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家令臉色灰白,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被下人抬到現場。
“老祖宗這是怎么啦?”
宗室們紛紛上前關心詢問。
少府家令揮揮手,說不出話。
下人替他說道:“家令大人得知兩位郡主娘娘打架,氣急攻心,就昏了過去。剛剛醒來,就催著我們將他抬過來。說是為少府家令,出了這等大事,只要沒死,就得來。要給大家一個交代。”
“老祖宗辛苦了!”
“老祖宗千萬保重體。”
“讓老祖宗費心了。”
福明郡主同湖陽郡主二人,都很尷尬。
打架的宗室也不打了,垂手站在邊上,等著少府家令發話。
少府家令輕咳兩聲,下人一臉緊張兮兮,又是喂水又是喂藥,看上去況很嚴重。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仿佛出口氣,就會要了少府家令的命。
金吾衛賊忐忑。
少府家令要是出了事,金吾衛難辭其咎。
少府家令喝了藥,喘了幾口氣,朝湖陽郡主招手。
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少府家令的面子肯定是要給的。
湖陽郡主上前幾步,來到少府家令跟前,“叔祖有何吩咐?”
少府家令用著疲憊的嗓音,問道:“能否告訴老夫,為何帶人打砸福明郡主府?”
湖陽郡主義憤填膺,“叔祖明鑒,并非我有意找福明的麻煩。而是她不好好教導閨女,周怡竟然勾引我家陳律,還妄想嫁到陳家做當家主母。做她娘的秋大夢。”
湖陽越說越氣氛,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
福明氣壞了,“湖陽,你休要血口噴人。陳律一個破落戶,犯官之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本宮閨女。此事,你得給本宮一個說法。”
湖陽挽起袖子,“給你的說法。福明,你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盤。本宮告訴你,收起你那暗的心思,有本宮在,你休想得逞。”
“荒唐!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么小算盤?你說啊!”
“都給老夫閉嘴!”
眼見兩人爭吵不休,少府家令出聲呵斥。
他看著湖陽郡主,“湖陽,能否給老夫一個面子,先將你的人帶回去。至于陳律和周怡,老夫會親自問他們兩人。等把事經過弄清楚后,屆時大家坐下來商量解決的辦法,如何?”
湖陽不太甘心,氣沖沖的樣子,狠狠剜了眼福明。
福明故作大度,“我贊成叔祖的意見。”
“湖陽你呢?”少府家令問道。
湖陽深吸一口氣,“我聽叔祖的。我信叔祖,這事福明一定要給個說法。”
在少府家令的調停下,兩位郡主娘娘各退一步。
金吾衛上下如釋重負。
只要不打架就行。
他們是怕了兩位郡主,囂張跋扈,都不足以形容兩人干過奇葩事。
當然,陳律要娶周怡這事是個大八卦。
金吾衛上下想法都一樣,回去就派人調查陳律和周怡二人。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突然就嚷嚷著要成親,什么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湖陽帶著人離開,福明邀請少府家令進府喝茶。
少府家令問她:“周怡在嗎?若是不在,老夫就不進去了。”
“她都住在別院,我這就派人去叫她過來。”
“不用了,老夫自會派人尋她。”
少府家令離去。
圍觀者也都散去。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
福明郡主臉色沉沉的,下令關閉大門。
她穿過二門,回到后院,開口問下人,“大姑回來了嗎?”
“啟稟娘娘,剛從后門進府,正在屋里等著娘娘。”
福明郡主叮囑下人守著院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她推門進入書房,就看見周怡站在窗邊。
“母親!”周怡輕輕叫了一聲。
“說說吧,你和陳律到底怎么回事?陳律為什么嚷嚷著要娶你?湖陽那個潑婦,差點打了進來,氣煞本宮。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潑婦湖陽的兒子。你是嫌自己命長嗎?”
“我懷孕了。”
“你絕不能嫁給陳律。本宮絕不接受和湖陽那個潑婦做親家。”
“母親,我懷孕了!”
福明愣在當場,瞳孔大睜,“你說什么?”
周怡神色冷靜,她輕聲說道:“母親,我說我懷孕了。”
“荒唐!你不要胡說八道!”福明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否認。
周怡繼續說道:“看過大夫,已經有一個多月。最近幾天,多了些反應。”
“怎么可能?孩子是誰的?你別告訴我,你懷上了陳律的孩子。”
“就是陳律的孩子。”
福明連連搖頭,臉色鐵青,“不行,絕對不行。把孩子打掉,這個孩子不能要。”
“這個孩子我必須留下。”周怡猛地拔高音量,“我嫁給孫民智那么多年,一直懷不上。第二次成親,肚子還是沒有動靜。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能生養。可是現在我懷孕了,母親,我懷孕了。我是能生養的,不是我不行,而是以前我嫁的男人不行。”
“荒唐!簡直荒唐透頂!”
福明憤怒,“你不能嫁給陳律,本宮絕對不能接受和湖陽做親家。”
“母親就不能為了女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你讓我把孩子打掉,萬一從今以后我再也懷不上孩子,怎么辦?你要讓我孤獨終老嗎?”
周怡比福明更加憤怒,甚至是仇視。
福明指著周怡,“孩子你可以留下,但是你不能嫁給陳律。陳律什么玩意,你嫁給他,你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我不嫁給他,我這輩子也完了。陳律沒有挑剔的資格,難得我就有挑剔的資格嗎?他是犯官之后,是破落戶,而我是個三婚女。我和他爛鍋配爛蓋,正合適。”
周怡自暴自棄地說道。
福明連連搖頭,“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你至少還是清白人。陳家算什么玩意,陳律又算什么玩意。你嫁給他,你的孩子跟著他姓陳,我告訴你,你和你的孩子就徹底完了。
你別指望你孩子能出人頭地。就憑陳家人干的那些事,無論誰坐在皇位上,都不會重用陳律,也不用重用陳律的兒子。陳家的子子孫孫,都已經被打入了冷宮。”
周怡不信,“陳律是陛下的外甥。當初陳家出事,是陛下出面,保住了陳律兄妹的命。陛下對陳律兄妹一直不薄。”
福明嗤笑一聲,厲聲說道:“傻女兒,那些好都是陛下沒登基之前的事。你自己去問陳律,自從陛下登基后,他有沒有得到過陛下的格外關注?他在軍營當差,有沒有因為是陛下的外甥,就得到格外提拔?根本就沒有。
你難道就沒發現,自從陛下登基后,陳律竟然沒有去過皇宮一次。堂堂皇帝外甥,這都文德八年了,陛下都沒有召見過他。太后活著的時候,同樣沒有召見過他。這里面的緣由,你還不明白?”
周怡連連搖頭,不愿意相信福明說的話。
福明一聲嘆息。
她說道:“你是不是以為陳律是湖陽的兒子,理應會得到關注,得到提拔?我告訴你,做夢。陛下當年保下他的命,已經全了舅甥分。從那以后,陳律是死是活,陛下都不再關心。
陛下能容他繼續活著,容他在京營當差,只因為他上有一半湖陽的血脈。陛下登基這么多年,不曾召見陳律,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陛下厭惡他,甚至是仇視他上流著陳家的血,仇視他姓陳。
一旦湖陽過世,陳律也不會有好下場,他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乖女兒,你聽娘的話,千萬不要嫁給陳律,那是火坑啊!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往火坑里面跳。”
“不會的。”周怡連連搖頭,“不會有這么嚴重。萬一湖陽活得更久,在陛下后面……等到新皇登基,一切都會不同。”
福明呵呵冷笑,“我的傻女兒,你可真天真。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些年皇子們同陳律的關系如何?有哪個皇子和陳律來往密切,幫他謀劃仕途?表兄弟之間,這么多年,說過的話加起來恐怕連十句都沒有。
那些皇子,沒有誰是傻子,早早的,有意無意的就和陳律劃清了界限。無論他們當中誰繼承皇位,都不可能對陳律另眼相待。你要是嫁給他,你肚子里的孩子,無論是姑娘還是哥兒,都不會有好下場。
姑娘找不到好親事,哥兒不會有任何前途。但是,如果你不嫁給他,獨自生下孩子,前途又不一樣。你懂嗎?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幫你護著這個孩子,知道嗎?”
周怡一臉茫然。
她想不起這些年陳律到底是怎么過來的,她不確定陳律和皇子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如同母親說的那樣,早已經形同陌路。
“不對,不對!”她拼命搖頭,“還有顧玖,顧玖和湖陽和陳敏的關系那么好,不可能坐視陳律倒霉而不過問。”
“說你傻,你可真傻。顧玖幫湖陽,幫陳敏,那她有沒有幫過陳律?即便顧玖肯對陳律伸出援助之手,劉詔呢?劉詔真要有心,只需一句話,就可以改善陳律如今的處境。可是他沒有這么做。顧玖也沒有幫過陳律。”
周怡捂著頭,腦袋暈乎乎的,頭很痛。
“我不相信,不應該是這樣的。”
福明冷聲說道:“你以為是怎么樣?我告訴你,陳家被先帝抄家殺頭,一點都不冤枉。陳家滿門,沒有誰無辜。本宮再告訴你一件事,湖陽私下里稱呼陳律的父親陳駙馬為陳老狗。
早在陳家被砍頭之前,湖陽和陳駙馬就已經夫妻反目。陳家現在只剩下陳律一個人,他就是陳家的孽種。若非上流著湖陽的血脈,早在十多年前,就和他父親一起被砍頭棄市。”
周怡似乎承受不住如此殘酷的現實,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你告訴我,你都是騙我的。這些全是假的。”周怡哭喊著。
福明心腸冷硬,“本宮沒有一句虛言,句句屬實。本宮不管你和他到底怎么走到了一起,但是從今天起,你必須和他斷絕來往。孩子你如果不愿意打掉,那就偷偷生下來,放在你兄長的名下的養育,當做周家人長大。”
“母親何其殘忍!”周怡哭著怒吼。
福明走上前,拿著手絹輕輕擦拭她眼中的淚水,“告訴本宮,是不是陳律故意接近你,迷惑你?他自知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于是故意把主意打到你上,是不是?”
周怡連連搖頭,“不是的,女兒和他兩相悅。”
“狗的兩相悅。他就是故意接近你,故意讓你懷上孩子,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
福明氣憤不已。
陳律這個孽障,竟然將主意打到她女兒頭上。
該死!
周怡一個勁的哭,哭得不能自已。
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福明說的那些話。
可是萬一都是真的,她要是嫁給陳律,孩子豈不是沒了前途?
她到底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