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喝了口蜂蜜水,淺淺一笑,“我就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不希望劉詔重回朝堂。”
咳咳……
少府家令連咳數聲。
他沒想到顧玖會將他一軍。
條件都開出來了,顧玖還不松口。
他的胡子抖啊抖,很心塞啊!
顧玖笑起來,“老祖宗喝茶,朝廷的差事是忙不完的。再說了,陛下也沒非要你解決糧食問題。本是戶部的差事,怎么能讓少府沖在前面。”
少府家令自嘲一笑,“是老夫想替陛下分憂。”
顧玖輕聲一笑,“可是陛下未必愿意你幫他分憂。”
少府家令皺眉,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他滿腹疑問,“小玖啊,你看老夫這么大把年紀,比不上你們年輕人腦子動得快。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和老夫直說啊?”
顧玖輕輕敲擊桌面。
斟酌了片刻,她才說道:“不瞞老祖宗,過幾天朝廷就會收到消息,你們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對朝廷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啊。”
最擔心的事是什么?
當然是有人振臂一呼,趁機造反作亂啊。
少府家令的臉色都變了,“果真已經發生了?”
顧玖點點頭,“四海商行的商隊全天下跑,消息比旁人更靈通一些。加上官府有心隱瞞,沒有及時將消息送出來,理所當然我比朝堂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什么時候的事?朝堂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少府家令急切地問道。
顧玖也沒隱瞞,“二十幾天前的事,而且不止一處。數個地方先后舉旗造反,一群烏合之眾,卻擁有少量的精銳武器,勢如破竹。對了,最新消息有一座縣城被攻破,里應外合,加上攻城器械,來勢洶洶啊!”
“什么?連攻城器械都有,還有精銳武器?”
少府家令大吃一驚。
攻城器械,好比后世的重型武器,火箭彈,導彈,屬于大型攻擊武器。
除了軍隊,任何人擁有這些武器都是造反。
攻城器械,看似很簡單,其實里面技術含量不低。
一群泥腿子,靠著菜刀砍刀鋤頭造反,連正經的刀劍都沒有一把,哪里就造得出犀利的攻城器械。
少府家令急切地問道:“這個消息屬實?”
顧玖點頭,“千真萬確!”
“不對!這里面不對。這不是一般的振臂一呼,殺官造反。”
活到古稀之年的少府家令,一下子就抓住了事的關鍵。
能擁有攻城器械,精銳武器的造反部隊,絕不是普通的造反。
這分明是早有準備,有人趁亂起事,要掀翻大周江山。
少府家令著急問道:“誰造反?”
本朝宗室,無旨不得出京。
為了節省國庫,以免宗室禍害地方,宗室爵位都是虛爵,沒有實封。
也就是說沒有封地。
造反,得有錢,有人,有兵,有武器,有地盤。
過去,宗室都是實封,有封地。
那些年月,出現造反,最先被懷疑的就是宗室。
宗室也是被打壓得最厲害的一個群體。
然而現在的宗室都沒有封地,全都窩在京城吃皇糧,應該不是宗室造反。
“是不是哪位地方官造反?還是哪個武將造反?”
顧玖微微搖頭,“下面送來的消息,江陵府,吉州,洪州,先后出現殺官造反的事。這些地方,這些年就沒太平過,災十分嚴重,又因為人口眾多,極容易引發民變。
短短時,星星之火,已經有燎原之勢。偏偏下面的官府,不想著解決問題,而是壓著消息,不肯及時上報。以至于錯過了最佳撲滅星星之火的時機。不過,消息現在已經在路上,朝廷很快就會得知這個況。”
“到底誰造反?”少府家令一大把年紀,急得火燒眉毛。偏偏顧玖說了那么多,就是不肯說誰造反。
顧玖喝了一口蜂蜜水,“不是朝廷官員,也不是朝廷武將造反。具體是誰造反,恕我消息有限,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江陵府的防賊四下散布消息,指先帝得位不正,殺兄弒父。陛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劉氏父子名不正言不順。”
少府家令“啊”的一聲。
“這這這……”
怎么看都像是宗室造反的路子啊。
可是宗室都在京城。
“總不能是劉詔造反吧。”
顧玖呵呵冷笑,“老祖宗真會開玩笑。劉詔正兒八經的皇子,誰造反也輪不到他去造反。”
雖然劉詔頭生反骨,但是他的份是皇子,他完全可以通過政治手段,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
犯不著去造反,壞了自己的名聲,落一個得位不正的罵名。
少府家令著急,“不行,這個消息老夫要及時告知陛下。”
顧玖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道:“老祖宗是想害我嗎?我的消息比朝廷驛站還要快,而且不是快一天兩天,至少快了五六天。叫陛下知道了,陛下會怎么處置我?
我信任老祖宗,才將實告訴老祖宗。老祖宗反手就將我出賣給陛下,那我們的合作只能到此為止。什么糧食,什么朝廷,統統滾蛋!”
少府家令后悔不迭,“是老夫糊涂,管顧著著急,忘了你的處境。可是這么大的事,難道老夫要瞞著陛下?”
顧玖壓低聲音,悄聲說道:“老祖宗可以派人南下打聽,相信沿途各州府已經有人得了消息。我也相信,我不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京城肯定還有別的人早早得了消息。
尤其是那些祖籍在江陵,吉州等地的高官顯貴,世家大族。他們的消息,可是很靈通的。京城糧價飛漲,背后就有這些人推波助瀾。顯然他們早就得了消息,早早開始炒作京城的糧價。”
少府家令連連點頭,此話有理。
“老夫知道該怎么做。老夫會另尋消息來源,一定將你撇干凈。只是糧食一事,還需你幫忙解決。”
顧玖笑了起來,“糧食問題不著急,老祖宗先去確認消息。等造反的消息傳遍朝堂上下的時候,我們再談這個問題也不遲。”
少府家令疑惑,干脆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要看陛下打算做什么?陛下的幾個心腹武將,是時候放出京城cāo)練一番。”
顧玖含笑看著少府家令,笑容飽含深意。
因為她的消息比旁人都靈通,顯然她和劉詔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所有事,按部就班都照著計劃進行。
少府家令心知肚明,他問不出真話。
罷了,他就做個棋子,照著顧玖的安排去做。
不求有功,但求無功。
若能說服顧玖拿糧食出來救人,就是大功一件。
送走了少府家令,顧玖沒有急著離開。
她望著歌舞升平的新民縣,問內侍趙民發,“你師傅什么時候回來?”
趙民發的師傅正是鄧存禮。
趙民發躬說道:“啟稟夫人,上次通信,師傅還在西北同裴將軍他們扯皮。”
顧玖嘴角一陣抽抽。
西涼商貿,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扯皮。
許有四能管好貨棧,卻沒本事應付魯侯裴蒙這對詐父子。
魯侯裴蒙這對父子,簡直就是坑王之王,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坑。
沒辦法,只能讓鄧存禮去應付那對父子。
鄧存禮最初就是在西北主持大局,現在重回西北主持大局,很適合。
至于錢富,早在文德五年從西涼歸來,就被劉詔派了出去。
到今年,還沒見到人影。
估摸著是在江陵府一帶,打探反賊的消息。
京城局勢變得太快,很多計劃需要重新制定。顧玖不得不將鄧存禮召回京城商量。
有些事,當面才能說清楚。
信件始終不是那么方便。
顧玖吩咐趙民發,“聯絡周苗周公公,本夫人希望他能動一動。”
趙民發躬領命,又說起另外一件事,“陳總管派人請示夫人,四海下面的菜店,糧油鋪要不要隨行就市,跟著漲價?現在京城的糧油鋪,除了四海,已經沒有不漲價的。”
顧玖輕輕敲擊桌面,“可以漲價,但是不要漲得太猛。給下面的收購價,也適當漲一漲。為防止有人屯糧,凡是四海旗下的糧油鋪,全都實行限購。
其他有合作來往的糧油商,本夫人希望他們也跟著實行限購。只要他們肯支持本夫人,將來本夫人必有厚報。別忘了同承恩伯朱辭也說一聲,免得朱家以為本夫人是在排擠他們朱家。”
事實上,顧玖就是在排擠朱家。
這些年為了打壓朱家的商業版圖,顧玖可沒少cāo)心。
“下的遵命!夫人可有別的吩咐?”
“南邊有消息過來嗎?”
趙民發搖頭,“上回收到容公公的消息,還是去年中秋。算算時間,說不定已經回來了。要不要派人催一催?”
“催吧!救災糧可全指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