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珽懷揣著一肚子疑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這倒是沖淡了離別的哀愁。
他真是恨死了鄧存禮,說話說一半,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后人就跑了。
鄧存禮也學壞了。
顧珽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京城,親口問問妹妹,占地盤幾個意思?
他對回京城沒了抗拒,反而多了期待。
裴蔓和他相反,她不關心占地盤的事情,她只是擔心裴家人。
西北到京城的水泥路,一路通暢。
往年拖家帶口,要走一個多月的路程,如今只需二十來天。
京城在望,已經感受得到京畿一帶的繁華熱鬧。
越靠近京城,路上車馬行人就越來越多。
經過最后一個收費站的時候,馬車被在堵在路上動彈不得。
要過收費站的馬車很多,行人更多。
周圍全都是一排排整齊的房子,遠處還有集市,似乎還建了學堂。
“這里離著京城還有四五十里路吧,怎會如此繁華?”
“聽聞附近建了一個超大型馬場,馬場一帶的村落全都搬遷到這邊。”
“京城變化真大。”
“這里不算什么,新民縣比這里熱鬧百倍!”
“招工啦,招工啦!”
遠處傳來伙計的吆喝聲。
“國子監工地招收苦力,學徒,石匠……待遇從優,有意者速來報名啊!”
“你到這里招苦力招不到人的,你得去下面的鄉鎮上招人。”
有人給招工伙計出主意。
招工伙計不為所動,“有沒有剛從外鄉來京城找活干的人啊!我們包吃包住,一日三餐,三天吃一頓肉,工錢十天結算一回。有意者從速!”
“真的三天吃一頓肉?”
“當然是真的。四海建工童叟無欺,而且每天還能喝上一碗肉湯。”
伙計這么一吆喝,果然有人應征。
很快,招工點就圍滿了人。
顧珽他們的馬車,只是緩緩前進了一個車位。
不知要等多長時間才能通過收費站。
“怎么這么慢?收費站的人都死光了嗎?”
“聽聞朝廷來了人,堵在了前面。”
果然朝廷來了人。
兵部郎中奉命來見裴蒙。
“伯爺此次回京,帶了多少親兵護衛?”
“按制,只帶二百人。”裴蒙坐在馬車上,面色陰沉。
兵部郎中戰戰兢兢,提筆記錄,“請問伯爺,這二百人何處安置?”
裴蒙居高臨下,“自然是安置在魯侯府。”
兵部郎中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朝廷給伯爺賜下一座府邸。伯爺是住侯府,還是住伯爵府,隨意!但是二百親兵,必須安置在伯爵府,不能安置在魯侯府。請伯爺見諒。”
裴蒙挑眉,問道:“伯爵府位于何處?”
兵部郎中急忙說道:“離著魯侯府,只隔了一條街,很近。前段時間朝廷抄了一批官員,少府出錢買下幾棟犯官宅院,賜給伯爺的府邸曾是一位三品文官的宅院。伯爺放心,宅院已經略作改建裝飾,符合伯爺的身份。伯夫人已經帶著家眷住了進去!”
“本伯爺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兵部郎中連連點頭,“伯爺回府后,先做休整。三日后請伯爺進宮面圣!”
裴蒙似笑非笑,“何時進宮面圣,理應由內侍省派人告知本伯爺。為何讓你一個兵部郎中擔當內侍省的差事?是本伯爺沒資格讓內侍省那幫狗太監紆尊降貴嗎?”
“伯爺誤會!”
“何來誤會?將本伯爺堵在收費站,然后派你一個兵部郎中出面,是羞辱本伯爺還是在羞辱朝廷體面?你的上官是誰?誰派你走這一趟?”
“兵部尚書大人派下官走這一趟。”
“那是誰堵在收費站?”
“來往客商。”
“放屁!”
“伯爺有所不知,最近馬場和寰宇鋼鐵都有大宗交易,來往客商極多。此地收費站每日都要堵一段時間。伯爺若是不信,可以隨意找個人來詢問。”
裴蒙瞇起眼睛,死死盯著兵部郎中,“寰宇鋼鐵是什么東西?”
“自然是煉鋼煉鐵的地方。伯爺請看,翻過那幾座山頭,那邊山里面,就是寰宇鋼鐵。”
“煉鐵本伯爺明白,煉鋼?什么時候少府擁有這等技術?”
“伯爺有所不知,寰宇鋼鐵名義上是皇后娘娘的私產,和少府并無關系。”
“哦!”
裴蒙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兵部尚書派你來見本伯爺,可有其他吩咐?”
兵部郎中連連搖頭,“并無其他吩咐。”
“朝廷最近熱鬧嗎?”
“老樣子!”
“來人,給本伯爺每樣報紙都來一份。趁著堵在這里動彈不得的時間,本伯爺也得消遣消遣。”
親兵領命,匆匆跑到路邊報攤,每樣報紙各來三份。
親兵想得很周到,伯爺一份,顧將軍一份,竇先生還要一份。
親兵辦事妥帖,裴蒙也是面上有光。
他打發了兵部郎中,道一聲:“知道了!本伯爺會住進伯爵府!”
裴家沒分家,朝廷卻主動替裴家分家,真是操碎了心。
裴蒙回到馬車上,一邊翻閱報紙,一邊同竇先生嘮叨:“莫非顧皇后的辦法,就是離間我們父子?”
“以顧皇后的手腕,犯不著離間伯爺和侯爺!顧皇后行事,向來大開大合,頗有氣度!”
“竇先生對顧皇后倒是推崇備至!”
“她值得老夫的尊重!瞧瞧,新的國子監,等校舍修好,就要搬到城外。為此,特意修了兩條路,一條通新民縣,一條就通此地。如今國子監也學著山河書院,每月招生,免費就讀。看報紙上說的,報名者絡繹不絕。只因為國子監校舍有限,裝不下那么多學子,不得不限制人數。等搬到新的校舍,國子監也能像山河書院一樣,敞開了招生。”
裴蒙他們在西北,也能看到京城的報紙。只是晚了十天半個月。
西北當地,也有士紳豪族湊錢辦報。
可惜辦得不倫不類,無法盈利,最后紛紛停刊。
大家依舊靠著商販運送京城的報刊做消遣。
“朝廷官員吃飽了撐著,三天兩頭在報紙上同山河書院一幫書呆子打嘴仗。”
裴蒙翻著《國子監報》,表情十分嫌棄。
《國子監報》儼然成了官員打嘴仗的最佳場地。
竇先生呵呵一笑,“這一手轉移矛盾,用得極好!伯爺該學著點。”
裴蒙又說道:“周世安寫的《官場》倒是入木三分,是本好書。不過也觸及了許多人的利益,踩著了文臣武將的痛腳。皇后娘娘將周世安推出來背負罵名,總得給點好處吧。”
“周世安名動天下,周氏一族重新被世人關注,算不算好處?”
“這點好處還不夠!”裴蒙直言道。
他翻遍了報紙,都沒找到周世安最新消息。
竇先生隨口一問,“伯爺認為何等好處,方能補償周世安的犧牲?”
裴蒙面無表情地說道:“周世安背負罵名,那么皇后娘娘就有責任替他洗清罵名。”
“《山河書院報》正在操作此事!老夫了解到,官員罵周世安最兇猛地時候,《山河書院報》開始公開發行。一面世,就同朝廷官員針鋒相對。”
說著,竇先生翻出《山河書院報》上面替周世安洗白的文章,“伯爺看看這篇文章,很有深度。猜猜是誰寫的。”
“佚名?”裴蒙挑眉。
竇先生哈哈一笑,“正是佚名。消失數年的佚名再次出山,果然非同凡響。”
“就是當年寫戰爭同賦稅關系論的那位佚名?”
“正是!文青書局眼瞎,那么好的文章,卻不肯集結成冊出版。害得老夫想收藏都不行。”
裴蒙笑了起來,“有點意思!一到關鍵時候,這位佚名就冒出來,一腳定乾坤。竇先生可有猜到這位佚名的真身是誰?”
竇先生捋著胡須,“老夫心頭有幾個懷疑對象,但是老夫仔細看了看他們近些年的文章,行文風格不同。”
“說說,都有哪些人?”
“三元公楊元慶,孫狀元,周世安,還有朝中那幾位老不死!甚至還懷疑過皇后娘娘。”
“沒懷疑過劉詔?”
“劉詔寫不出這種文章。”竇先生對劉詔的文化素養一清二楚。
裴蒙盯著報紙上的內容,“本伯爺猜皇后娘娘。”
“伯爺同老夫不謀而合。哈哈……”
“先生有沒有發現,報紙上關于西北的消息,一個都沒有。”
“有的!后面物價那里,有提到西北的物價。”
裴蒙嗤笑一聲,“偌大西北,連個版面都得不到。除了官員打嘴仗,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竇先生說道:“或許朝廷并不樂意讓人們了解西北。”
“朝廷當然不希望百姓了解西北。如此,他們就可以隨意抹黑污蔑西北,污蔑我們父子!”
“伯爺息怒!”
“先生放心,本伯爺沒有動怒,只是有感而發。”
“伯爺可有想好,面圣時該說什么?”
裴蒙扔下報紙,說道:“本伯爺同劉詔沒什么好談的,要談就和皇后娘娘談。”
“不可急躁!”竇先生鄭重提醒。
裴蒙哈哈一笑,“先生放心,本伯爺有分寸,絕不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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