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沒錢,可是少府有錢啊。
區區兩百萬兩,少府肯定拿的出來。
幾兄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哥可要進宮?”
劉詔知道幾個兄弟在想什么。
他搖頭,“不去!”
宮里拘束,除非必要,他就不樂意進宮。
“大哥難道不想開府單過?”
劉詔笑了起來,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住王府好,暫時不想搬出去。”
“住王府有什么好?能安置自己的屬官嗎?能養親兵嗎?能有自己的產業嗎?”
劉詔卻說道:“我不著急。你們要是著急開府單過,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劉議蹙眉,“大哥果真不著急?以大嫂的財力,完全可以獨立承擔開府的費用。”
劉詔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家夫人的錢,不可擅動。”
兩口子還分什么彼此。
“大哥既然不樂意進宮,那我們就自行其事。事后大哥可別后悔。”
劉詔揮揮手,“快去,快去。我也盼著你們能早開府單過。”
幾兄弟齊齊離開東院,卻沒急著進宮。
進宮請命,說簡單簡單,說難也難。總之得先做點準備,打好腹稿。
二皇子同四皇子劉議走在一起,“四弟,你看大哥是什么意思?”
劉議笑了笑,“大嫂有錢,他自然不著急。我們沒錢,就指望著開府的錢,以及每年的皇子爵祿,還有父皇分下來的產業。可是不開府,這些都沒有。”
是啊!
現實逼)得他們不得不開府單過。
“大哥運氣倒是好,娶了大嫂,從不未錢財發愁。”
“世間只有一個大嫂,你我又有什么辦法。不過二嫂同大嫂關系好,你們二房跟著大嫂也沒少賺錢吧。”
“你二嫂就賺點零花錢,還不夠開銷。”
二公子很是謙虛,才不會承認,歐陽芙跟著顧玖賺了多少多少錢。
劉議笑了笑,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
他回到西院。
蕭琴兒問他,“你真要進宮,請求開府嗎?”
“怎么,你不愿意?”
蕭琴兒想了想,“我覺著住在王府好的,一應開銷都有公中出錢。我們自己的錢就可以攢起來。要不先繼續住著,過個一兩年再尋思開府的事。”
劉議含笑看著她,只是笑容未曾到達眼底,“你只見到開府要花錢,卻沒看到開府也能賺錢。”
“能賺多少錢?”
“不管能賺多少錢,至少我能名正言順地的養屬官,養親兵,養謀士。不開府,這些全都沒有。”
蕭琴兒皺起眉頭,“父皇才剛登基,有必要這么著急嗎?父皇正當壯年,體也好,晚個兩三年開府也不要緊吧。”
劉議突然發怒,“晚個兩三年,你說得輕巧。兩三年后,大嫂將積累多少財富?
屆時大哥一家富得流油,我們卻成了窮光蛋。大哥往外面撒錢招攬人才的時候,本下卻還在為錢財發愁。
一步落后,就是步步落后。就算你想迎頭追趕,也得看看能不能追得上。”
蕭琴兒委屈壞了,“我只是隨口這么一說,你何至于發這么大的火氣。”
劉議深吸一口氣,“我這是太著急,而你卻不肯體諒我,還一個勁的拉我的后腿,我能不生氣嗎?”
“我沒拉你后腿。我就是想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現在一應開銷,都由公中承擔,這樣的好事,等搬出去后就再也沒了。”
“你這是鼠目寸光。”
“大哥大嫂一家都不著急,我們那么著急做什么。”
“夠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休要再說。”
劉議怒氣沖沖的出門去了。
蕭琴兒咬了咬牙,吩咐下人,“收拾一份禮物出來,本夫人要回娘家一趟。”
蕭琴兒拿不定主意,只能回娘家求助。
三房這邊,三皇子很沉默。
他生母已經過世,他想進宮,也找不到求助的人。
至于蔡家,蔡家自難保,根本指望不上。
他朝蔡氏看去,差不多到時間了,該如何安置蔡氏,得趕緊拿個主意。
他便以這個理由進宮,求見父皇。
父皇看在他中毒,體虛弱的份上,或許會對他格外偏些。
他站起來,對蔡氏說道:“我進宮一趟。”
蔡氏渾抖了抖,“下進宮做什么?”
“自然有要緊事。你安心待著,不用擔心將來。”
蔡氏低頭,凄涼一下,她如何能不擔心將來。
她都快擔心死了,好不好。
“下早點回來。”
三皇子點點頭,“宮門落鎖之前,一定回來。”
蔡氏目送三公子離去,籠在衣袖里面的手,攥得緊緊的,青筋凸起。
真當她是傻子嗎?
她知道三皇子進宮所為何事。
她已經是個礙眼的存在,是時候退位讓賢,讓別人取代她的位置。
她低頭一笑,笑容極盡嘲諷。
丫鬟安慰她,叫她不要多想。
她擺擺手,“清點財物吧,說不定很快我們就要搬出上房,去那小跨院居住。”
“夫人何至于如此?下不會那么冷酷無的。”
蔡氏臉色一沉,“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別忘了,你們都是我的陪嫁,我若是不保你們,你們就會跟蔡府的下人一樣,要么死要么拉出去發賣。”
丫鬟渾一哆嗦,“奴婢這就開始收拾,夫人也要放寬心。”
這心寬不了。
她只恨許嬤嬤,害她這么慘。
更恨劉詔顧玖兩口子,將事挑破,致使蔡家傾覆。
她望著東院的方向,那兩口子憑什么能幸福美滿地生活,而她卻要遭受這樣的苦楚?
憑什么?
蔡氏心中積累了太多的不滿和怨恨,等到她被貶斥那一天,她將會被仇恨徹底吞噬。
諸位皇子們進宮請旨,順利嗎?
當然不順利。
戶部沒錢,少府的錢文德帝這個死摳,也不愿意動用。
瞧瞧幾個兒子的樣子,文德帝直接翻了個白眼,“戶部沒錢,少府的錢都要花在刀刃上,開府的事,想都沒想。莫非住王府,還委屈你們了?要不住宮里?東宮那邊群眾多,都空中,要不都住東宮去?”
幾位皇子齊齊一哆嗦,“父皇恕罪!”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朕對你們自然是寬容的。這一回就不罰你們,全都滾吧。”
皇子們很心塞,這才開了個頭,這就被打得體無完膚。父皇一開口,就堵死了一切可能,這叫他們怎么辦?
劉議有些不甘心,斗膽問道:“父皇,兒子還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劉議斟酌著說道:“戶部沒錢,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而是長期如此。恐怕未來戶部也不會有錢。難道戶部一沒錢,兒子們就一不能開府嗎?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不能開府嗎?”
文德帝冷冷地掃了眼劉議,“你自己要是能湊足開府的錢,朕就讓少府配合你,替你挑選府邸,助你開府。
你若是湊不齊開府的錢,就給朕滾回王府老實待著。等什么時候戶部寬松一些,少府也有余錢的時候,朕自會替你們著想。”
這就是沒得商量的意思。
劉議低頭耷腦,心很累。
做皇子,明顯比做王府公子更辛苦。承擔的責任越來越多,好處卻沒有。動不動,就要被父皇一頓申斥。
想當初,做王府公子的時候,父皇一年到頭也很少管他們。
如今動不動,就要被御史彈劾。動不動,就被父皇叫到宮里罵一頓。
皇子生活,簡直是苦不堪言。
不過求個府邸,卻是困難重重。
劉議黑沉著一張臉,離開興慶宮,轉道去了未央宮面見裴皇后。
裴皇后這段時間很忙,忙著適應皇后生活,忙著培養心腹,還要忙著應付蕭太后。
劉議找她求助,她嘆了一聲,“你太著急了。你大哥說的沒錯,皇子開府一事不著急,你怎么就不聽。”
劉議蹙眉。
裴皇后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父皇剛剛登基,千頭萬緒,處處花錢。朝中的事還沒理出頭緒,你們做兒子的不思替你父皇分憂,光想著拿錢開府,給陛下增加負擔,陛下能高興才怪。”
“難道就因為戶部沒錢,兒子就不能開府?”劉議不甘心。
裴皇后哼了一聲,“你平時聰明的,這會怎么鉆了牛角尖。等你父皇忙過今年,待到明年地位穩固的時候,你們再提出開府,便水到渠成,懂了嗎?”
劉議還有點懵,還鉆在牛角尖里面出不來。
裴皇后戳了下他的額頭,“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想清楚之前別來煩本宮。還有,王府那些產業,將來肯定是要分給你們幾兄弟。你叫蕭琴兒多上點心,別被你大嫂一個人拿捏。”
“多謝母后教導,兒子謹記。”
“去太后那邊請個安,太后高興了,也會賞你幾樣值錢的玩意。”
劉議心想,他才不要什么值錢的玩意。不過進宮一趟,是該去太后那里請個安。
“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去給太后請安。”
劉議來到太后宮中,三皇子劉言也在。
蕭太后正在和劉言談論他的婚事。
二月已經過去,三月到來,萬物復蘇。
蔡家的案子,已經快審完了,很快就要宣判。
三皇子劉言到文德帝跟前請旨,文德帝已經答應他,會替他料理好蔡氏,無論是貶還是趕,都得有個說法。
如此一來,三皇子就得再娶個妻子。
三皇子的婚事,文德帝沒空關心。
三皇子沒辦法,只好求到蕭太后這里。
蕭太后很樂意替三皇子保媒。
女人年齡大了,似乎都很衷替人做媒。
蕭太后見劉議到來,很是高興。
蕭太后向來最寵劉議,她招手,叫他坐在跟前,“哀家正在想,要給老三找個什么樣家世的姑娘才配得上他。你是他兄弟,你也替他想想。”
劉議笑道:“三哥如今是皇子,份今非昔比。自然要找個名門貴女才配得上三哥。”
劉言連連擺手,“只求一賢內助,家世什么的并不強求。”
劉議笑了起來,心道老三可真夠虛偽的。巴巴的跑到太后這里,求太后賜婚,不就是想找個名門貴女。
劉議說道:“三哥的要求可不低。做皇子的賢內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家世,品貌,才干,缺一樣都不行。太后,孫兒說得可對?”
蕭太后連連點頭,“議兒說的沒錯。要做皇家的賢內助,家世,品貌,才敢,缺一不可。哀家會派人替老三仔細挑選。若有合適的,就叫到宮里相看。”
“弟弟在這里提前恭喜三哥,娶得賢內助。改三哥請喝喜酒,弟弟一定奉上一份大禮。”
“四弟客氣了。八字還沒一撇,恐怕這喜酒一時半會還喝不上。”
“無妨,我耐心十足,一定能得到喝三哥喜酒的那一天。”
誰都沒有提起蔡氏。
蔡氏似乎被人徹底遺忘。
過了兩,宮里下了旨意,貶蔡氏為皇子寶林,遷出正房。
丫鬟替蔡氏打抱不平。
“區區寶林,不過六品,實在是欺人太甚。將來豈不是誰都能踩在夫人頭上欺辱一二。”
蔡氏倒是顯得很平靜,“從今以后,要改口叫寶林,不可再稱呼夫人。”
“夫人……”
“放肆!本寶林不過一個妾,哪有資格被稱為夫人。”
蔡氏突然發怒,只見她臉色灰白,眼神兇狠,著實有些嚇人。
丫鬟嚇了一跳,無奈之下,只能改口,“寶林打算今兒就搬出正房嗎?”
蔡氏冷哼一聲,“不搬出去,留在這里招人厭煩嗎?”
“可是寶林陪嫁的那些家具,都是照著正房的尺寸打造,小跨院的房舍逼)仄,根本安置不下這些家具。”
“能安置多少就安置多少。實在安置不了,就將家具拆了,拿出去變賣。”
蔡氏經此打擊,反而變得冷靜。
丫鬟心頭有些擔憂,卻又不好再勸,只能領命行事。
蔡氏搬家的時候,三皇子劉言一直沒有出現。只派了兩個內侍出面。
那兩內侍,看樣子,更像是監督搬家,防著蔡氏將公中的擺件當做嫁妝給搬走。
蔡氏低頭,譏諷一笑。
都說一夫妻百恩。
她和三皇子之間,如今哪有什么恩。三皇子心中,只怕是恨她的。
恨她的陪嫁嬤嬤下毒,害了他的子,致使他這么多年膝下無一兒半女。
蔡氏的嫁妝,所剩不多,有一部分變賣了用來資助娘家兄弟。
搬家很快搬完,從正房搬到小跨院,這待遇可謂是一朝從天上打落地下。
她坐在小跨院,看著逼)仄的廳堂加上臥房偏房,三間房屋加起來還沒有正房一間廳堂大。
淪落至此,除了哭也只能笑。
院門被敲響,丫鬟去開門。
很快丫鬟就喊道:“寶林,大夫人派人送來禮物。”
蔡氏聞言,面色瞬間扭曲猙獰。
不過很快,她又恢復了平靜地模樣。
“將人請進來。”
來送禮的是青竹和小翠。
“我家夫人得知寶林搬了地方,擔心寶林有難處,特命奴婢送來布匹藥材等物什。這是禮單,請寶林笑納。”
蔡氏抹了把眼淚,感慨道:“還是大嫂有有義。我淪落至此,所有人避我如蛇蝎,唯有大嫂不忌流言蜚語,特意派你們送來禮物。這份我領了,就怕還不了。”
“寶林客氣。我家夫人說了,好歹妯娌一場,以后寶林若有困難,大可派人到東院說一聲,能幫的一定幫。”
“多謝大嫂。你們喝茶。”
“不了,奴婢還要回去復命。寶林好生歇息,得空出門玩耍。”
青竹和小翠離開小跨院。
青竹有些敏感,“有沒有覺著蔡寶林有些怪怪的?”
“怪嗎?沒感覺。”
小翠大大咧咧,自然注意不到一些細節。
青竹存了疑問,回到東院后,同顧玖提了一句。
顧玖想了想,說道:“一朝由夫人貶為寶林,任何人都無法以平常心接受。加上,蔡家的事,大下還在其中插了一腳。她心中或許是對我們有所埋怨。”
顧玖口中的大下,說的就是劉詔。
“她埋怨夫人,夫人為何還要給她送禮?”
顧玖笑了起來,“本夫人做事,向來只求問心無愧。她恨她的,我做我的,從此以后不再來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