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
許才人大叫起來,指著吳美人。
“吳美人大出血。”
“都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將吳美人抬回房里。”
寧王大怒。
下人七手八腳,抬起吳美人,安置在廂房。
吳美人痛到冷汗直冒,面色扭曲,一個勁地喊著,“孩子,我的孩子。王爺,救救我們的孩子。”
“快請太醫。”
寧王握著吳美人的手,一起進了廂房,“你堅持住,太醫很快就到了。”
吳美人痛得說不出話來,她連連搖頭,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寧王一臉心疼。
裴氏跟著走進廂房,“這是怎么回事?吳美人什么時候有了身孕,怎么沒人稟報本王妃?”
沈側妃同羅側妃齊齊搖頭,都表示不知情。
裴氏又朝其他美人才人看去。
眾人也都搖頭,表示不知道吳美人懷孕的事情。
寧王突然怒吼一聲:“問什么問,本王知道她懷孕就成了,你問那么多做什么。都給本王出去。”
裴氏大怒,“王爺,此事……”
“閉嘴!你想說什么本王一清二楚,你先出去。此事事后本王自會給你解釋。”
心腹秦嬤嬤拉了拉裴氏的衣袖,沖她微微搖頭。
裴氏哼了一聲,甩袖出了廂房。
顧玖站在門口,有一瞬間,她差點想要跟著進去。
還是方嬤嬤拉住了她,她才清醒過來。
這里是王府,不是顧府。
吳美人懷孕落紅,王妃裴氏事先完全不知情,此事頗多蹊蹺。
這灘渾水,她不能參與其中。
不知何時,劉詔來到顧玖身邊。
他對她說道:“你先回房,我晚點回去。”
顧玖問道:“我現在離開合適嗎?”
劉詔捏捏她的手,“接下來的事情,你留下來不方便。聽我的,你先回房。”
顧玖想想也是,寧王內宅事務,她身為兒媳,自然不便參與。
她對劉詔說道:“我先回房。你也早點回去,明日一早陪我回門。”
劉詔難得一笑,“放心,誤不了正事。”
顧玖帶著丫鬟,準備回房歇息。
在院門口,她遇見急匆匆趕來的胡太醫,以及王太醫。
胡太醫的到來,顧玖能明白。王太醫為何會來?
據她了解王太醫擅長外科,沒聽說還擅長婦產科。
時間緊急,只來得及點個頭,朱太醫和王太醫就急匆匆進了錦繡閣。
顧玖站在院門口,隱約聽見王妃裴氏在審問吳美人身邊的丫鬟。
顧玖對身邊的下人說道:“我們回去吧。”
這灘渾水,她還是離著遠遠的比較好。
回到東院上房,顧玖洗漱完畢,就準備上床歇息。
這幾天真的將她累壞了。她連劉詔身邊伺候的下人,都沒時間去認識。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舍,陌生的人,大婚,會親,回門,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這會,她只想往床上一趟,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可是真當她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又睡不著。
一幅幅畫面在她腦海閃過。
一會是江燕,一會又是吳美人,還有劉詔也來搗亂。
方嬤嬤在顧玖身邊伺候,“夫人可是睡不著?”
顧玖干脆坐起來,“錦繡閣那邊結束了嗎?”
方嬤嬤輕聲說道:“奴婢已經讓小翠去打聽,小翠這會還沒回來,想來還沒結束。”
顧玖咬著唇,她身邊的人手還是太少。偌大的王府,單靠小翠一人打聽消息不現實。
她直接說道:“我身邊得添幾個人。嬤嬤上次提起的那位在宮里當差的公公,現在什么情況?”
方嬤嬤趕緊說道:“還是老樣子。夫人要是看得上他,改明兒讓少府將他派給夫人?”
顧玖說道:“再添兩個人吧。偌大的王府,多幾個人,就幾條消息。”
“夫人說的是。這事奴婢去辦,一定挑那忠厚老實的人。”
這時,小翠回來了。
她頂著寒風,回到房里,一臉被凍壞的樣子。
青梅給她拿來熱毛巾,擦臉擦手。
小翠問道:“夫人睡了嗎?”
“還沒。正在和嬤嬤說話。”
“那我進去見姑娘。”
“先喝了熱茶再去,當心將寒氣帶給姑娘。”
“還是青梅姐姐想得周到。”
小翠喝了熱茶,渾身暖烘烘的,這才進了臥房。
“夫人,奴婢回來了。”
“快進來。現在什么情況?”
顧玖朝小翠招手。
小翠在腳凳上坐下,這才說道:“吳美人流產了,說是已經懷孕兩個來月。除了吳美人和她的貼身丫鬟外,誰都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顧玖說道:“既然沒人知道吳美人懷孕,那她今日流產,就有可能只是意外?”
小翠連連點頭,“王妃娘娘也是這么說的。但是奴婢瞧著,王爺似乎不相信。太醫說,吳美人是吃了相沖的食物,引起腹內出血,才會流產。可是吳美人所吃所喝,都是她平日常吃的,并無問題。”
方嬤嬤朝顧玖看去,“夫人怎么看待這件事?”
顧玖想了想,說道:“吳美人懷孕的消息到底有沒有傳揚出去,其實問問吳美人身邊的丫鬟就該知道。她的情況,她身邊的丫鬟最清楚。”
方嬤嬤說道:“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借今晚酒席害吳美人,消息一定是吳美人身邊的丫鬟傳出去的。”
顧玖點點頭,“吳美人懷孕后,沒來小日子,無需換洗,她身邊的丫鬟能不知道?漿洗貼身衣物這活,總不能也是貼身丫鬟在做。”
“夫人說的有理。”
顧玖問小翠,“王妃和王爺起了爭執嗎?”
小翠點頭,“王妃似乎是在懷疑吳美人不貞。”
顧玖大感意外,“王妃怎會懷疑吳美人不貞,這從何說起?”
方嬤嬤突然想起一件事,“奴婢可能知道原因。”
“嬤嬤快說。”
方嬤嬤斟酌著說道:“據奴婢所知,王府已經有十余年沒有添丁進口。王爺身邊的侍妾,這些年似乎都沒動靜。”
原來如此。府中十多年,不曾聽聞哪個女人有身孕。這會突然爆出吳美人懷孕,難怪王妃裴氏會懷疑吳美人不貞。
顧玖忙問小翠,“王爺怎么說?”
小翠搖頭,“奴婢不知道。王妃娘娘嗓音大,奴婢就順耳聽了幾句。后來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管事又來趕人,奴婢就什么都沒打聽到。”
顧玖了然,贊許地對小翠說道:“能打聽到關鍵的消息,非常不錯。時辰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
“夫人也早點歇息。”
碧璽閣書房,只有寧王同王太醫二人。
屋里光線昏暗,寧王的身影在墻上變得扭曲,看上去有些猙獰。
他用著低沉地嗓音問道:“王太醫,本王身體如何?”
王太醫為寧王診脈,之后他斟酌著說道:“王爺身體將養了這么多年,已經好了許多,是有可能使女人受孕。”
“果真?為何只有吳美人一人受孕?”
王太醫說道:“微臣檢查了吳美人的身體,一是她年輕,二是身體好。所以吳美人能夠受孕。”
寧王神色變幻,“這么說本王的身體已經徹底好了?”
王太醫點點頭,“差不多好了。不過王爺切忌好生保養,不可沉迷女色。”
“哈哈……”
寧王放聲大笑,“本王知道輕重。這些年多謝王太醫,盡心替本王調養身體,又一直替本王保守秘密。此事,請王太醫繼續守口如瓶,陛下那里也不要透露半句。”
王太醫有些意外,“王爺要瞞著陛下?”
寧王目光銳利,死死地盯著王太醫,“你不愿意替本王保守秘密嗎?”
王太醫連連搖頭,“微臣謹遵王爺吩咐,一定守口如瓶。只是吳美人懷孕一事,傳到宮里,陛下說不定會問起此事。”
寧王呵呵一笑,“若是陛下問起此事,你就照實說。”
“照實說?”王太醫一臉懵逼。
寧王點點頭,“除了與本王身體相關的事情外,其余你都照實說。包括王妃的懷疑,你也可以如實轉告陛下。”
王太醫驚詫莫名,“可是這樣一來,王爺豈不是名聲受損。”
寧愿背負被女人戴了綠帽子,也不肯承認身體好轉,皇室成員的想法一般人果然理解不了。
寧王混不在意,“區區名聲,本王不要也罷。再說了,本王還有名聲可言嗎?總之,你就按照本王的要求去辦,事成之后,本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微臣遵命。王爺要是沒別的吩咐,微臣告退。”
“去吧。”
內侍常恩命人送王太醫出門,然后走進書房稟報,“王爺,大公子求見。”
“這么晚了,他不回房跑來做什么?”
“不知。”
寧王冷哼一聲,“叫他進來。”
劉詔被請進書房。
書房一切如常,若非親眼看見王太醫從書房出來,還以為王太醫沒來過這里。
寧王坐在榻上,懶洋洋的,“這么晚,你求見本王有何事?”
劉詔在椅子上坐下,說道:“皇祖父讓父王明兒一早進宮。皇祖父還說,若是明早沒看見父王,就讓金吾衛上門。”
“嘿,老頭子除了金吾衛就沒別的招數了。偏偏本王還真怕了金吾衛。老頭子可有說召見本王為了何事?”
“自然是為了清算父王在守皇陵期間的不當言行。”
寧王一臉嫌棄,“老頭子管得真快。不就是喝喝酒,隨口嘀咕了幾句,老頭子就要秋后算賬。哼!”
劉詔提醒道:“父王明兒記得早起。”
“行了,就你啰嗦。聽說太子病重?你見到太子,看他的模樣離死還有多遠?”
劉詔一本正經地說道:“兒子不是大夫,看不出太子的壽數還剩下多少。”
寧王嘬了口酒,“太子真是命長啊。當初那些人都說睿真崔皇后一死,太子不出半年就會被廢掉。這都快一年了,太子還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個位置上。那幫人真是無能。”
劉詔面容嚴肅地說道:“皇祖父對太子還有一點舊情。”
“本王知道。所以我們得等機會,等到能夠一擊必中的機會。你多留意留意京城內外的動靜,有事即刻稟報。”
“兒子遵命。父王還有別的吩咐嗎?”
寧王盯著劉詔,“聽說過去在睿真崔皇后身邊伺候的方少監,如今就藏在東宮,此事當真?”
劉詔點頭,“基本可以確定,方少監就藏在東宮。”
寧王問道:“是太子所為,還是太子妃所為?”
“太子妃所為。”
寧王點點頭,“本王猜測,應該也是太子妃所為。太子沒這魄力,否則他也不會被下面的屬官耍得團團轉。太子妃此人……”
寧王欲言又止,當年他差一點就娶了太子妃孫氏。可惜,后來孫家選擇了太子,放棄了他。
寧王哈哈一笑,幾十年前的事情,何必糾結。
他沖劉詔揮揮手,“退下吧。本王要靜靜。”
劉詔起身,躬身退下。
來到外面,他叮囑常恩,“明兒一早,父王要進宮面圣。記得叫醒父王,不要遲到。”
“小的遵命,小的派人送公子回房?”
“不用。照顧好父王。”
林書平打著燈籠,走在前面,為劉詔照亮道路。
劉詔沉默走在王府花園。
他抬頭一看,今兒難得,竟然有月亮。
不知顧玖睡了沒。
這幾天她定是累壞了,依著她的脾氣,肯定不會等著他回去,就會早早上床睡下。
他把玩著手上的扳指,顧玖真的在意她的皇孫妻身份嗎?
不管顧玖在不在意皇孫妻的身份,總之,她已經嫁給了自己。這輩子兩人都要捆綁在一起,誰也逃不掉。
到了東院上房。
守門婆子一見到他,就要去上房稟報。
他攔住守門婆子,“不要吵醒夫人。”
他沉默地走進上房,幾個丫鬟正等候著。
“奴婢見過公子。”
“夫人睡了嗎?”
青梅點頭,“夫人剛躺下。”
劉詔徑直朝臥房走去。
顧玖剛翻完兩頁書籍,準備睡下,就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她睜開眼睛一看,正好和劉詔的目光對上。
四目相望,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還是劉詔打破了沉默,“怎么還沒誰?”
“正準備睡覺。你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顧玖從床上坐起來問道。
劉詔解開腰帶,脫下外袍。
“和父王說了會話,所以回來遲了。”
劉詔只穿著里衣,在床頭坐下。
他握住顧玖的手,輕輕摩挲顧玖細長的手指。
“今日在甘露宮,那位宮女,是你的人?”
果然是要翻舊賬。
顧玖斟酌著說道:“她以前是我的丫鬟,現在不是我的人。”
劉詔挑眉,有些意外,“她既然是你的丫鬟,怎么又進了宮?”
顧玖說道:“她叫江燕,在西北的時候,賣身進了刺史府。我見她長得好看,就要了她。
別看她是個丫鬟,卻野心勃勃,心中有抱負。我有心成全她,想看看她究竟能爬多高,于是拖關系將她送入京城。
我也沒想到,她會在甘露宮當差,還是最低等的灑掃丫頭。今日見到她,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我以為憑著她的姿色,好好利用一番,說不定真能爬上去。”
劉詔聞言,笑了笑,“宮里可不是光憑姿色就能爬上去的。”
顧玖點頭,“這個道理我現在已經明白,過去是我將事情想得太簡單。”
劉詔湊近顧玖,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你將江燕送入皇宮,不是因為忌憚她的美貌,特意打發她?”
顧玖白了她一眼,“我是那種人嗎?還是說,你看中了江燕的姿色?干脆明兒我替你要了她,如何?”
“小醋壇子,我有說看中她嗎?”
“哼!一回來就問江燕,誰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顧玖故意找他的茬。
劉詔低頭,悶聲一笑,“江燕在甘露宮當差,果真是陰差陽錯?”
“那是當然。難不成你認為我有本事左右宮里的人事安排?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今日何須受人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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