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夫人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淑儀娘娘是真心想和夫人合作。”
顧玖將茶杯放在周苗的面前,隨口問了一句,“淑儀娘娘是李昭儀的人,本夫人很好奇,她要如何同本夫人合作?”
周苗壓低聲音,說道:“淑儀娘娘會告訴夫人一切關于小皇子的消息。”
顧玖挑眉,不動聲色地問道:“江淑儀想要用小皇子的消息換取什么?本夫人這里有什么值得她惦記?”
周苗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顧玖嗤笑一聲,“只是為了錢?周公公莫要開玩笑。淑儀娘娘靠上了李昭儀,還怕沒錢?
據我所知,江父已經被授了七品官職,江大郎也授了八品官職,父子二人都在少府當差。
靠著自家父兄,很快江淑儀手中就會有花不完的錢。
周公公,以后別拿這種可笑的理由來哄騙本夫人,本夫人可不是三歲小孩。”
被拆穿胡說八道,周苗神色如常,沒有半點心虛。
“夫人都說了,將來淑儀娘娘不缺錢花,可那畢竟是將來。現在,她缺錢花,還請夫人慷慨解囊,資助一二。”
顧玖低頭一笑,“以本夫人的立場來說,本夫人有什么理由資助淑儀娘娘?周公公,說話不要說一半留一半。你不如痛快點,好歹能節省彼此的時間。”
周苗敲擊著桌面,一下又一下。
顧玖心領神會,揮揮手,叫青梅她們都退出去。
等到書房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顧玖問道:“周公公現在可以說了嗎?”
周苗笑了起來,“夫人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周公公肯吃虧?”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周苗哈哈一笑,“夫人說的沒錯,我是不肯吃虧的。就算現在不得已吃了虧,將來也會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顧玖笑而不語,她倒要看看,周苗什么時候才能說到正題。
周苗問道:“夫人的生意很紅火吧。”
“混口飯吃而已。”
“夫人的這口飯價值不菲啊。”
顧玖笑了笑,“周公公缺銀子花嗎?本夫人倒是可以資助一二。”
周苗挑眉,“哦?夫人肯資助咱家,卻不肯資助淑儀娘娘。夫人別忘了,我可是淑儀娘娘的人。”
顧玖搖頭一笑,“你說你是江淑儀的人,這話你信嗎?”
周苗哈哈一笑,“夫人真是有趣。我也不賣關子,淑儀娘娘想尋求夫人的幫助,如果有一天局面不可收拾,她希望夫人能保她平安。作為回報,她會將李昭儀還有小皇子的消息送給夫人。”
顧玖譏諷一笑,轉眼又恢復了平靜,“她出賣李昭儀和小皇子的消息,可有想過一旦被發現,會有什么后果。”
周苗卻笑道:“就算淑儀娘娘不肯出賣消息,也會有別人出賣。宮里就跟篩子一樣,不可能有真正的秘密。”
顧玖眉眼微動,“小皇子健康嗎?”
周苗笑而不語。
顧玖心知肚明,十張百兩面值的銀票放在周苗的面前,“這是本夫人給公公的茶水費。”
周苗坦然收下一千兩銀票,說道:“小皇子很健康。小皇子的娘是李家親自從祖籍找來的,保證家清白,同京城任何勢力都沒有牽扯。”
顧玖又拿出一千兩銀票放在桌上,“本夫人可以從任何途徑得知宮里的消息,為何非要冒著風險同江淑儀合作?”
周苗伸出手,想要拿走一千兩銀票。顧玖沒有松手,目光犀利地看著他。
周苗鄭重說道:“因為所有出賣消息的人里面,唯有淑儀娘娘位份最高,并且能夠接近李昭儀,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消息。
宮里傳出來的消息,全都是一些誰都能打聽到的事。但是關于李昭儀的私密事,關于小皇子的健康問題,沒有人比淑儀娘娘更清楚。夫人還覺著這錢花得不值嗎?”
顧玖松手,周苗飛快地收起銀票。
“夫人豪爽,我就喜歡同夫人您合作。”
顧玖嘲諷一笑,“周公公是想我本夫人手中的銀子合作吧。”
“一樣,一樣。銀子是夫人的,同銀子合作就是同夫人合作。”
顧玖又拿出三千兩銀票,“這三千兩你替我轉交給江淑儀。你告訴她,除小皇子的況,我更想知道陛下的體狀況,飲食起居消息。”
看見銀票,周苗原本已經伸出手。可是等他聽完顧玖的要求后,頓時覺著這錢燙手。
“夫人的要求,實在是強人所難。”
“本夫人的要求,對淑儀娘娘來說很簡單。淑儀娘娘伺候在陛下邊,對陛下的飲食起居應該比誰都清楚。她只要隨口傳授你兩句,就能交差。”
頓了頓,顧玖又說道:“你告訴江淑儀,生兒子的人是李昭儀,不是她。現在分勝負為時過早。她決定同我合作,是對的。不過我得看到她的誠意,否則合作免談。”
周苗皺眉,左思右想,似乎難以決斷。
他咬了咬牙,“我可以幫夫人說服淑儀娘娘透露陛下的況,但是我要求夫人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還不到時候。等到了時候,我會親自登門提出要求。”
“你的要求不能太過分。”
“對于夫人來說,我的要求只是舉手之勞。”
“成交。”顧玖很干脆。
周苗飛快地搶過她手中的銀票,揣在懷里。
“時辰不早,我先告辭。下次再來拜會夫人。”
“周公公慢走。”
顧玖給小隨使了個眼色,小翠心領神會,送周苗出門。
方嬤嬤從外面走進書房,“這個周苗,胃口越來越大。這種人奴婢在宮里見過太多,多半都不會有好下場。”
顧玖說道:“不用cāo)心他的將來,他現在對本夫人有用就成。”
青梅則說道:“夫人今天一出手就是五千兩,這銀子真不經花。宮里人的胃口也太大了,來一趟,沒幾千兩銀子根本打發不了。幸虧淑妃娘娘不差錢,否則王府還要供養淑妃娘娘,更要入不敷出。”
有些話是不能出口的。
青梅成了烏鴉嘴。
沒兩天,宮里就來了人,問裴氏討要銀子。
青梅得知此事,連打自己的嘴巴,“叫你亂說,叫你亂說。”
這下真成了烏鴉嘴。
蕭淑妃派梅女史到王府要銀子,一開口就是兩萬兩。
裴氏頭都大了。
“此事本王妃一人不能決斷。梅女史先回宮,等本王妃同王爺商量后,會將銀子送到宮里。”
梅女史點頭應承,“還請王妃娘娘先給個千兩,好歹讓我回去交差。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總不能空著手回去。請王妃娘娘體諒一二。”
裴氏咬咬牙,命丫鬟櫻桃拿著她的對牌,去賬房支用三千兩銀票,交給梅女史帶回去。
梅女史拿了錢,便起告辭。
裴氏心頭煩躁,在屋里走來走去。
數次問起:“王爺回來了嗎?”
“啟稟娘娘,王爺還沒回府。”
“王爺回來后,立刻稟報本王妃。”
“奴婢遵命。”
寧王一直到傍晚才回府。
裴氏得了消息,急急忙忙來到碧璽閣。
“王爺,母妃派人來要銀子,一開口就是兩萬兩,這可怎么得了?是不是宮里又出了事?”
寧王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中一頓,“兩萬兩?”
“正是!王爺,這到底怎么回事?這么多年,母妃從不曾派人要過銀子,這回怎么突然派人上門。蕭家那邊呢,母妃怎么不問蕭家要銀子。”
寧王板著臉,說道:“廢話!母妃有本王這個兒子,哪里能問蕭家要銀子。你將母妃的陪嫁翻出來,看看這幾年攢了多少銀子。”
裴氏急得跺腳,“哪有攢下銀子。前些年府中虧空,早就將母妃的陪嫁收益給挪用了。”
寧王惱怒,“那就翻賬本。看看這些年到底挪用了多少銀子。”
裴氏當即命人去賬房搬賬本。
“王爺,你還沒告訴我,母妃為何突然派人要銀子,而且一開口就是兩萬兩。”
寧王一臉疲憊地坐在羅漢榻上,“還不是因為李昭儀生下小皇子,后宮亂七八糟。母妃也要打起精神,籠絡人心。人心思變,沒有銀子什么都是虛的。
李家父兄摟銀子越來越瘋狂,其中大部分銀子都進了李昭儀的口袋。李昭儀大把銀子灑下去,就算是砸,也砸出了一點水花。現在母妃和薛貴妃壓力很大,一大把年紀還有和一個年輕嬪妃斗,真是憋屈得很。”
說到憋屈,寧王一拳頭砸在桌上。
自小皇子出生,他們這些成年皇子,接連遭遇天子的申斥。
天子分明是沒將他們當兒子看待,厭惡之溢于言表。
本以為仁宣太子過世,局勢將大變。
結果局勢的確是大變,然而卻沒變好,而是越變越爛。還不如仁宣太子活著的時候。
至少那時候有仁宣太子當靶子,承擔天子的大部分怒火,其他成年皇子的子就好過多了。
如今仁宣太子一死,沒有靶子,成年皇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苦不堪言。
裴氏問道:“要給母妃送銀子嗎?”
寧王點頭,“當然要送。”
“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賬房的錢都是要用的。”
裴氏小聲提醒寧王。
寧王蹙眉,“你別打本王的主意。本王的私房銀子可是被你搜去了,本王現在可沒銀子。”
裴氏說道:“年底下面的鋪子交賬,王爺截留了五萬兩。這才二月,應該還沒用完吧。請王爺慷慨解囊,替母妃分憂。”
寧王指著裴氏,不敢置信。竟然敢他的銀子的主意,荒唐。
裴氏又說道:“賬房的銀子要留作開銷,如果動用了賬房的銀子,等不到派人去江南,府中就要鬧虧空。還請王爺主動承擔起為母妃分憂的重擔。”
寧王哼哼兩聲,“行了,本王出一萬兩,剩下的全從賬面上走。”
寧王肯出一萬兩,裴氏的目的基本上算是達成了。
她也不敢逼)迫太過,有這一萬兩總比一文錢都沒有要強上許多。
湊足兩萬兩,第三天,裴氏親自進宮,將銀子給蕭淑妃送去。
她進宮,還將顧玖,歐陽芙帶上。旁人一看,還以為她是帶兒媳婦進宮請安。
“母妃,這是兩萬兩,請您點收。”
裴氏拿出一個木匣子,里面裝著銀票。
宮女上前接過木匣子,放到蕭淑妃跟前過目。
蕭淑妃掃了眼木匣子里面的銀票,說道:“為難你了。突然讓你拿出這么多銀錢,有困難吧。”
裴氏說道:“困難的確不少。不過既然是母妃需要,無論如何,兒媳也會湊足銀錢,給母妃送來。”
“你有心了。”
蕭淑妃合上木匣子的蓋子,叫宮女收起來。
她靠著羅漢榻,輕聲說道:“現在宮里艱難,具體的況王爺都和你說了吧。”
裴氏點頭,“兒媳已經聽說了。能替母妃分憂,兒媳很榮幸。”
蕭淑妃自嘲一笑,“本宮堂堂淑妃,如今可比不上隔壁的昭儀娘娘。人家生下小皇子,猶如錦上添花,富貴榮華垂手可得。
這世道變了啊,一個小皇子也變得這么金貴。想當年本宮生下王爺的時候,陛下看都沒看一眼,只派了一個內侍送來一些金銀玉器。就連王爺的名字也是百后才取的。人比人氣死人,這話真沒說錯。”
“母妃保重體。”裴氏有些惶恐。
歐陽芙有些緊張。
顧玖眉頭微蹙,堂堂蕭淑妃,子也這么難過了嗎?李昭儀還在坐月子,難道就這么急不可耐,想要宣戰?
只怕是有人捧高踩低,替李昭儀張目,將蕭淑妃給氣狠了。
蕭淑妃擺擺手,“本宮無事,就是隨口發發牢。這宮里頭的事,不到最后誰都說不準。就算是睿真崔皇后,估計也沒預料到會有今局面吧。你們以后做事都謹慎點,不要落下把柄給別人。今本宮不留你們用飯,早點出宮回王府吧。”
“母妃保重,兒媳先告辭。”
蕭淑妃擺擺手,都沒心思搭理顧玖和歐陽芙,更沒心思關注兩個人的肚子。
換做往常,蕭淑妃定要過問一句,為何肚子還沒動靜。
歐陽芙心頭很不安,感覺到風雨來。
等到李昭儀坐完月子,宮里頭不知道會斗成什么樣子。
她終于下定決心,同二公子一起去見裴氏,夫妻兩人打算出府到別院住一個月,就當是調養體,為懷孕做準備。
裴氏有些不高興,“難道住在王府,就不能調養體嗎?”
二公子劉評躬說道:“兒子成親數年,膝下沒有一子半女,請母妃成全。”
沈側妃也在旁邊幫腔,話里話外都是在懟裴氏。
“娘娘明鑒,二夫人自嫁到王府,一直幫襯王妃打理府中內務,就連發燒著涼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以至于調養了兩年,體還不見好。我瞧著,她就是累的。
趁著現在府中事少,還請王妃慈,容他們小兩口去別院休整一段時間,好歹將體養好。體好了才能為王府添丁進口。”
裴氏氣了個半死,回懟沈側妃,“你的意思是,老二媳婦一直沒有孕,全都是本王妃的責任?是本王妃讓她累著了?荒唐!老四媳婦一樣替本王妃分憂,打理內務,怎么她就能順利懷上孩子?要本王妃說,就是老二媳婦自己有問題。”
歐陽芙委屈壞了,眼淚都差點下來。
二公子劉評搶在沈側妃前頭,說道:“母妃說的沒錯,主要是夫人她體不太好,所以一直沒動靜。這回打算去別院,就是想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調養休整一番,再努力一把。請母妃成全。”
裴氏哼了一聲,“本王妃要是不同意,又該有人哭鬧不休,本王妃也成了你們沒有孩子的罪魁禍首。罷了,本王妃何必做那惡人。你們要去別院居住,本王妃不攔著。希望真的有好消息。”
說完,她還剜了一眼沈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