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四起,眾臣猜疑不斷。
文德帝突然下旨,令秦王劉詔回京監國。
旨意一出,等于是坐實了劉詔是儲君的流言。
私下里,眾臣議論紛紛。
“陛下當真立秦王殿下為儲君?”
“陛下為何突然確定了心意?為何不召集眾臣商議?”
“你對秦王為儲君有遇見?秦王是嫡長皇子,軍功在身,憑什么不能被立為儲君。”
“荒謬!休要栽贓嫁禍。秦王為儲君我沒意見,但是事先陛下不和眾臣商議,如此大事,乾綱獨斷,未免過于草率。”
“何來草率。陛下還沒有正式下旨立秦王為儲君,一切都是猜測。”
“自欺欺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陛下屬意秦王殿下。”
“行了,大家都少說兩句。我們在這里議論,無濟于事。老夫只感到一陣心酸。”
眾臣們同感心酸。
奪嫡之爭,本是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不死不休。結果悄無聲息就落下帷幕,讓他們做臣子的毫無成就感。
身為臣子,最大的幸運,皇位傳承平穩過度。
最大的不幸,皇位傳承平穩過度。
算了,喝酒去。
為最大的幸運,最大的不幸干一杯。
劉詔領了旨意,就要啟程回京。
顧玖還得帶著孩子繼續留在行宮。
劉詔摟著她,“本王不舍得。”
顧玖抿唇一笑,“十天半月就能來一趟行宮,比打仗的時候強多了。”
“還是不舍得。”劉詔抱著她不撒手。
顧玖戳了下他的額頭,“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兒女情長?”
劉詔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想你想的。”
顧玖肉麻壞了,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來。
“當心讓孩子們看見。”
“看見就看見。”劉詔耍無賴。
顧玖捏捏他的臉頰,“你不去謝恩嗎?”
劉詔有點愁,“見了父皇,我該說些什么?”
顧玖哈哈大笑,沒想到陸詔也有膽怯的時候。
笑過之后,她說道:“平日里見你天不怕地不怕,這會怎么心頭發虛?”
劉詔有點苦惱,“這兩天我反省一番,發現自己并沒有世人說的那么好,優點有幾個,毛病也不少。父皇將此重任交給我,我怕做不好,辜負了他的期望。”
顧玖很詫異。
得到了最大的肯定以及夢寐以求的位置,反而心虛起來,是擔心能力配不上位置嗎?
劉詔向來狂傲,沒想到也會心虛。
她斟酌著說道:“時常反省自己,是個好習慣。但是不應該一味否定自己。你可是立下赫赫戰功的秦王殿下,所向披靡,無所畏懼,怎會擔心自己做不好?”
劉詔連連搖頭,“不一樣。帶兵打仗,同處理朝政,治理國家完全不一樣。我沒有信心能做好,至少現在沒有信心。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確實感到了壓力,怕自己不行。”
顧玖勸道:“不如先回京嘗試一番,確定自己的短板在何處,然后想辦法補齊短板。無論如何,你總得跨出這一步。”
劉詔長出一口氣,“你說的對,無論如何本王都要跨出這一步。你覺得我行嗎?”
顧玖重重點頭,“我認為你行!而且朝中還有那么多臣子輔助,不懂就多問問。”
“本王信不過朝中那些臣子。”
“那就想辦法提拔幾個值得你信任又有能力的臣子上來。”
劉詔腦海中浮現出幾個人名,他說道:“此事不急。我先去面見父皇。”
“去吧!有難處多向陛下請教。我想陛下應該很樂意你去請教他,會令他很有成就感。讓陛下手把手教導你,不丟人。”
劉詔重重點頭,“我去了。”
這一去,就開啟了忙成狗的生活。
一個愿意學,一個愿意教。
文德帝干脆將重擔往劉詔肩膀上一壓,差點壓得劉詔喘不過氣來。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同顧玖吃飯,甚至見上一面都很奢侈。
等到劉詔啟程回京,更是陀螺似的轉動起來。
文德帝卸下重擔,倒是輕松了不少。
太醫都說文德帝的身體有所好轉。
下過雨,天氣涼爽。
顧玖帶著孩子爬后山,偶遇文德帝。
“參見陛下!”
“免禮!陪朕走走。”
“遵旨!”
兩個孩子乖乖巧巧,做著乖寶寶。
等到文德帝發話可以隨便玩,兩個孩子就在山中瘋跑起來。
山林中,全是兩個孩子的笑聲。
“孩子很可愛,就是規矩松散了些。”
文德帝評價道。
顧玖低頭一笑,“陛下說的是,該讓嬤嬤嚴格教導妞妞的規矩。”
文德帝又改口道:“也別太嚴厲,拘束太過也不好。”
“兒媳謹遵陛下教誨。”顧玖含笑說道。
文德帝問道:“劉詔可有和你抱怨?”
顧玖低頭,嘴角抽抽,十分嫌棄。
她說道:“兒媳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劉詔的面,也不知道他現在什么情況。”
文德帝把擔子全交給劉詔,自個倒是輕松了,劉詔每天忙成狗。
文德帝看著顧玖,“對朕不滿?”
顧玖低頭,“兒媳不敢。兒媳只是實話實說。”
文德帝笑了笑,沒拆穿顧玖。
“劉詔他需要歷練,大量的歷練,方能挑起重擔。”
顧玖則說道:“兒媳認為,凡事都應該循序漸進。”
文德帝連連搖頭,“沒有那個時間。”
顧玖蹙眉,望著文德帝的這面門。
看氣色就知道文德帝的身體有所好轉。
文德帝一步步往山上走,“朕希望能夠長命百歲,然而世事無常。朕老了,得抓緊時間讓劉詔多多歷練。”
顧玖說道:“兒媳聽太醫說,陛下身體已經好轉。可見行宮這里的環境的確養人。”
文德帝隨口說道:“養人卻養不了命。”
顧玖蹙眉。
文德帝卻沒有多說。
顧玖也不敢深究此事。
她亦步亦趨,跟隨在文德帝身后上山。
文德帝問她,“在你看來,劉詔能否挑起重擔?”
“他能!但是他需要時間。”顧玖擲地有聲,對劉詔充滿了信心。
文德帝笑了笑,“你就沒懷疑過他的能力?”
顧玖說道:“我了解他,我知道他肯定能挑起重擔。”
“希望你沒有看錯他。”
二人繼續上山,宮人都跟在后面,一個個都緊張得不行。
兩個小屁孩從林子里鉆出來,“娘親,你看我采的花。”
妞妞手里拿著一把鮮花,全是不知名的野花。
哥兒手里不光有鮮花,還有野草。
“采了這么多花,不錯。”顧玖鼓勵道。
“我要編花環。四弟,你就站在這里,把花遞給我。”
妞妞當仁不讓,指揮起哥兒。
哥兒很乖,安靜地守在妞妞身邊,給她遞花遞草。
文德帝含笑看著一切,在路邊找了個石頭坐下。
山風吹來,渾身涼爽。
剛來行宮的時候,還是春天。
如今已是夏天。
“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陛下謬贊!兒媳只是盡到做母親的責任。”
“能盡到責任,已經難得。這世上大部分人都缺少責任感。”
顧玖沉默。
文德帝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朝臣似乎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顧玖笑道:“陛下天威,誰敢反對。”
文德帝看著她,“你有意見?”
顧玖想了想,“兒媳斗膽問一句,眾多皇子,陛下打算如何安置?”
總不能全都留給劉詔去料理吧。那豈不是將劉詔架在火上烤。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倒是關心他,生怕他累著。”
顧玖說道:“有些事情,陛下能做,劉詔不能做。他有他的難處,還望陛下體諒。”
別看大家都閉了嘴,好似已經認命。其實每個人心里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那些個皇子,有幾個服氣的?
四皇子劉議直到今天還閉門不出,可想而知他還沒有想通。
還有二皇子三皇子他們,嘴上不說,心里頭肯定一肚子怨氣。
每一個皇子,都是一個爛攤子。
都是文德帝的兒子,老子管兒子天經地義。文德帝休想將這份責任丟給劉詔。
因為無論劉詔怎么做,都會有人說閑話,被人挑出錯。
文德帝鄭重說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此事朕自有主張,你無需操心。”
顧玖松了一口氣,“兒媳剛才過于放肆,請陛下責罰。”
“朕不罰你,朕罰劉詔。要多給他安排點重擔。”
顧玖嘴角抽抽。
小氣的文德帝,小氣的劉家人。堂堂皇帝,怎么能如此記仇。
“花環編好啦!這是娘親的,這是爹爹的。最大的這個是皇祖父的。”
妞妞獻寶一樣,將三個花環獻上。
“真漂亮,娘親很喜歡。”
顧玖分別在兩個孩子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親親。
文德帝收到最大的花環,心情大悅。
“賞,重重有賞!”
不僅有賞賜,文德帝不嫌棄的將花環戴在頭頂。
妞妞和哥兒興奮得臉頰都紅了。
一興奮,膽子就大。
纏著文德帝給他們講故事。
顧玖都唬了一跳。
兩個小屁孩膽子太大了,還敢拉扯文德帝的手臂。
文德帝不僅不在意,反而興致勃勃講起故事。
常恩偷偷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他肯定會減壽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