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酒酣耳熱之際,湖陽微醺。
她臉頰泛紅,一臉春色。
“本宮還能做什么,自然是和年輕男子廝混。大好春光,可不能辜負了。”
顧玖笑了起來,給湖陽斟了一杯酒,“這世上能像姑母這般,活得如此瀟灑,實屬鳳毛麟角。”
湖陽嘚瑟起來,“那是!別看外面的人都在罵本宮不知羞恥,其實心里頭不知道有多羨慕本宮。像本宮這般,看中那個男子,就弄到府里來快活,誰不羨慕啊。就像大侄子媳婦你……呸呸呸,我胡說八道,大侄子媳婦千萬別和我計較。”
顧玖笑了笑,隨口說道:“我不和姑母計較。說起來,姑母的行徑好似強搶民女,只不過姑母搶的不是民女,而是民男。”
“哈哈哈……”
湖陽放聲大笑,并不發怒,反而大喜。
“大侄子媳婦,本宮實在是太喜歡你。你這話真正說到了本宮的心坎上,強搶民男,名聲是不好聽,可是帶勁啊。
仔細想一想,世上有幾人能如同本宮,想搶男人就搶男人?這般瀟灑自由,不知多少人羨慕。再說了,那些被本宮搶來的男人,可都是心甘情愿,樂呵得很。”
顧玖給湖陽斟酒,“姑母厲害,我是自愧不如。”
湖陽擺著手,說道:“你不一樣,你和本宮不一樣。你姓顧,不姓劉,你是皇家媳婦,就得守著規矩。”
顧玖輕聲一笑,說道:“姑母真知灼見。我身為皇家媳婦,是得守著規矩。其實每個人都得守著規矩。就比如城外的新民縣,自有規矩運行。
因為有了規矩制度,上至陛下朝臣,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遵守,新民縣才會越變越好。所以湖陽姑母看似不用守著世俗的規矩,卻也得守著新民縣的規矩。”
湖陽郡主猛地抖了下,酒醒了一半、
她瞪大雙眼,有些茫然地問道:“大侄子媳婦,你這話我怎么聽不懂?”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湖陽姑母如此聰慧,怎會不知道我的意思?顧喻縣令做了姑母的女婿,姑母沒少找他以權謀私吧。新民縣是本夫人的根基,我之所以將顧喻安排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為了確保新民縣能夠完全按照我的計劃去發展。
任何以權謀私的行為,都是在破壞新民縣的大好局面。顧喻是新民縣縣令,他若帶頭亂來,新民縣縣令的位置就得換個人來做。而我的計劃也將受到致命的打擊。姑母,我每年給你的分紅少了嗎?有哪次生意忘了你嗎?你還不知足,竟然還想背著我,挖新民縣的墻角。姑母莫非和我有仇?”
“誤會啊!”
湖陽連連搖頭,“這絕對是誤會啊!我怎么可能去挖你墻角,我們利益一致啊。”
顧玖嘲諷一笑,“這話不盡然吧。表面上我們利益一致,然而姑母完全可以拋開我,另外尋找機會。只要顧喻耳根子軟一點,肯聽從你的吩咐做事,你就能在新民縣大干一場,賺取大量銀錢。而我,賺不到一文錢不說,還會出現大量虧損。”
“這都是你的猜測,顧喻那個小子并沒有聽本宮的話。”湖陽連連叫屈。
顧玖哼了一聲,“顧喻眼看抵擋不住壓力,所以才找到我,問我要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郡主是長輩,我身為晚輩也敬著你啊。
你嫌我給的分紅少,也不稀罕生意都帶著你,想要自己另起爐灶,我都能理解。
不過姑母既然要另起爐灶,那我們先把前面的賬目結算清楚。本金你拿走,該你的利潤你拿走,從今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盡管另起爐灶,但也不能怪我手段盡出,從各個方面打壓你。”
湖陽臉都嚇白了。
她連忙表態,“大侄子媳婦,這是誤會啊!誰說本宮嫌棄你的分紅,誰說我不稀罕你的生意。我稀罕,比誰都稀罕。我只盼著我們之間能長長久久合作下去,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顧玖譏諷一笑,“姑母都開始挖新民縣的墻角,你說我還能信你嗎?”
“能啊!肯定能啊!”
湖陽郡主急不可耐,生怕顧玖不相信她,抓著顧玖的衣袖就解釋道:“我這不是腦子不清醒嘛,想著顧喻是我女婿,替我謀點私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哪想到,這事能有這么嚴重,已經嚴重到挖墻角的地步。你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挖墻角啊。
我是真沒想和大侄子媳婦你撇清干系。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心頭清楚,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這錢,還得放在你的手頭,才能錢生錢。放在我的手頭,改明兒我就花了出去,一文錢都不剩。”
顧玖微微瞇起眼睛,“姑母果真沒想和我撇清關系?”
湖陽連連點頭,“我傻啊,守著你這個財神爺,我為何要和你撇清關系。”
顧玖又問道:“姑母果真沒想挖我的墻角?”
湖陽重重點頭,“我們利益一致,挖你的墻角,就等于是挖我的墻角。新民縣要是不好了,過年分紅,我都會少拿一大筆銀錢。我干什么做些吃力不討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顧玖給自己的酒杯倒滿酒,“姑母這話,我不敢信。”
湖陽急了,“大侄子媳婦,我給你發誓,我絕對沒有要挖你墻角的意思。我要有這想法,叫我貶為庶民,窮困潦倒。”
這可比什么天打雷劈更厲害三分。
湖陽不怕天打雷劈,她就怕被奪爵,怕窮困潦倒。
對于生下來,就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人來說,還有什么比窮困潦倒更可怕?
一想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湖陽就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顧玖哼了一聲,“那我問你,你送到顧喻手中的人,都是些什么來路?你從哪里結識了這些汪洋大盜?”
“什么汪洋大盜?”湖陽郡主一臉懵逼,大叫起來,“大侄子媳婦,你可不能冤枉本宮啊。本宮從哪里結識汪洋大盜,這絕對是栽贓陷害。”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些人,難道不是姑母派人送去的嗎?”
湖陽郡主眼珠子亂轉,明顯是心虛。
顧玖冷哼一聲,“姑母不肯說實話的話,那么我只能動用劉詔的人員,私下里調查此事。你該知道,憑劉詔手里的人,那些人的底細,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得清清楚楚。
屆時姑母同那些人的關系,再難掩飾。如果姑母肯說實話,這件事我可以保證,到我為止。我不會節外生枝。”
湖陽舔舔嘴唇,“大侄子媳婦,我能信你嗎?你保證事情到你為止,不報官,不驚動宮里?”
顧玖蹙眉,“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姑母的膽量,低估了那些人的危害性。不過話已出口,我保證這件事到我為止。但是前提是,姑母不得有絲毫隱瞞。但凡有一絲隱瞞,那就別怪我進動宮里。”
“千萬別驚動宮里。”
湖陽臉色變幻,她咬咬牙,跺跺腳,“罷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那些人,都是死鬼欠下的債。也是我鬼迷心竅,被男色所迷,才會發展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
顧玖蹙眉,“姑母口中的死鬼指的是?”
湖陽哼了一聲,“還能是誰,就是陳老鬼,敏敏的父親。”
“陳駙馬已經死了七八年,怎么還留下了后患。姑母詳細和我說說。”
湖陽深吸一口氣,揮揮手,先打發了下人。
等亭子里就只剩下二人的時候,她才壓低聲音,同顧玖說道:“你也知道,陳老鬼因為盜墓一事,被抄家滅族,陳家就只剩下我的兩個孩子。可是你仔細想想,陳家好歹也算是正經世家,正經靠軍功起家,怎么會和盜墓聯系到一起。”
顧玖挑眉,“難不成陳駙馬沒有盜墓?”
湖陽年年擺手,“不是!我的意思是,缺錢有很多種辦法解決,為何陳老鬼偏偏就想到了盜墓,還拉本宮下水,你不覺著蹊蹺嗎?”
顧玖點點頭,“的確有些蹊蹺。姑母可曾問過陳駙馬?”
一般人沒錢了,都不會想到去盜墓。
更何況陳家還是鐘鳴鼎食之家,解決錢的辦法很多,怎么就想到去盜墓?
當初陳駙馬盜墓一事案發,如今想來,的確有許多蹊蹺之處。
只是先帝雷厲風行,短短一個多月,就下旨處斬陳家全家老少,雞犬不留。
案子辦得這么急,肯定是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湖陽壓低聲音,悄聲說道:“原來陳家祖上,專替太祖皇帝掘墓盜取財物,
換取軍資。太祖起兵,糧草缺乏,就有人獻計,掘大戶墓,充軍資。
這事要是傳出去,太祖的名聲就完了,更別說奪天下。所以此事極為隱秘,只有陳家老祖宗,太祖皇帝,以及太祖皇帝身邊的一位心腹謀士清楚此事。
陳家老祖宗,當年在軍中供職軍需官,經他手的大部分軍需,其實都來自掘墓所獲。
后來太祖皇帝得了天下,陳家老祖宗是個聰明人,不等太祖皇帝清算到他頭上,他自己先死了,帶著秘密到了下面。只懇請太祖皇帝優容陳家后人。”
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歷史。
顧玖大為吃驚。
不過在亂世,掘大戶墓充軍資,這種事情不稀奇。
只是但凡敢這么做的人,都會遭到士紳階層的全力反抗,名聲臭不可聞。
還想得天下,做夢吧。
想要得天下,就不能背上掘人祖墳的名聲。
就算真做了掘人祖墳的事情,事后也得擦干凈尾巴,不能讓人抓住任何把柄,甚至不能傳出只言片語。
負責掘墓的人,下場只能是死。
陳家老祖宗主動求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他一人,保全陳氏一族,子孫后代,代代富貴。一口氣富貴了一百多年,還能娶公主為妻。
可見劉氏皇族,對待陳家也不算薄待。
顧玖問道:“這些是陳駙馬告訴姑母的?”
湖陽郡主連連點頭,“陳老鬼要拉本宮下水,不把話說清楚,本宮豈會聽他的。”
顧玖蹙眉,“可是陳家老祖宗已經死了一百多年,陳家人即便知道這段歷史,應該也不懂盜墓吧。”
湖陽點點頭,“陳家是不懂盜墓,但是他們認識盜墓販子。本宮也是后來才知道,當年參與盜墓的那些士兵,太祖皇帝建國后,大部分人都被處死,斷了根。
但還是有個別人隱姓埋名活了下來,就活在陳家的庇佑下。他們掘墓的手段,也一代代傳了下去。那些人,靠著掘墓的手藝,做了盜墓賊。
平日里,那些人從不和陳家聯絡。但是每過五年,無論身在何處,只要人沒死絕,他們一定會和陳家聯絡一次,確定彼此安危。就這樣,一百多年下來,兩邊關系一直就沒斷過。等到陳家缺錢的時候,理所當然就想到盜墓發財。”
原來如此!
“陳家被全族處斬,那些盜墓賊難道沒被抓起來?陳家人難道沒有交代那些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