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和公子商量后,一起定下來的。”
裴氏心情復雜。
妖妖嬈嬈的丫鬟一個都沒被裁撤,莫非劉詔存了納妾的心思?
可是既然要納妾,為何要等到現在?
“你去看望詔兒,他可有說什么?”
顧玖柔聲說道:“他說裁剪用度一事極好,早該如此。”
“是嗎?”
裴氏總算聽到了令她高興的話。
還是劉詔有見地,知道從大局出發,替王府著想。
不像在座的人,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借著裁剪人員的機會,排除異己。
裴氏心中氣惱,卻沒有發作。
是她要求裁撤人手,此刻不能出爾反爾。
她將名單收起來,說道:“稍后,本王妃會將名單交給家令大人,由家令大人出面,安排這些人出府。若是誰還想修改名單,現在還來得及。”
無人應聲。
也就是說無人打算修改名單。
裴氏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
“請教王妃,不知春和堂會裁撤多少人?”沈側妃突然問道。
裴氏大怒,“放肆!本王妃的事情,哪輪到你來過問。”
沈側妃尷尬一笑,“妾只是好奇。”
“出去!”
裴氏厲聲呵斥,完全不給沈側妃臉面。
沈側妃臉色白了又紫,紫了又青,扭身就走。歐陽芙遲疑了一下,急忙追上去。
顧玖回到東院。
剛進院門,就見孫大娘迎了上來。
她諂媚一笑,“奴婢拜見夫人。”
“免禮!大娘有事嗎?”
孫大娘笑笑,“奴婢聽說,各院裁撤人員的名單已經交上去了,就想過來問問。夫人不知道,東院上下個個人心惶惶,都擔心被裁撤掉。”
王府上下,沒人愿意被裁撤掉。
王府就好比后世全球五百強企業,還是排名前五十的優質企業。
福利好,待遇高,生個病也不用擔心,王府自會安排大夫診脈開方。就連吃藥也不用自己掏錢。
一年四季,四套衣服。外加逢年過節各種打賞。
婚喪嫁娶,王府也包了。
結婚有添妝,死了有王府幫著出錢辦喪事。
所需要做的就是賣身給王府,勤懇做事。
要是能得主子重用,那體面,好比是王府半個主子。走出去,比朝廷五六品官員還要體面。
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比正經官宦小姐還要尊貴。
這就是王府的下人。
就這待遇,全天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要是被裁撤掉,等于這一切都沒有了。
試問,哪個下人不怕?
也因此,王府從上到下,打從心里頭,都在抵制裁撤人手。情愿少拿點月例,也不希望被才撤掉。
然而,王爺發了話,胳膊拗不過大腿,莫可奈何。
一成的裁撤名單,無人能否決。
孫大娘會來事,第一時間就跑到顧玖身邊打聽消息,似乎有意做東院的包打聽。
顧玖輕聲一笑,“名單已經交上去了。很快家令大人就會派人處理此事,大家不用慌亂。”
“那,那,到底誰被裁撤掉?”孫大娘好奇地問道。
顧玖笑瞇瞇的,“到時候大娘就知道了。”
她不欲多說,讓孫大娘猜測去。
孫大娘琢磨著顧玖話中的意思,她交上去的那份名單,應該被采用了吧。
就算沒有被全部采用,至少那幾個妖妖嬈嬈的大丫鬟,是跑不掉的。
聽說四夫人直接將公子議身邊的丫鬟給換了一茬。
孫大娘想著,大夫人肯定也見不慣侍琴她們幾個大丫鬟。明明是丫鬟身子,還整日拿喬,正當自己是小姐嗎?
孫大娘心中篤定,來到文書苑。
“哎呀,真難為你們,還舍得動針線活。可惜啊,臨時抱佛腳,晚了。”
孫大娘沖著侍琴她們一頓譏諷。
侍書是個暴脾氣,“大娘沒事做,回房喝你的酒去。真當公子不在,這文書苑就能你做主嗎?”
“小賤蹄子,老娘弄死你。”
孫大娘火氣上頭,沖上去就要打侍書。
侍琴幾人急忙攔住,“青天白日,大娘還沒喝酒就犯渾,你要是有本事,你把我們都弄死得了。”
侍書挨了幾下打,心頭委屈得不行,大叫起來,“讓她弄死我。老不死的,仗著奶過公子幾日,整日里擺主子派頭。
我呸!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人老心黑,真當公子會留你嗎?
這回裁撤人員,我們跑不了,你也休想留下來。我這就去見夫人,在夫人面前狠狠告你一狀。”
說著,侍書就要出門。
侍琴她們又趕緊將她拉住,“你何必同她置氣。她老糊涂了,整日里就知道挑撥是非,恨不得我們都死了才好。”
孫大娘怒罵,“一個個賤蹄子,公子將你們慣成生養了。丫鬟就是丫鬟,一會家令大人過來,統統將你們趕走。”
哇……
侍書趴在床上大哭出聲,“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現在就收拾包袱出府去。”
“說什么胡話。名單還沒有公布,你怎知我們會在名單上。”侍棋勸慰侍書。
孫大娘哈哈一笑,又得意又張狂。
她得意洋洋地對幾個丫鬟說道:“我可是聽說,四夫人將四公子身邊的丫鬟全都裁撤掉。你們在公子身邊伺候,早就礙了大夫人的眼,大夫人豈能留下你們。”
侍琴幾個人齊齊變了臉色。
她對孫大娘說道:“大娘別急著幸災樂禍。你說的話不算數,要大夫人說了才算數。大夫人沒法話,我等還是會在文書苑繼續當差。”
“就知道嘴硬,你們都等著瞧吧。”
孫大娘罵罵咧咧地走了。
春娟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幾位姐姐,我娘就是那個脾氣,你們別和她一般見識。”
侍書指著春娟,呵呵兩聲,“貓哭耗子假慈悲,少假惺惺的。真當我們不知道你的打算嗎?你老早就盼著夫人將我們都打發出去。到時候公子身邊,以你為首,你就可以天天伺候公子。說不定哪天公子興致來了,抬舉你,納你為妾室。到時候你可就風光了。”
春娟跺腳,“我好心好意替諸位姐姐說話,結果你們卻不領情。”
“少來!孫大娘整日里找我們麻煩,三天兩頭就要來鬧一場,你敢說你什么都不清楚?說不定就是你在背后說我們閑話,孫大娘替你來出氣。”
侍書嘴巴厲害,三言兩語,將讓春娟急紅了眼。
她紅著眼眶,“我真心實意待幾位姐姐,卻沒想到,你們全都誤會了我。我不與你們說了,遲早你們會知道我的真心。”
春娟走了。
侍書還不甘心,跑到門口,沖著春娟的背影大罵了一句:“假惺惺!”
“行了,侍書你別鬧了。都這個時候,消停點吧。”侍棋一臉煩躁不安的樣子。
侍畫小聲問道:“你們說,夫人真的會將我們裁撤掉嗎?”
大家都默不作聲,面上凄苦。
侍書哭了出來,“我不愿意出府。我若是被裁撤掉,我哥嫂肯定會將我嫁給老頭子做妾。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我情愿一死了之。”
“別開口閉口就死啊死的,還沒到那地步。名單沒公布之前,你們都別亂想。”
還是侍琴穩重。
侍書卻說道:“侍琴姐姐家里有父母疼愛,自然不用擔心。就算出了府,靠著這些年攢下來的銀兩,也能嫁給好人家。”
侍琴嘆了一聲,“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就算嫁給好人家,還不是每天要操持生計,哪有在王府自在。”
眾人俱都沉默。
這世上哪有比王府更好的地方。
就連皇宮都比不了。
皇宮太大了,規矩太多了。哪里比得上王府自在又富貴。
只是一想到大夫人已經將名單交上了上去,幾個丫鬟個個都是愁眉苦臉。
她們一定會被裁掉吧。
就如四夫人那般,將公子議身邊的丫鬟都給換了一茬。
“四夫人真夠狠的,偏偏四公子還同意了。”
侍畫突然說道。
侍琴嘆了一聲,拿起針線活做起來,“離府之前,好歹將公子的鞋襪做出來。”
她這么一說,其他幾個丫鬟也都拿起針線活,埋頭做起來。
類似的情況在王府各個地方上演,全府上下都不得消停。
直到半下午,家令大人派出的人來到了東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靜靜等著消息。
侍書扯著針線,針線打結,越扯越是團成一團。
侍琴勸她不要那么緊張,看開點。
侍書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侍畫起身,“我去收拾行李。”
要走了,也挺舍不得的。
她獨自一人,默默地收拾起行囊,背著大家默默流淚。
侍琴嘆了一聲,“我出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侍棋站起來。
兩人一起出了門,前往上房。
上房。
顧玖看著來人,“怎好勞李管事親自走一趟。”
“家令大人吩咐,由小的將人帶走。還請夫人照著名單,將人叫來。”
顧玖點點頭,吩咐錢富,“你是院子里的老人,知道該怎么做吧。”
錢富躬身說道:“夫人放心,老奴這就將人帶過來。”
錢富領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還有小廝,前去叫人。
若有不從者,直接強行拉走。
沒一會,東院就響起了怒吼聲,“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誰給你們的膽子。我可是公子的奶嬤嬤,誰敢動手?我要見夫人,讓我見夫人。我不服!夫人,奴婢不服。”
侍琴和侍棋兩人面面相覷。
“這是孫大娘的聲音?”
“難道她也被裁掉?”
兩人心中驚疑不定,急忙趕到上房。
顧玖從屋里走出來。
春天來了,吹來的風都是暖暖的。
她站在屋檐下,朗聲問道:“大娘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有事說事,無事退下。”
孫大娘大聲問道:“夫人,你是不是弄錯了?你該裁掉的人是侍琴她們,而不是奴婢啊。奴婢可是忠心耿耿,是府中的老人啊。”
顧玖輕聲一笑,“大娘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吵鬧。”
緊接著,她臉色一垮,板著臉質問道:“大娘是在質疑本夫人的決定嗎?”
孫大娘大呼道:“究竟是誰在夫人耳邊進了讒言?明明該裁掉的是侍琴那幾個狐媚子。夫人,你可不能受人蒙蔽啊。”
“放肆!”
顧玖呵斥道:“本夫人要裁掉誰,還需要同大娘商議嗎?本夫人雖然年輕,卻也不是毫無主見,能被人隨便拿捏的主。
大娘說話最好客氣點,本夫人還會允許你將所有行李帶走。
若是再口無遮攔,那么大娘也不用帶行李了,本夫人直接讓人將你丟出去。”
孫大娘愣住,緊接著又大呼起來,“奴婢不服。”
顧玖嗤笑一聲,“本夫人做事,不需要你服氣。你只需要聽命行事就成。
而且,決定裁掉你的人并非本夫人,而是公子。公子親口說,其他人不要緊,孫大娘你,必須裁掉。”
孫大娘如遭雷擊,完全不敢置信。
她搖著頭,“奴婢不相信。公子怎么會裁掉奴婢,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顧玖笑了笑,“大娘過去做過什么事,你自己心里頭應該最清楚。”
孫大娘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似乎還是不能接受現實。
春娟拿著行李,撲到孫大娘身上,“娘,娘……”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被?”孫大娘回過神來,看著春娟手里的行李,一臉懵逼。
她朝顧玖看去,“夫人裁掉奴婢就行了,為何還要裁掉春娟?她沒有錯啊!”
顧玖輕聲說道:“大娘,春娟有沒有犯錯,你不是最清楚嗎?”
孫大娘頓時愣住。
顧玖走下臺階,來到她的身邊,又說道:“大娘平日里吃的,用的,不都是春娟帶回去的嗎?”
“你,你……”
孫大娘冷汗津津,她沒想到春娟私下里順東西回家的事情早就被知道了。
顧玖說道:“大娘畢竟奶過公子,所以我給大娘體面。大娘若是識趣,就帶著行李安安靜靜的離開。若是不識趣,那只能將春娟交給官府法辦。不知道大娘選擇哪一種方式?”
孫大娘臉色灰白,再也沒有那股子心氣。
她說道:“不勞夫人費心,奴婢這就帶著春娟離開王府。”
顧玖滿意地點頭,“如此甚好。”
孫大娘從地上爬起來,拉著春娟,“走,替為娘收拾行李。”
“娘,我們真的要被裁掉嗎?”
孫大娘瞪了她一樣,“聽我的,不要多嘴多舌。”
她強硬地拉著春娟離開。
春娟腳下不穩,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解決了孫大娘,就等于是解決了東院最大的刺頭。
顧玖吩咐錢富,照著計劃做事。
錢富領命而去。
侍琴和侍棋二人站在院門口面面相覷。
侍棋膽子大,走進院門,“夫人,奴婢斗膽問一句。”
顧玖點點頭,“想問什么,說吧。”
侍棋斟酌了一下,然后大著膽子問道:“夫人不裁掉奴婢等人嗎?”
顧玖似笑非笑,“雖說你們對本夫人不是那么尊重,不過看在你們盡心伺候公子的份上,這一回就放過你們。希望你們能吸取教訓。將來若是對本夫人再有不敬,不用王妃發話裁掉人手,本夫人自會收拾你們。”
侍琴和侍棋如釋重負,緊接著又是惴惴不安。
侍棋躬身說道:“奴婢不敢對夫人有任何不敬。”
顧玖嗯了一聲,“下去做事吧。針線活好,就多做點針線。”
“奴婢遵命。”
侍琴和侍棋二人,猶如逃出生天,急匆匆地離開了上房。
顧玖回到小書房,聽著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就準備看會書。
鄧存禮從外面進來,“啟稟夫人,王爺這會正在碧璽閣大發雷霆。碧璽閣的下人,好些都被打了板子。”
“怎么回事?難不成是碧璽閣的下人鬧騰得太過厲害,觸怒了王爺?”
顧玖也不看書了,好奇地問道。
鄧存禮搖頭,“碧璽閣的下人不敢鬧騰。王爺之所以大動肝火,是因為少府銅丞溫廣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