唯有打劫王府,讓父王出血。然而,王府畢竟還是父王和母妃當家,所以我需要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