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劉言捂著唇,接連咳嗽了幾聲。
原本,他對劉詔說的那些話,并沒有上心。
他身體不好,太醫囑咐他好生歇息,不要多思多動。
他病的時間久了,性子也懶散下來,也不樂意動腦筋想事情,頭痛。
是真的頭痛,不是比喻。
每次想事情想深了,頭就要痛一晚上,叫他生不如死。
這回寧王被立為儲君,寧王府的公子們身份都跟著水漲船高。
等到將來寧王登基,他們不再是王府公子,而是皇子。
三公子不能免俗,也忍不住想了些有的沒的。
這一想,就勾起心中的傷心事,攤上一個爛身體真是煩躁得很。
他煩躁不要緊,上次劉詔同他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在腦海中。
是啊,如果他們的病能傳染,為何太醫從未肯定說是傳染病,伺候的丫鬟小廝也都是好好的。
他朝三夫人蔡氏看去,“這院子里伺候的人,大部分都是你的陪嫁。成親前,你的身體還是不錯的。我更不用說,平日里連個頭痛腦熱都不曾有。
為何成親后,一切都變了。要說變了,你身邊的丫鬟又都好好的,只有你我的身體每況愈下。
故而我心中有些好奇,莫非有什么東西只有你我二人時常接觸,丫鬟們碰都不碰。”
三夫人蔡氏低著頭,看不清她的模樣,“公子是在懷疑我的陪嫁有問題,成心害人嗎?她們都是我的陪嫁,依附于我。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三公子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不等三夫人蔡氏反駁,他又繼續說道:“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有什么東西是我們時常碰觸,丫鬟們卻不經手,一是你我二人就寢的床榻,二是我們常歇息用的軟塌和圍榻。這三處,丫鬟們最多只是擦拭,不像我們日日躺在上面。”
三夫人蔡氏猛地坐起來,“這些家具,都是我的陪嫁。公子的意思,是我們蔡家故意做了有問題的大件家具送來嗎?公子,你別忘了,我的病情比你更嚴重。”
“多說無益,還是叫人來檢查吧。”
三公子拍拍手,很快,一個管事帶著十幾個小廝婆子進來。
三夫人蔡氏大驚失色,“這是要做什么?咳咳……是要逼死我嗎……咳咳……”
三公子掩面咳了兩聲,“去,將床鋪,軟塌,圍榻,全都拆了,細細檢查。”
“公子確定要全拆嗎?”
“對,全部拆了。砸了也無妨。”
“不能拆,這些都是我的嫁妝,不能拆。”三夫人蔡氏反對。
三公子這回是鐵了心,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砸爛了你的陪嫁家具,我十倍償還給你。都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動手。”
“三夫人得罪了。”婆子上前,將三夫人拖走。
小廝們進了臥房,開始動手拆床鋪。
滿院子的丫鬟婆子,一個個驚疑不定。
這是要干什么?要拆房子嗎?
“快,快稟報王妃娘娘。三公子要拆了三夫人的陪嫁家具,還要拆房子,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兩個大丫鬟轉身就跑,跑到春和堂告狀。
裴氏這幾天心情好,又沒煩心事,看誰都順眼。
哪想到,三房就鬧出亂子。
“老三是病糊涂了嗎?他作什么要拆了他媳婦的家具?”
“公子懷疑,懷疑夫人的陪嫁家具有問題,才會害得他生病。”
“他真這么說?”
丫鬟頻頻點頭。
裴氏琢磨起這件事,“來人,拿著本宮的帖子去請太醫過府。其余人隨本宮去三房瞧瞧。一天到晚就知道亂來。”
小翠是包打聽。
三房這邊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她豈能不知。
知道后,就急匆匆裴跑回東院,“夫人,三公子要拆房子拆家具,鬧得好生厲害。”
顧玖被影響,好好的一頁字帖,手一抖,落下一滴墨汁。正張字帖就廢了。
她將字帖揉成一團,丟在紙簍里面。
“好好的日子不過,三公子為什么要拆房子?”
“聽說三公子看三夫人不順眼,所以要拆了三夫人的陪嫁家具。”
什么跟什么啊!
一看就知道小翠沒將消息打聽清楚,就跑來稟報。
“青梅,你替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梅姐姐不用去,小的知道原因。”許有四從外面進來,“小的剛從三房那邊過來,聽說是三公子懷疑三夫人的陪嫁家具又問題,害得他生病,所以使人拆了家具檢查。”
“啊?三夫人為什么要害自己?她不也生病了嗎?”
“這就難講了。”
顧玖意外。
這分明是她的判斷。
三房夫妻的病既然不會傳染,必定是平日生活起居接觸過有問題的東西。這番猜測,她只告訴了劉詔,三公子怎么會知道。
難道劉詔把她的猜測告訴了三公子?
只是為什么過了這么久,三公子才想到要動手檢查起居用具?
顧玖說道:“真要讓三公子查出什么來,事情就鬧大了。你們隨我去三房看看情況,必要的時候,還是要攔著一下才行。”
顧玖帶著人來到三房的時候,裴氏已經到了一會。
三公子執意要拆家具,誰都勸不住。
他一陣咳嗽,“母妃,兒子都病成這樣,離死已經不遠了。就讓兒子死也死個明白,可好?”
裴氏蹙眉,“你確定是你媳婦陪嫁的家具出了問題?”
“是不是查了就知道。”
裴氏嘆了一聲,“罷了,既然已經拆了,那就拆個徹底。如果真的是蔡家給的陪嫁家具有問題,本宮可得和蔡家好好談談這事。他們家到底安的是什么心,究竟是嫁女,還是要殺人?”
話音一落,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三夫人蔡氏小臉煞白,搖搖欲墜,“母妃明鑒,兒媳絕無害人之心。”
“你有沒有害人之心,等徹查了這房里家具再說。來人,將三夫人陪嫁丫鬟婆子,外面那些陪房,全都看押起來,等候發落。”
裴氏也很干脆,既然已經懷疑上,就不能走脫一個人。不管有罪沒罪,先關押起來再說。
三夫人蔡氏面無血色,“母妃不如將兒媳也關押起來。”
裴氏可不吃她這一套,“若是查出問題,你首當其沖,自然也跑不掉。謀害皇孫的罪名,你和蔡家,都等著瞧吧,定要叫你們付出代價。”
三公子雖然不是裴氏生的。但這個時候,事關王府臉面和榮譽,裴氏自然要替三公子出頭,不能叫人欺辱。
三夫人蔡氏哭哭啼啼,“我們蔡家怎么會害公子,而且我也病了。難道我連自己都害嗎?”
“誰知道你們蔡家人安的什么心。”
三夫人蔡氏朝三公子劉言看去,“夫君也是如此猜忌我嗎?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種會害人性命的蛇蝎女人嗎?”
三公子垂眸,“你別著急,一會就有結果。或許你也是被人蒙騙。”
顧玖站在裴氏身邊,叫許有四去房里盯著點。
許有四悄咪咪的進了臥房,看著小廝們拆卸家具。
“太醫來了!”
裴氏請太醫,是為了以防萬一,擔心三公子兩口子病倒。
除了太醫,管事還聰明的請來了繡衣衛的醫官。
繡衣衛的醫官,治病一般水平,但是查案,尤其是毒殺案,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管事將醫官的身份,悄悄稟報給裴氏知曉。
裴氏暗暗點頭,“你想得很周到。將醫官帶進去,仔細查查,到底有沒有問題。”
裴氏想到,太醫畢竟只負責治病,有所忽略難免。
醫官長期配合繡衣衛查案,如果那些家具有問題,醫官定能看出來。
顧玖在旁邊聽著,對做主將醫官請來的管事刮目相看,想得很周到嘛。
這管事好像是在外院當差,改明兒問問他,愿不愿意到她名下做事。
是的,自寧王被立為儲君后,顧玖就開始打起王府下人的主意。
經過王府調教出來的管事,小廝,常隨,拿到外面,個個是頂呱呱,一個頂七八個人使喚。
等到寧王登基稱帝,這么多人,除了太監外,其余下人肯定都要打發到少府,或是皇莊當差,亦或是放出去做個低品階文臣武將什么的。
顧玖眼饞這些人才,打算等寧王登基后,將其中有能力的人都搜羅到自己名下,解決她的人才荒。
管事并不知道,自己被詔夫人盯上了。他正陪著醫官,檢查那些拆卸下來的家具。
醫官拿著帕子,一樣樣檢查。
等檢查到床架的時候,醫官停留了很長時間。
“怎么樣,是不是有問題?”
醫官說道:“把能夠進出這間臥房的下人都叫來,我還要再印證一番。”
“好,我這就去安排。”
管事莫名興奮。沒想到真叫醫官查出了問題。
難道真的是三夫人蔡氏下毒謀害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