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存禮走馬上任,出任少府匠丞。
劉詔點了個凡事以和為貴,沒二兩本事,還有點耳背的宗室族老擔任少府家令一職。
這頓騷操作,將眾人驚了個目瞪口呆。
朝臣樂得看戲,不作聲。
宗室私下里議論紛紛,有不少閑話。
“不如直接將少府送給皇后娘娘得了。”
“陛下也是糊涂。皇后擺明了要讓鄧存禮一個閹人主持大局,他憑什么啊?
“就算讓閹人主持大局,也該是陛下身邊的林公公,或是錢公公。鄧存禮,世人皆知他是皇后娘娘的人。他跑到少府主持大局,等于是皇后娘娘借他插手少府。改明兒,少府是不是要改姓顧。”
“說不定過幾年,少府家令就是姓顧的人擔任。我們姓劉的算個屁。沒看見陛下都處處讓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說東,誰敢說西。”
“一個個牢騷滿腹,像什么話。誰讓你們不爭氣,你們要是有本事,陛下就讓你們擔任少府家令一職。真要不服,就好好努力,自己不行就培養兒子。少府始終是宗室的,誰都搶不走。”
“以前的確沒人能搶走少府。現在嘛,可說不好。”
“少陰陽怪氣。你們這是故意挑撥帝后關系,老夫警告你們,你們的言行很危險。陛下追究起來,當心人頭落地。”
“可是……”
“沒有可是。你們捫心自問,皇后娘娘可有對顧家人額外照顧?可有苛待劉家人,優容顧家人?顧家人可有搶奪劉家人的利益?沒有!那就給老夫閉嘴,休要給族內惹禍。”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
“以后是以后的事情,少拿以后說事。”
“三叔,陛下為何不讓你做少府家令?你明明比隔房的糊涂鬼更適合做少府家令。”
“陛下點隔房的人做少府家令,自有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不就是嫌三叔以前同薛家,同趙王走得過近。金吾衛都沒動三叔,就證明三叔是清白的。”
“閉嘴吧!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當年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十多年,不代表就可以隨便提起。
人們口中的三叔,自然清楚陛下不啟用他,不僅僅是因為當年他和薛家,和趙王走得近。
還因為他身后有些見不得光的產業,還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宗室就是這樣的,很多事情能做不能說,宮里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金吾衛也懶得管他們。
只有當皇帝發話,金吾衛才會抓幾個典型殺雞儆猴。
金吾衛更樂意盯著高官顯貴,而非撈偏門的宗室。
黃去病乘坐馬車,前往文青書局。
見到崔七,他難免愧疚心虛還有尷尬。
“對不住崔老板!我是愿意給你打下手,只要能干回老本行就行。奈何娘娘另有主張。”
崔七今日將正式卸任文青書局大總管一職,面對黃去病他很平靜。
“你沒有對不起我,當初我是從你手中接過文青書局,如今就當是物歸原主。希望這幾年我干得還讓大家滿意,沒有辱沒文青書局的名聲。而且娘娘另外給我安排了差事。”
“什么差事?能否透露一二?”黃去病很好奇。
崔七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顯然他對新的差事很滿意。
“娘娘征求了我的意見,我準備前往江陵府籌辦書院。”
“籌辦書院?崔老板這是高升了啊!”黃去病由衷地替崔七感到高興。
書院要是辦成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功績。
辦書院,清貴又體面。
崔家從勛貴往文臣方向發展,這是要洗白的節奏。
想當年,崔家因為睿真崔皇后的原因,被奪了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貶為五世而斬的侯爵,人人都當崔家要完蛋了。
哪里想到,鎮國侯那個老家伙,帶兵打仗的本事沒有,抱大腿的本事一等一的強。
果斷抱住皇后娘娘的大腿,將崔七推薦給皇后娘娘。
這不,借著崔七,崔家就有了洗白的機會。
用心經營個一二十年,崔家又能爬起來,成為京城頂級世家。
崔七眉開眼笑,“還好,還好。家里也很支持我前往江陵府籌辦書院,屆時我會帶幾個族中子侄前往江陵府。”
黃去病連聲說道:“恭喜崔老板,賀喜崔老板。這是天大的好事啊,崔老板要請客。”
“這是請帖!三日后我家在府中宴請賓客,黃兄一定要來。”
“崔兄放心,我一定準時到。”
二人寒暄完畢,開始交接。
都是熟悉的業務,很快交接完畢。
等崔七一走,黃去病連連感慨,“崔七這是走了大運啊!弄得我都想去辦書院。”
“公子有那本事嗎?”
以前是小廝,如今是《大周生活秀》管事的三順,張口吐槽黃去病。
黃去病格外嫌棄他,“一邊去!”
三順嘿嘿嘿一笑,“崔老板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琴棋書畫,四書五經都能來。公子嘛,也就是吃喝玩樂,找槍手寫書還行。”
黃去病一臉心塞,“我和崔七相比,真有這么差?”
“公子難道忘了,崔老板來文青書局之前,可是山河書院的教習,正兒八經帶學生讀書。皇后娘娘讓崔老板去江陵辦書院,這叫做人盡其才。公子嫉妒也沒有用,因為你沒那能力。”
瞎說什么大實話。
三順一番話將黃去病打擊得不行。
不過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是個很想得開,性子灑脫的人。
他感慨道:“真讓我去辦書院,我也干不成。皇后娘娘知人善任,我是由衷佩服。不過山河書院有那么多人選,皇后娘娘偏偏挑中了崔七,一方面有補償他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我想皇后娘娘是打算用崔家。”
三順不懂就問:“用崔家做什么?”
“和其他勛貴比起來,經過重創的崔家更好使喚。而且崔家的影響力還在,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就能爬起來。”
三順搖頭,表示不懂。
黃去病懶得和他廢話,“這些話你當沒聽見,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前往崔家道賀。”
“公子帶小的去合適嗎?”
“怎么不合適。你放一百個心。”
崔七要去江陵府辦書院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似的,短短時間該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且不論山河書院同國子監作何反應,但是勛貴階層,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平南侯顧家。
侯爺顧知文坐在松鶴堂,陪著老夫人魏氏說話。
“皇后娘娘此舉,兒子著實看不懂。若說皇后娘娘要用勛貴,也該是用我們顧家,而非崔家啊!”
“我一出門,大家都朝我打聽消息。我哪知道啊!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懂皇后娘娘的用意。”
“娘,你說說話。”
老夫人魏氏睜開渾濁的雙眼,“你這是不知足啊!”
侯爺顧知文張口結舌,很尷尬。
遲疑了一下,他才說道:“兒子也是為了家族著想。全族的人都指望著靠皇后娘娘再進一步。這已經是景明二年,除了賜封顧珽為承平伯,就再沒有我們顧家什么事。我瞧著,皇后娘娘重視宗室多過重視顧家。可是顧家才是她的娘家,她的臂膀啊!”
“皇后娘娘的臂膀從來都不是顧家,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甚至沒靠過顧家一回。”
老夫人魏氏的話誅心,卻又是大實話。
侯爺顧知文蹙眉。
老夫人魏氏繼續說道:“皇后娘娘的臂膀,是四海,是寰宇,是文青書局,是她親自培養的那些人才。除了一個顧喻,哪有顧家的事情。”
“可是這些年顧家也從未拖過后腿,甚至替皇后娘娘掙了不少臉面。就說顧瑞他們在西北打仗,說起顧家兒郎,人人都要夸一句好樣的。”
侯爺顧知文總歸有點不甘心。
老夫人魏氏深吸一口氣,“你別抱怨了,娘娘讓崔七到江陵府辦書院,自有用意。”
“有何用意?”侯爺顧知文急切問道,“為何偏偏就是崔家?現在外面都在說皇后娘娘打算重用崔家。可是崔家何德何能,憑什么能得到娘娘的重用。我不是嫉妒崔家,我就是想不明白。”
老夫人魏氏蹙眉,“顧喻在江陵府有十年了嗎?”
“不到十年。”
“老身記得蘇家的蘇政也在江陵府?”
“正是!”
老夫人魏氏端起茶杯,“離山河書院第一批進士,已經過去了十年,差不多都已經歷練出來。看這樣子,朝廷是要換一批新鮮面孔。”
侯爺顧知文渾身一抖,反應過來。
他壓低聲音問道:“顧喻他們快回京了?他只是舉人,不能進朝堂吧。”
老夫人魏氏輕聲說道:“顧喻進不進朝堂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這個時候將崔七派到江陵,顯然是要動一動江陵府。江陵一動,京城自然會跟著動。老身聽說,江陵府這些年發展得極好,成為了媲美江南的魚米之鄉?”
“是有這個說法,兒子也沒親眼見過。江陵府現在到底什么面目,都是人云亦云。江南通往江陵府的河道倒是疏通了,江陵府通往南邊,西邊的官道,都鋪設了水泥。據說南邊的貨去西北,現在都不走江南,直接從江陵走,能省不少路程。”
老夫人魏氏點點頭,“這就對了。皇后娘娘在下一盤棋,你我皆是棋盤上的棋子,不可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