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回到王府,迎接她的是眾人崇拜的目光。
緊接著就聽下人提起,說四公子劉議被人打了。
“四公子被誰打了?怎么回事?”
門房婆子是合格的八卦傳播者,滔滔不絕地說道:
“奴婢聽說,是被蕭家幾位少爺給打了。堵在巷子里,麻袋一套上,那是往死里打啊。四公子連打他的人長得什么樣子都沒看清,就被打到趴在地上。”
“既然沒看清打他的人是誰,怎么知道是蕭家幾位少爺動的手?”
“有人在四公子被打的附近,看見了蕭家人。這事,除了蕭家不可能有別的人。府里都在議論,四公子會不會打回去。”
顧玖譏諷一笑,“四公子有證據證明是蕭家少爺打了他嗎?既然沒證據,憑什么打回去。”
要她說,劉議被打,純粹就是活該。
接著她吩咐小翠去打聽打聽,現在是什么情況。
小翠領命而去。
她剛回到東院,剛喝了一口茶水,歐陽芙就來了。
“大嫂,恭喜恭喜。陛下交代的任務,你總算完成了。連我這個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肚婆,都聽說了你的事情。如今大嫂成了全京城的名人。”
“二弟妹請坐。”
顧玖招呼歐陽芙坐下。
“大嫂招財的本事,當真讓人羨慕。我就指望著,以后跟在大嫂后面喝點肉湯。”
顧玖笑了起來,“二弟妹真會說笑。這回我也是恰逢其會,趕上了好時候。以后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機會,我自己都說不準。”
歐陽芙笑道:“準不準沒關系,我是相信大嫂賺錢的本事。有賺錢的生意,大嫂千萬別忘了我。”
顧玖點點頭,“二弟妹信任我,我自然愿意大家一起合作。”
“別的不論,賺錢這方面,我是百分百信任你。”
顧玖趁機提起雨花巷的房子,“再過幾天,等收到剩下的房款,就可以給大家分紅。”
歐陽芙一聽,又高興又嘆息,“早知道雨花巷這么賺錢,當初我就該多投點錢,分紅的時候也能多分點。”
顧玖笑而不語。
歐陽芙突然壓低聲音,“大嫂回來的時候,應該已經聽說了四公子被打的事情吧。”
顧玖點頭,“聽說了。傳聞是蕭家幾兄弟動的手。”
“這事雖說沒證據,不過大家心里頭都清楚,這個時候動人的人除了蕭家幾位少爺,不會有別人。”
顧玖好奇一問,“現在是什么情況?”
歐陽芙說道:“蕭夫人和蕭大奶奶一起上門,看望四弟妹。這會人正在西院那邊。”
“四公子被打,王妃沒說什么嗎?”
歐陽芙四下看了看,“王妃娘娘心虛啊!我聽說,蕭夫人前天進宮給淑妃娘娘請安,淑妃娘娘得知四弟妹流產,很是震怒。
要不是因為美人是淑妃娘娘賜下的,淑妃娘娘一定會派人嚴懲四公子,甚至連王妃娘娘都要吃掛落。
我估摸著,蕭家幾位少爺之所以敢對四公子動手,十有九八是因為淑妃娘娘站在了四弟妹這邊。
淑妃樂意看到蕭家出面教訓四公子,蕭家人動起手來,自然沒了顧忌。
要不是考慮到四弟妹將來還要和四公子過下去,蕭家人肯定會沖到王府打人,而不是半路敲悶棍。”
顧玖點點頭,歐陽芙說的有理。
劉議再混蛋,那也是皇孫。
毆打皇孫,此事說嚴重也嚴重,說沒事也沒事。
淑妃首肯的話,那就肯定沒事。
不過蕭家還是選擇了比較穩妥的辦法,敲悶棍。而不是親自打上門,就是不想兩家直接撕破臉面。
王府同蕭家如果真的撕破臉面,蕭琴兒將來還怎么在王府過下去?
正所謂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只是劉議被打,王妃裴氏能咽下這口氣?劉議本人能咽下這口氣?
不能吧!
西園。
蕭夫人同蕭大奶奶,正陪著蕭琴兒說話。
蕭琴兒靠坐在床頭,臉色煞白。
短短幾天,瘦了一圈。
蕭琴兒的怒氣,并沒有完全消掉。
她心里頭生了恨意,豈是那么容易就原諒的。
她恨著蕭夫人,恨蕭夫人在她最無助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替她出頭,反而替劉議出頭。
母女二人之間的氣氛,明顯古怪得很。
別扭!
疏遠!
蕭大奶奶一看,自己不得不出面。
“琴兒妹妹,你的幾位哥哥一起將四公子打了一頓。你聽到了嗎,四公子這會正在床上叫喚。”
蕭琴兒沒作聲。
蕭大奶奶又說道:“琴兒妹妹,婆母為了你的事情,親自進宮請示淑妃娘娘。當著娘娘的面,還替你哭了一場。要不然,淑妃娘娘也不可能松口。你快消消氣,母女之間哪有過夜仇。”
蕭夫人期待的目光望著蕭琴兒。
蕭琴兒扭頭,飛快瞄了眼蕭夫人,不說話。
蕭夫人滿臉失望。
蕭大奶奶說道:“琴兒妹妹,你氣性太大了些。劉議被打,少說半個月下不了床。我們作為你的娘家人,已經替你出了氣,怎么連個謝謝都沒有。”
蕭琴兒心頭不爽,“嫂嫂若是對我不滿,大可不必來看望我。”
蕭大奶奶不高興,“你這話太令人傷心。我和婆母,這幾天費心費力替你奔走,結果你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我們。”
蕭琴兒咬著唇,“我出事的當天,你們如果肯替我出頭,我的孩子說不定不會流掉。我也不用受這份苦。”
蕭大奶奶替蕭夫人辯解,“婆母當初說那些話,也是替你著想。畢竟你和四公子要過一輩子。真要鬧翻了,你們將來要怎么過下去?”
蕭琴兒卻說道:“將來是將來的事情。我連現在都過不下去,還考慮什么將來。嫂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哥哥們替我出頭,我心里頭特別感激,我也感激嫂嫂來看望我。只是有的事情,你們要給我時間,讓我自己想清楚。”
蕭大奶奶朝蕭夫人看去,她已經盡力了,蕭琴兒油鹽不進,她也沒辦法。
蕭夫人嘆了一聲,“是母親對不起你,不知道你當初那么難受。”
蕭琴兒扭頭,很不爭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出來。
哭出來就是王八蛋。
蕭夫人繼續說道:“母親保證,以后有任何事情,母親一定站在你這邊。”
蕭琴兒抬手,偷偷擦了擦眼角。
蕭夫人也在哭,無聲流淚。
蕭大奶奶看不下去,“好了,好了。琴兒妹妹你就消消氣,婆母都低聲下氣給你道歉,你可不能繼續任性。”
蕭琴兒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蕭夫人趁機抱住她。
蕭琴兒掙扎了兩下,放棄了。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不能自已。
蕭大奶奶被影響,也跟著抹眼淚。
她很慶幸,這一場風波,總算過去了。
至于四公子劉議,管他去死。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母女二人哭了小半個時辰,才止住眼淚。
兩人眼睛都是紅紅的。
這時,下人過來邀請。
王妃準備了酒席,招待親家。
蕭夫人擦擦眼淚,“走,我們去會會她,看看她能說什么。這么欺負我們家琴兒,這事不給個交代,沒完。”
蕭大奶奶重重點頭,“兒媳聽婆母的。”
蕭夫人叮囑蕭琴兒好好養身體,她去應付裴氏,非要將這件事撕擼清楚不可。
裴氏面對蕭夫人,當然不會慫。
但是她也需要有人幫忙撐人氣。
于是將歐陽芙,顧玖叫來作陪。
裴氏這幾天忙著蕭琴兒的事情,都沒功夫關心顧玖天天往外面跑,更沒心思過問競標大會的事情。
反正她只需要知道顧玖完成了任務,不會牽連到王府就成。
春和堂。
顧玖和歐陽芙先后到來。
“來了,都坐下吧。”
裴氏輕咳一聲,繼續說道:“一會親家過來用飯,你們都警醒點。”
歐陽芙偷偷同顧玖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出聲問道:“母妃想讓我們怎么做?”
裴氏面色清冷地說道:“不用特意做什么。主要是湊個人數,活躍一下氣氛。”
“兒媳明白了。”
下人稟報,蕭夫人到了。
裴氏說道:“隨本王妃去迎一迎。”
歐陽芙暗暗咋舌。
王妃是有多心虛,貴為王妃,竟然還要親迎蕭夫人。
顧玖笑了笑,裴氏可能真的有點心虛,也有可能是一種策略。
主動降低身段,客客氣氣的,大家都是要臉面的人,蕭夫人真的好意思直接翻臉嗎?
“親家,你可總算來了。”
裴氏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蕭夫人先是一愣,接著應對自如。
兩位都是場面上的人,面上都是樂呵呵,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吉利話。而且還特別真誠。
裴氏硬是拉著蕭夫人的手進了小花廳,親如姐妹。
大家分別落座。
裴氏還親自斟茶,斟酒,給足蕭夫人面子。
這個時候不講究王妃身份,單以親家身份論家常。
裴氏前所未有的熱情,聊著各種話題,就是不提蕭琴兒劉議一句。
蕭夫人好幾次想要發作,結果都被裴氏四兩撥千斤給化解了。
弄得蕭夫人無比郁悶。
誰和你喝酒啊。老娘是來找你算賬的。
看著這一幕,顧玖暗暗點頭,這一局裴氏贏了。
裴氏愛發脾氣,那是在王府,當著自己人的面。
在人前,她手腕厲害得很。
能穩穩當當坐在王妃的位置上,除了娘家給力,自身也要有真本事才行。
裴氏是有真本事的人。
瞧她將蕭夫人壓制得那樣慘,就知道她的手腕有多厲害。
一場酒席下來,蕭夫人愣是沒機會將話題轉到蕭琴兒劉議身上。
全程,都是被裴氏帶著節奏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看酒席即將結束。
蕭夫人咬咬牙,豁出去了。
“說了一晚上,怎么沒聽親家提到一句有關琴兒的事情?琴兒嫁到你們王府,替你們王府生下嫡長孫,你們就是這樣欺辱她,害她流產。親家,你們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說法?莫要當我們蕭家無人。”
氣氛瞬間冷下來。
全場安靜。
丫鬟們甚至屏住了呼吸。
裴氏提起茶壺,給蕭夫人斟茶,不急不緩,特別心平氣和。
“親家別急。琴兒的事情,我早就罵過劉議。平日里我也提醒他要和琴兒和睦相處,不可淘氣。這回的事情,純粹是一場意外,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意外。
但是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往前看。怎么做對小兩口是最好的,我們就怎么做。親家,你意下如何?”
蕭夫人似笑非笑,眼神輕蔑,“那我就聽聽親家的意見,你說要怎么做?”
裴氏很干脆,“劉議有錯,直接打吧。打他一頓不夠,就打兩頓,叫他長長記性。親家覺著我這辦法怎么樣?”
蕭大奶奶替蕭夫人問道:“誰動?打到什么程度?”
裴氏輕聲一笑,“往死里打,打死打殘都行,本王妃不心疼。就怕琴兒委屈,陪著一個殘廢過下半輩子,多憋屈啊。
如果沒殘廢,直接打死了,就當一了百了。只是委屈琴兒要做寡婦,大哥兒也沒了父親,可憐的孩子。”
說完,裴氏拿出手絹,抹著眼淚。一副替大哥兒傷心難過的模樣。
蕭夫人氣得渾身顫抖,“親家說這話,好沒誠意。”
裴氏拿下手絹,一臉委屈,“我都答應將劉議交出來,隨你們打,打死打殘都行。親家竟然還說我沒誠意?莫非要將劉議扒皮抽筋才算誠意嗎?”
蕭夫人冷哼一聲,“一邊說著打死打殘,一邊又說琴兒做寡婦,陪著殘廢過一輩子如何憋屈。你這分明是激將,賭我們蕭家投鼠忌器,只能將這口氣憋著。你打的好算盤,可惜我們不上當。”
裴氏將手絹一扔,扔在餐桌上。
她臉色微冷,“既然我的辦法,親家不接受。那依著親家的意思,這事要怎么處理?”
蕭夫人板著臉,說道:“先將那三個妾室賣了。”
“之后呢?”裴氏隨口一問。
蕭夫人又說道:“在琴兒生下第三個嫡子之前,劉議修想納妾。”
裴氏一聽,眉頭就跟著皺了起來。
“萬一琴兒一直沒身孕,或是懷了身孕生的卻是姑娘,豈不是要劉議一輩子不納妾?這不可能。劉議是皇孫,皇孫身邊有幾個妾,過分嗎?
比起別的皇孫,我們家劉議身邊才三個妾,簡直是不可思議。看看趙王府的幾個公子,誰不是左擁右抱,誰沒有七八個,十幾個妾室?親家不要逼人太甚。”
蕭夫人冷笑,“你們王府將琴兒逼得流產,竟然還敢指責我們逼迫。”
裴氏同樣冷笑。
蕭大奶奶再次出面,說道:“不如這樣,琴兒妹妹生下嫡次子之前,四公子不能納妾。”
裴氏搖頭,“不行!本王妃最多只能答應,一年內劉議不納妾。這一年內,琴兒要是能再次懷孕生子,那自然最好。要是沒有,那就是天注定。
一年后,劉議必須納妾,這是底線。別忘了,劉議可是皇孫。堂堂皇孫不納妾,像話嗎?”
蕭夫人突然指著顧玖,“大公子沒納妾,同顧玖不也一樣過著小日子。”
裴氏冷哼一聲,“今日討論的是劉議,不是我家劉詔。劉詔同顧玖,那是另外一碼事。”
蕭夫人指著顧玖,“大夫人,這事你怎么說?”
顧玖:關我屁事!
不過她還是說道:“父王不在,此事自有母妃做主。”
裴氏挑眉一笑,“親家,你就別節外生枝。這事就照著我說的辦,以一年為期。”
“兩年!”
“不行,只能一年,這是底線。如果親家不答應,那就沒得談。本王妃耗得起,就怕琴兒耗不起。”
蕭夫人氣得半死。
裴氏欺人太甚。
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悲哀之處。
男人耗得起,有大把時間耗下去。
女人青春有限,真的耗不起。
而且蕭琴兒作為王府的兒媳婦,肯定是要住在王府。
娘家人不可能天天跑到王府替她出頭。
日子得蕭琴兒自己過。
為了蕭琴兒能在王府好好過下去,蕭家就必須妥協,做出讓步,不能同王府撕破臉。
雖然內心深處,真的很想撕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