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陽郡主今日打扮得珠光寶氣,富麗堂皇。
光是一套綠寶石頭面首飾,就價值五六千兩。
足以閃瞎人眼。
反觀顧玖,打扮得格外素凈。全身上下,只佩戴了一根紅寶石簪子,耳環手鐲統統沒有佩戴。
她含笑對湖陽郡主說道:“姑母今兒這身打扮,貴氣,端莊,奪人眼球。”
湖陽郡主哈哈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你派人告訴我,要做足氣勢,要壓住承恩伯府的人。這不,我特意做了這身打扮。”
顧玖抿唇一笑,“辛苦姑母。”
“不辛苦,不辛苦。本宮沒想到承恩伯臭不要臉,竟然好意思搶奪晚輩的生意。一會見了他,我非啐他一口不可。”
顧玖提醒道:“他可是長輩。”
湖陽哼了一聲,半點不怵,“長輩就該有長輩的樣子。長輩不顧體面搶晚輩的生意,他都不要臉,我怕什么。大侄子媳婦,你不用怕他,我給你撐腰。”
顧玖低頭一笑,特別真摯地說道:“多謝姑母替我撐腰。一會全靠姑母。”
湖陽郡主大笑出聲,“放心吧,全都包在我身上。”
馬車搖搖晃晃,終于來到承恩伯府。
管家開側門迎接。
“停下!”
湖陽怒火中燒,打開車門,指著迎接的管家,“本宮上門做客,你給開側門。你們承恩伯府好大的威風。大侄子媳婦,這邀請我們不約。回去!”
朱管家愣住,站在風中凌亂。
這是怎么回事?
湖陽郡主怎么會在此?
這還沒進門,就開始發威,幾個意思?看不起承恩伯府嗎?
他透過車門,朝馬車內的顧玖看去。
不懷好意啊!
顧玖面色為難,目光委屈地掃過朱管家,又拉拉湖陽郡主的衣袖,“姑母,他只是一個下人,別和他一般計較。”
湖陽哼了一聲,“大侄子媳婦,你就是太心善,才會被人騎到頭上作威作福。
當初雨花巷,李家各種找茬,還敢偷偷放火。如今又來個朱家。真當你寧王府大夫人人善好欺嗎?
今兒你別怕,本宮替你做主。誰敢欺負你輩分低,年齡小,我非撕爛他的嘴不可。”
顧玖委屈地低頭,嘴角卻微微揚起,像是個偷了腥的貓兒。
“可是……”她聲音弱弱的,還挺委屈。
“沒什么可是。今兒承恩伯府不開中門迎接你我進去,別管什么邀請,咱們不約。聽到了嗎?”
顧玖眼眶濕潤,怯弱地點頭,“聽,聽到了。我都聽姑母的。”
接著,她朝外面的朱管家說道:“管家,你去告訴伯爺,就說今兒的邀約取消。真不好意思,累伯爺費心準備。”
說完,她又吩咐車夫,“回去吧。”
不對啊!
事情怎么能這樣發展。
“詔夫人等等。”朱管家急了。老爺子正等著,他豈能將人放走。
顧玖微蹙眉頭,“還有什么事嗎?”
“詔夫人,你人都來了,怎么著也該進去喝杯茶。伯爺正等著你。”
顧玖搖頭,“管家,今兒本夫人是同郡主娘娘一同上門。我是小輩,我委屈走側門沒關系。可是郡主娘娘不能委屈。既然伯爵府不能開中門迎我們進去,不如下次再約吧。”
湖陽郡主配合得昂著頭,哼了一聲,鼻孔里出氣。
一副老娘最大,所有人都是渣渣,不給老娘面子,老娘讓你們所有人沒面子的囂張模樣。
朱管家很頭痛。
他萬萬沒想到,顧玖赴宴,竟然還帶上了湖陽郡主這根攪屎棍。
有這種操作的嗎?
承恩伯朱辭可沒邀請湖陽郡主,她憑什么上門。
朱管家說道:“詔夫人,請帖只給你一個人。不如你隨小的進去,先和伯爺喝杯茶。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談可好?”
“憑什么啊?”湖陽郡主指著朱管家的鼻子大罵,“你們朱家臭不要臉,欺負我大侄子媳婦年齡小,又是孕婦,就想哄騙她進去,任由你們捏扁搓圓。
本宮告訴你,門都沒有,窗戶也沒有。南城門外的項目,本宮也投了錢。想要談生意,好啊,先征求本宮的意見。否則免談。”
顧玖不好意思地沖朱管家笑笑,“管家,你也看見了。這個項目,其實一直都是郡主娘娘做主。伯爺想請我談事,恐怕我是無能為力。凡是同南城門外有關的事情,我一人無法做主,還請見諒。”
朱管家眉眼抽搐,帶動著臉上的肌肉也跟著抖動了兩下。
詔夫人,你這么說,考慮過旁人的感受嗎?你一本正經地欺負大家,你良心不會痛嗎?
你這么年輕,你怎么能學著不要臉啊?
誰不知道南城門外的項目,你一人獨斷乾坤。連陛下也只投錢不插手經營。
你睜著眼睛說瞎話,說南城門外的項目是湖陽郡主負責,你把我們都當智障了嗎?
湖陽郡主就一皇室草包,誰不知道啊!
詔夫人,求求你別裝了,好嗎?
雖然沒直接打過交到,不代表我們不知道你平時是什么模樣。
明明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干什么裝柔弱小白兔?
朱管家張嘴,正要反駁。在他身后,伯爵府中門從里面打開,兩排小廝分站中門兩邊,“恭迎郡主娘娘,詔夫人。”
朱管家懵逼,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前,悄聲問道:“怎么回事?”
“伯爺吩咐,開中門迎二位貴客。管家,趕緊吧,伯爺正等著。”
朱管家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子,咬咬牙,躬身唱喝,“恭迎二位貴客上門。”
馬車緩緩啟動,從中門進入承恩伯府。
馬車內,湖陽郡主特別興奮地問道:“大侄子媳婦,我剛才表現得怎么樣?”
顧玖笑瞇瞇地夸道:“特別好。就保持這個樣子。”
湖陽郡主斗志昂揚,“你放心,今兒不讓朱辭那個老家伙認識到錯誤,本宮就跟他姓。”
顧玖低頭一笑,朱辭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堂堂皇女跟自己姓。除非是想不要命了。
馬車直接駛入中庭花園。
方嬤嬤親自扶著顧玖下馬車,“夫人當心。”
顧玖踩著板凳走下馬車,打量周圍的環境。
好一個江南園林風光。
盛夏季節,竟然能在花園里感受到絲絲涼意。
不愧是京城首富,數代豪商。
以顧玖毒辣的眼光,這個花園每一處景色都由重金打造。
不懂行的人看著不起眼,以為朱家低調樸素。
殊不知人家是處處奢侈,奢侈到最后直接返璞歸真。每個細節所花費的銀錢和心思,說出來能嚇死人。
朱家是低調,低調奢華有逼格。不愧是幾代人經營了上百年大豪商。縱然是商人,也是商人中的貴族。處處沒逼格卻處處透著逼格。
“郡主娘娘,詔夫人,二位這邊請。我家伯爺就在前方涼亭恭候多時。”
顧玖客氣地說道:“怎敢勞伯爺等候。管家快快帶路。”
朱管家在前面領路,顧玖同湖陽走在后面。
湖陽郡主同她咬耳朵,“朱家這個花園不錯。”
湖陽可是生來花錢的主,品味皇室專業培養,眼光高得很。
隨便掃幾眼,就看出朱家這花園匠心獨到。
這和顧玖的毒辣眼光還不一樣。
顧玖是因為鉆研過,所以能分辨出來。
湖陽是因為生來就是皇女,自小耳濡目染,凡是沒她家好的東西,那就不是好東西,不值錢。
想想她家在哪里?在皇宮啊!
拿皇宮從參考,誰家擺設有資格被湖陽稱之為不錯?
偏偏朱家的花園就入了湖陽的眼。
可見這個花園真的匠心獨到,腳下每一寸都是用錢鋪出來的。
顧玖抿唇一笑,“姑母說的是,這花園真好,還涼絲絲的。”
湖陽哼了一聲,“得花不少錢。”
嫉妒讓湖陽面目全非。
都說朱家有錢,今兒算是見識了。
二人跟隨朱管家來到涼亭,承恩伯朱辭端坐主位。
顧玖第一回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這位老人,天子的小舅舅。
六十來歲,頭發烏黑濃密,精神奕奕,保養得極好。
下頜蓄了須。胡須花白色,是他身上唯一看起來附和年紀的部位。
“哈哈……聽聞湖陽也來了,老夫真是高興啊。湖陽,你小的時候,老夫還包過你,記得嗎?”
“不記得!”湖陽半點面子不給。
承恩伯朱辭半點不在意,就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不會在意晚輩的胡鬧一樣。
他笑呵呵地說道:“你那時候這么一點大,小小年紀就很調皮,讓你母妃十分頭痛。”
湖陽:“……”呵呵!
想要擺長輩的譜,搞錯對象了吧。
“伯爺,你怎么只招呼我。我大侄子媳婦挺著個大肚子站在這里這么長時間,難不成你打算讓她一直站著?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湖陽郡主直接懟回去。
這一回,承恩伯的表情有絲絲龜裂。嘿,都說湖陽是根攪屎棍,今兒他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他素來有城府,他哈哈一笑,化解尷尬,“劉詔媳婦,快坐下說話。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累著。”
顧玖抿唇一笑,收斂氣息,顯得特別乖巧。一看就是賢惠人。
不過聯想到顧玖過往做的事情,和賢惠是半點不沾邊。
“多謝伯爺。伯爺盛情邀請,晚輩著實惶恐。心中不安,怕自己應對不好,惹伯爺不開心,故此請郡主娘娘相伴。晚輩自作主張,給伯爺帶來麻煩,還請伯爺見諒。”
顧玖坐下后就開始請罪。
承恩伯朱辭打量著顧玖。
單看外表,就是個長得挺美的標志小媳婦。
可是誰要是因此輕視她,定會后悔。
這就是個披著羊皮狼,表面上溫良恭謙讓,實則做事殺伐決斷,干脆利落。有大志向,也有大氣魄。
多少男兒都不是她的對手。
承恩伯府暗暗蹙眉。
沒見到顧玖以前,他以為顧玖年輕氣盛,鋒芒畢露。這樣的人好對付。
結果見到人,才發現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年輕是真年輕,心思深沉也是真深沉。
真沒先到,她會將湖陽請出來。
承恩伯眼睛微微瞇起。不過顧玖打錯了算盤,真以為湖陽能左右結果嗎?年輕人想事情還是太簡單。
他哈哈一笑:“詔夫人太客氣了。老夫喚你一聲小玖,可好?”
顧玖頷首,笑道:“承蒙伯爺不嫌棄,便叫我小玖吧。”
承恩伯親自給她斟茶。
她連忙站起來,“伯爺折煞晚輩。”
“都是親戚,小玖不必拘束。湖陽,你也喝茶。”
湖陽端起茶杯,隨意地喝了一口。挺好喝的,今年的新茶,茶香悠遠。
不過湖陽不愛喝茶,喝了一口就將茶杯放下。
承恩伯并沒有將湖陽放在心上,他的目標是顧玖。
“小玖,你可知老夫為何邀你喝茶?”
“晚輩不知,請伯爺明示。”
承恩伯目光炯炯地盯著顧玖,“老夫聽聞,你在南城門建房子,就為了安置那些流民。壓力很大吧?”
“伯爺說到我心坎上了,壓力的確很大。好在我如今有孕在身,真有什么事,都是湖陽姑母在處理。”
顧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將承恩伯給氣壞了。
偏偏湖陽郡主還恬不知恥,認下了功勞。
承恩伯笑了笑,“小玖太過謙虛。與其說你是在南城門外建房子,不如說你是在養那幾萬流民。你做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養活了幾萬人,給朝廷減輕了極大負擔,老夫深感佩服。此功,陛下也該明發旨意褒獎你。”
“伯爺說笑了。晚輩只是一介內宅婦人,干不了這么高大上的事情。伯爺總給我戴高帽子,我人小力微,怕是撐不住。”顧玖一副弱弱地模樣。
承恩伯郁悶壞了。
他都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顧玖若是識趣,就該順桿子上,接住話頭,這天這就聊起來了。
可是顧玖偏不,偏要裝傻。還老把話題往回拉。
承恩伯微蹙眉頭,是他太含蓄,還是顧玖不樂意和他談?
于是乎,他直言問道:“小玖可是對老夫不滿?”
“晚輩不敢!”
“哼!”湖陽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和鄙視。
承恩伯朝湖陽看去,“湖陽啊,你是坐不住嗎?”
湖陽郡主似笑非笑,“我是不滿有人仗著長輩身份,以大欺小。眼紅別人賺錢,就想中途插一腳,早干什么去了啊?
工程沒開工之前,怎么不肯拿錢出來?無非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唄。本宮最討厭這種人,市儈,無恥,臭不要臉!”
承恩伯涵養再好,被小輩當面罵無恥,臭不要臉,一張笑臉也繃不住了。
承恩伯臉色一垮,怒道:“湖陽,老夫原本不想和你計較。可是你說話實在是缺少分寸,你若是不滿老夫,你請吧。老夫這伯爵府也不歡迎你。”
“走就走!本宮還不稀罕來你這里喝茶。小玖,我們走。”
顧玖聽話地站起來,作勢離開。
承恩伯瞪大眼睛,“小玖,你不用走。老夫誠懇邀請你喝茶,你坐下坐下。”
顧玖搖頭,“晚輩同郡主娘娘一起上門做客。如今郡主娘娘被伯爺趕走,晚輩也沒資格繼續留下來。伯爺獨斟獨飲也很有樂趣,晚輩今兒叨擾,告辭!”
湖陽郡主哈哈一笑,十分得意。
眼看兩個人都走出了涼亭,承恩伯大吼一聲,“都不能走!”
“怎么著,想攔著本宮?承恩伯,你好大的膽子。”湖陽橫眉豎眼,挽起袖子,就準備開干。
承恩伯氣了個半死,湖陽這根攪屎棍,怎么不滾遠一點。
他忍了又忍,壓著怒火,哈哈一笑,“湖陽,你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快坐下,快坐下。茶都沒喝兩口,哪能就離開。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伯爵府待客不周。”
可不是待客不周嗎?
湖陽郡主朝顧玖看去。
顧玖眨眨眼,垂首點頭。
湖陽呵呵兩聲,“既然伯爺挽留,本宮就勉為其難喝兩口茶。我可先把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占我大侄子媳婦的便宜,先過了我這關。否則別怪本宮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