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老爺微蹙眉頭,“當初聽聞你被指婚給公子詔,我和你大舅舅就很擔心。小玖,你可知道寧王妃裴氏,同魯侯裴仁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顧玖點頭,“聽聞過。”
蘇二老爺又說道“如今這位裴老夫人,正是寧王妃裴氏的生母,同魯侯裴仁的關系可不太好。”
顧玖琢磨了一下,“舅舅的意思是說,魯侯不僅不會成為寧王府的助力,反而有可能在背后攻擊寧王府。”
蘇二老爺驚訝,沒想到顧玖反應這么快。
他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顧玖有個疑問,“二舅舅,魯侯真有這么小氣”
蘇二老爺哼了一聲,“他不僅小氣,他還貪財,睚眥必報。這些年,他在朝堂上可沒少結仇。若非他立下赫赫戰功,又深得天子信任,早就被人彈劾下獄。當年,他和寧王下,在青樓花坊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還出過人命官司。”
顧玖扶額,敢朝堂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年輕的時候特么的都有一段荒唐的歲月。沒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
蘇二老爺提醒顧玖,“魯侯記仇,小心他在背后耍的。所以你要留意寧王妃裴氏的動靜。”
顧玖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二舅舅提醒。”
蘇二老爺嘆息一聲,臉上的皺紋,讓他整個人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老了十歲。
可見這些年,蘇家的子真的不太好過。
他說道“蘇家離京十多年,京城許多事,對我們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尤其是皇孫一代,沒有一個熟悉的。舅舅幫不了多少忙,你別嫌棄。”
顧玖忙說道“舅舅折殺我。我感激兩位舅舅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就說這次收購藥材,若非有蘇家的臉面,我定然無法順利買到質優價廉的藥材。就算買到了,估計也無法順利運回京城。”
蘇二老爺擺手,“這點小事,不值一提。論感謝,也是我們蘇家感謝你。
蘇家這些年子過得艱難,也曾放下臉面,做一些營生。
可是我們蘇家無一人擅長經商,不僅沒賺錢,反而將最后一點家當賠了進去。
這么多年,只能守著幾畝薄田,做個教書先生為生。
家里人口多,開銷大,子一年比一年艱難。
蘇政遇險,多虧你接濟他,他才能順利到達京城,并在京城安頓下來。
我們蘇家虧欠你們兄妹二人,你們兄妹在繼母手下討生活,諸多艱難,蘇家卻一點忙都沒幫上。
反過來,還讓你來幫助我們,我這老臉羞愧啊。
不過看到你長這么大,你哥哥也有了出息,我心里頭就高興,替你母親高興。”
一番話,將顧玖說得眼睛紅紅的。
她說道“二舅舅千萬別這么說,我盼著蘇家有一天能夠重現當年榮光,大家子越過越好。”
蘇二老爺笑起來,“會的。有政兒在,蘇家后繼有人。”
蘇政頓感壓力山大。
顧玖沖蘇政法笑。
蘇政只能報以苦笑。
時間不早了,顧玖要趕著回府。
蘇二老爺讓蘇政送顧玖。
“小玖妹妹,我送你出門。”
“多謝蘇表哥。”
兩人一起出門,顧玖對蘇政說道“聚美齋的事,連累了蘇表哥,還請蘇表哥見諒。”
蘇政搖頭,鄭重說道“該我感謝小玖妹妹,要不是你給我機會,投銀子到聚美齋,我也賺不到錢。
聚美齋出事,和小玖妹妹你無關,這是天災。
而且現在聚美齋重新開業,別說賺得少,就算虧錢也沒關系。小玖妹妹但凡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派人說一聲。”
當初顧玖開聚美齋,就想到了蘇政。
她確定聚美齋肯定能賺錢,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于是拉上蘇政入股,也是想讓蘇政賺點零花錢,讓手上寬裕一點。
開聚美齋本錢很少,也就兩三百兩。
蘇政掏了三十兩銀子,顧珽也陶了二十兩銀子,三個人湊起來,將聚美齋開了起來。
后來,顧玖才聽說,那三十兩銀子,是蘇政當時全部的家當。因著三十兩,主仆二人差點餓肚子。
當初,蘇政離開晉州的時候,手里有五百兩。其中兩百兩,是顧玖感謝他幫忙,另外三百兩算是借給他的。
蘇政拿了錢不敢亂花,當即托人給家里寄了四百兩。帶著一百兩,省吃儉用,來到京城安頓下來。
他白天給書坊抄書,給人代筆寫信賺錢,到了晚上才溫習功課。
就連小廝順子,也天天出門打零工。
主仆二人,靠著做工賺錢,愣是在京城立足了腳跟。
那一百兩,除了路上花用,租房等等,剩下的幾十兩全部攢了下來。
若非后來蘇政病了一場,請醫吃藥,花了不少銀子,也不會只剩下三十兩。
不過那時候,顧玖什么都不知道,見蘇政拿出三十兩,她就以為蘇政手里應該還有錢。
直到后來聚美齋分紅,二壯給蘇政送銀子,才從小廝順子的嘴里得知,當初那三十兩,就是他們主仆全部家當。
要不是順子的工錢是當天結算,主仆二人都得餓肚子。
顧玖得知此事后,一直很自責。
后來聚美齋出事,關門歇業,顧玖一直擔心蘇政主仆缺銀子用。
她派人給蘇政送銀子,蘇政說什么都不收,還說手里有錢。
顧玖知道蘇政自尊心強,也就沒有勉強。
蘇政的確有一點積蓄,幾個月的分紅,他全都攢了下來,沒花過一文錢。
他打算攢夠一百兩,寄五十兩回家,另外五十兩還給顧玖。
顧玖對他說道“蘇表哥放心,聚美齋不會虧錢,只會賺錢。等到月底,又會有一筆分紅。今年,蘇表哥應該可以過一個舒服的年。”
蘇政對著顧玖,行了個大禮。
顧玖急忙避讓,“蘇表哥這是做什么”
蘇政感激道“小玖表妹,感謝你幫我們蘇家這么多忙,讓我們蘇家的子逐漸好起來。我現在能力有限,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幫上你的忙。”
顧玖笑了起來,“蘇表哥真想幫我”
蘇政鄭重說道“自然想幫你。”
顧玖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道“蘇表哥如果真心想幫我,那你就答應我,從今天開始不要再做抄書寫信的事。
聚美齋的分紅足夠你和順子二人的開銷,我希望你將時間都用來讀書。
我盼著有一天能夠看到蘇表哥東華門唱名,做天子門生,順利進入官場。只有你進入官場,你才能幫上我。”
蘇政盯著顧玖,目光深邃,“你希望我在官場上幫你”
“正是。如果蘇表哥不愿意,我不勉強。”
“不,我愿意幫你。我答應你,從今天開始,不再做抄書寫信的事,我會將時間都用來讀書。他當我東華門唱名,我也希望能看到小玖表妹能替我高興。”
顧玖重重點頭,“一定”
“一定”
蘇政目送顧玖離去,直到牛車拐彎看不見,他才收回目光。
回到正屋,蘇二老爺看著他,“你和小玖說了什么”
蘇政鄭重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會專心讀書。”
蘇二老爺一臉欣慰,“你早該如此。你父親讓我再三叮囑你,不要為銀錢cāo)心,讀書才是最要緊的。等等,你突然想通,可是小玖勸了你”
蘇政點頭承認。
蘇二老爺感慨道“小玖這孩子,當真聰慧。她是怎么勸服你的”
蘇政說道“叔父沒別的事,我先回房讀書。”
蘇二老爺的胡子抖了抖,這個臭小子。
蘇政回到房里,翻開書本。
順子在旁邊伺候筆墨,“還是表姑娘的話好使。小的勸了公子整整一年,公子死活聽不進去,整為五斗米cāo)勞。結果表姑娘三言兩語就說服了公子。以后遇到事,還得請表姑娘出面。”
蘇政板著臉,輕聲呵斥,“就你話多,閉嘴。”
順子做了個鬼臉,跑出去了。
顧玖順路,去看了眼成藥鋪子。
成藥鋪子,離著十里胡同不遠,位于西市。就是房租貴了點。
顧玖苦于嫁妝銀子沒到手,不能豪氣的將鋪子買下來,只能租。
房租貴,但是地段好。
裝修完畢,貨柜全都擺好。
二舅舅運來的藥材,也都分門別類的裝好。
宋正在鋪子里幫忙。
見到顧玖,趕緊前來見禮。
顧玖擺手,“在外面不用多禮。這次辛苦你了,讓你大冬天跑了上千里。”
“不辛苦。姑娘有別的差事盡管吩咐。小的很樂意在外面跑。”
宋正的精神狀態同第一次見面,完全不同了。
他現在是干勁十足,精神極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就是臉上的胡子太過濃密,不知道多少天沒打理。
加上他長得壯實,整個人往人前一站,很有威懾力。
不愧是做過皇城侍衛的人。
二壯從后院跑了出來。
從今以后,二壯就是成藥鋪子的掌柜。
聚美齋那邊,由二壯的徒弟管理。
“姑娘來了,小的帶姑娘四處參觀。”
顧玖點點頭,參觀了鋪子,又看了診室,最后到后院坐下喝茶。
二壯說道“田大夫來了,姑娘要見他嗎”
顧玖來了興趣,“好啊你叫他進來。”
二壯出門,將田大夫請了進來。
宋正趁機說道“姑娘,小的有件事要稟報。”
“你說。”
“議夫人名下有家錢莊,在放印子錢。”
議夫人就是公子議的妻子,蕭琴兒。公子議就是劉議,劉詔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顧玖挑眉,“你確定她的錢莊在放印子錢”
宋正肯定地說道“小的確定,月息五分。”
這是妥妥的高利貸啊,而且還是利滾利。
顧玖問道“出事了嗎”
“目前還沒出事。”
顧玖了然一笑,“你替我盯著這家錢莊,一旦出了事,即刻稟報我。”
“小的遵命。”
顧玖嗤笑一聲,蕭琴兒是有多錢,堂堂皇孫妻,竟然開錢莊放印子錢。
蕭琴兒的嫁妝加上聘禮,絕對不少于七八萬兩。有這么多嫁妝,做什么生意不好,非要去做敗壞名聲的高利貸,腦子不清醒了。
不過這對顧玖來說是一件好事。
這件事只要利用得當,她能將蕭琴兒扒下一層皮。
顧玖悄聲問方嬤嬤,“蕭琴兒有在管家嗎”
方嬤嬤點頭,“自議夫人進門后,王妃娘娘就帶著她管家。二夫人都被她擠到邊上。”
顧玖笑了笑,說道“王妃娘娘果然寵公子議,屋及烏,對蕭琴兒也是極為看重。”
方嬤嬤說道“議夫人如此錢,肯定有不少把柄。等姑娘進了王府,這事奴婢來辦。定要抓她一個現行。”
顧玖笑道“此事就辛苦嬤嬤,務必找到蕭琴兒的把柄。”
方嬤嬤應下,斗志昂揚。許久不曾這么激動了,她終于可以擼起袖子上場戰斗。
她要替姑娘打個開門紅,將蕭琴兒的臉打得啪啪響。
顧玖又叮囑宋正,替她盯著皇宮,還有王府。
二壯領著田大夫來到顧玖面前。
顧玖起,“田大夫請坐。”
“姑娘客氣。”
田大夫五十有五,祖傳醫術,家學淵源。
他本來有自己的藥堂,后來因為惹了惡人,以至于家破人亡,走投無路。
不得已,只能帶著家人離開老家,到京城投奔師兄。
結果師兄懼內,家里大小事都是那位嫂嫂做主。
嫂嫂嫌棄他們一家窮親戚打秋風,冷言冷語甩臉色,指桑罵槐,各種難聽的話沒少說。
田大夫一大把年紀寄人籬下,看人臉色,有苦難言。又不想讓師兄為難,只好搬出來討生活。
田大夫靠著一手醫術,勉強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京城居大不易,他又沒靠山,子過得艱難。
這個世道,不是醫術好,就能過上好子的。
京城貴人多,說不準哪句話就得罪了貴人,之前幾年的努力全都化作泡影。
兒子也遇到意外,吃了官司。
田大夫陷入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二壯。
二壯請顧喻出面,替他解決了官司。
二壯見田大夫一家品端正,便將人招攬到邊,作為顧玖的儲備人才。
田大夫胡子花白,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棉袍,面有愁苦之色。
顧玖問道“令公子的傷勢好些了嗎”
田大夫的兒子田苦,是田大夫唯一的兒子。
田苦不僅惹了官司,還被人打斷了腿。若非顧喻出面,替他了結官司,田苦恐怕會死在牢獄。
其實田大夫有兩個兒子。當年他在老家遇到惡人,大兒子和兒媳的命都填了進去。老妻傷心過度,也沒了。
只剩下小兒子田苦,還有一個孫子。
真正是家破人亡。
否則,田大夫也不會帶著兒孫遠走他鄉,到京城討生活。
他點點頭,“好多了。多謝姑娘給的藥方,極好用。老夫自愧不如。”
“田大夫客氣。等你家田苦的傷勢養好后,就讓他到鋪子當差。”
田大夫意外驚喜,“這,這合適嗎他醫術不過關,不能給人診脈開方,只能打打下手。”
顧玖說道“現在鋪子上正需要懂藥理的人打下手。而且我看田苦醫術之所以不行,主要還是鍛煉的機會太少。”
田大夫頻頻點頭,顧玖這話說到他心坎上了。
田苦藥理,醫理全通,只是沒有上手鍛煉的機會。
這些年耽誤了啊。
“謝謝姑娘,太謝謝了。你肯給田苦機會,他肯定不會讓姑娘失望。”
顧玖擺擺手,“田大夫不用這么客氣,以后杏林堂還要依仗你。”
“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將杏林堂的名聲打出去。”
顧玖贊許地點點頭。
她從衣袖里拿出幾張藥方,放在田大夫面前,“你請過目。這些藥方可好使我想將這些藥方用在鋪子上,算是我們杏林堂的鎮店藥方,以此打響名氣。”
田大夫看著數張藥方,神激動。
一張專治跌打損傷,一張風濕止痛,一張止咳化痰,一張調養氣血,外加三張藥膳養。
“好,好這幾張藥方,太精妙了。達者為先,姑娘請受老夫一拜。”
田大夫站起來,躬,給顧玖行大禮。
顧玖哪里敢受一個老人家的大禮,急忙站起來避讓。
“田大夫折殺我了。這些藥方好使的話”
“好使,好使。太妙了。”
“那就用在店里面,爭取盡快打響我們四海杏林堂的名聲。”
“老夫定不會辜負姑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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