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數九寒天。
南城門外的四海肉菜店,搞優惠大酬賓,連續三天。
京城小民不懼寒冷,頂風冒雪出門,紛紛涌到南城門外新民縣集市上的肉菜店。
天還沒亮,肉菜店已經是人山人海。
這會快到中午,人就沒見少。
里三層外三層,肉菜店大門被擠得水泄不通。沒點本事,都擠不進去。
就連大街上,也都擠滿了人。
“讓一讓,讓一讓!”
有馬車經過,結果被堵在路口,動彈不得。
想掉頭,回頭一看,馬車后面也堵住了。
這可怎么辦?
好在集市管理處,及時派人疏導交通,引導車馬穿街走巷,從別的道路前往集市。
王小喜在煤店卸下驢車。
煤廠為了方便廣大用戶,特意在集市租賃了一個鋪面。
煤廠的伙計,如今都習慣來店里。這邊熱鬧,又暖和,還能看稀奇。
王小喜自從應聘到煤廠做工,承包了京畿鄉下兩個鄉鎮的煤球煤爐供銷,日子就越過越有滋味。
煤店掌柜還記得,第一次見王小喜,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縮著脖子,戰戰兢兢的模樣。
而今的王小喜,已經穿上了綢布衣衫,任何時候都挺直了腰背,說話爽朗,還在二期買了一棟獨門獨戶帶水井的宅院。
家里兄弟跟著沾光,也在新民縣找到了活干。
過去,王小喜是家里最不受重視的孩子。
現在,王小喜是家中最受重要的成員。
掌柜問他,“今兒還出門嗎?”
王小喜搓著手,“今天不出門。打算休兩天,后天再出門。年前再出兩趟,就差不多了。”
“那行!”
煤廠下鄉的伙計,時間安排都很隨意,只要完成銷售任務就成。
掌柜在賬本上做登記,有些艷羨地說道:“你這個月業績很好啊!趕得上前面幾個月的總量。”
王小喜嘿嘿一笑,“現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用煤量大增。這個月,我還增加了十幾家新客戶。如今鄉下人有錢,燒得起煤。瞧著吧,等到明年,燒煤的人越來越多。”
掌柜點點頭,“現在的鄉下人,和以前大不一樣啊。養豬養雞,種紅薯,種菜,搓麻繩,什么都能賣錢。咦,這個是大客戶啊。”
王小喜湊過去瞧了眼,笑了起來,“這家做食鋪,以前都是燒柴,今年才改成燒煤。用量的確不小。我還在這家食鋪吃過飯,味道不錯。尤其是老板的閨女,長得水靈水靈,聽說還沒定親。”
掌柜打趣王小喜,“哎呀,這是看上人家老板的閨女了。你也老大不小,是時候娶個媳婦。真要看上了,我替你找當地大戶上門說媒。”
“不不不……”
王小喜連連擺手。
掌柜笑著問他,“怎么著,沒看上?”
王小喜嘿嘿一笑,“這不是我家里兄弟多,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沒娶。再等等吧。”
“再等下去,好姑娘都被人娶走了。”
王小喜抓抓頭,有些愁悶,“我家里亂得很。”
王小喜家里兄弟姐妹多,矛盾自然不少。他說自家亂,勉強算是實話。
掌柜卻有不同的想法,“正因為你家里亂,更應該娶一個厲害的女子幫你持家。食鋪老板的女子,自小接觸三教九流,想來是個潑辣厲害的姑娘。王小喜,你可要想好了,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
王小喜皺眉深思。
掌柜也不催促他,埋頭繼續登記賬本。
“萬一不是個潑辣厲害的,而是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嫁給我豈不是受苦。”
王小喜一臉愁眉苦臉。
掌柜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你擔心這個啊!你把食鋪的地址給我,我派人幫你打聽。”
“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聽。”
“真的要自己打聽?”
王小喜重重點頭。
掌柜笑著說道:“這樣也好。找機會多接觸接觸,打聽清楚對方的品性,沒壞處。”
王小喜放下心事,看著路口的肉菜店,“夠熱鬧的啊!剛回來的時候,被堵在路口,急死人了。”
掌柜平靜無波地說道:“優惠酬賓持續三天。今天才第二天,明天還要熱鬧一天。不過肉菜店這么一搞,這條街上的商鋪都跟著是沾光。這兩天,大家的生意明顯要好些。”
王小喜嘿嘿笑起來,“照這么說,最好天天搞那個什么優惠大酬賓。這樣一來,大家天天都跟著沾光。”
“那可不行!天天搞,哪還能叫優惠大酬賓。”
“掌柜有見地。”
掌柜合上賬本,學王小喜一樣,站在門口打望。
他告訴王小喜,“放心吧,到大年三十,集市每天都會這么熱鬧。等肉菜店搞完了優惠大酬賓,棉布店也會搞三天優惠大酬賓,后面還有糧油店,家具店,雜貨店……”
王小喜一聽,大喜過望,“掌柜消息夠靈通啊。”
掌柜笑了起來,“前段時間你下鄉,所以不清楚。商行總部開會,我們都得了消息,叫我們做好準備迎接接下來人流量暴增的
情況。”
“還是東家有辦法。區區一點讓利,就吸引了這么多人。京城那些店鋪,怕是要氣死了。”
“氣什么氣,高興還來不及。大冷天,這么多人出來,多少都要買一點。沒聽人說嗎,這兩天京城那些鋪子,生意明顯好了些。都是托東家的福。”
人都有自己的脾性。
有的人湊熱鬧,聽說南城門外肉菜店優惠大酬賓,就一窩蜂地跑出來。
走到半路,嫌棄人多,路遠,又省不了幾個錢。
這些人理所當然不去城外,直接就在城里花錢購物。
類似的人可不少。
積少成多,城里的鋪子自然都跟著沾了光。
要知道,大冷天,大家都不樂意出門。
一場優惠大酬賓,就叫這些人走出家門,大功一件啊。
難得出門一趟,自然是買買買。
有錢沒錢,都要買買買。
過年嘛,需要添置的東西太多。這個時候不能吝嗇錢財。
聽了掌柜的解釋,王小喜才明白這里面的名堂。越發佩服東家。
東家顧玖,這會正在發愁。
發愁劉詔剛出宗正寺兩個月,很快又要被關進去。
為什么?
因為劉詔和文德帝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起因,是一件政事。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父子二人積累多年的不滿。
正如無望大師所說,劉詔的脾氣政事越來越暴躁。
竟然選擇和文德帝吵架。
腦子進水了吧。
顧玖不得不放下兩個孩子,急匆匆趕到宮里滅火。
她先去見了裴皇后。
裴皇后急得團團轉,“劉詔到底怎么回事。眼看就要過年了,他這個時候和陛下爭吵,分明是自找不痛快。”
“母后息怒!”
“本宮心頭的怒火,熄不了。本宮叫你來,是讓你想辦法,這事要怎么解決?劉詔絕不能再次被關入宗正寺。”
顧玖沉住氣,“娘娘先和兒媳說說,現在是什么情況?”
裴皇后厲聲說道:“陛下讓劉詔在偏殿反省。要是劉詔不肯服軟,陛下絕對不會就此罷手。大過年的,偏偏找不痛快,本宮看他是太閑了。”
裴皇后小聲抱怨劉詔,怪劉詔不識大體。
什么時候爭吵不好,非要在過年的時候爭吵,找抽嗎?
當然,文德帝沒有先帝拿鞭子抽人的愛好。
可是文德帝擅長鈍刀子割肉啊,更讓人痛苦。
還是綿延不絕的痛苦。
顧玖繼續問道:“陛下還有說什么嗎?”
裴皇后點頭說道:“陛下讓劉詔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定是說了以下犯上的話,這個孽障,就不肯消停兩天。”
顧玖沒理會裴皇后的抱怨,只說道:“兒媳這個時候求見陛下,不知道陛下會不會見我。”
“你有辦法?”
裴皇后眼睛大睜,一臉欣喜。
顧玖說道:“這種事情,還是得靠隨機應變。”
裴皇后很是失望,“沒有把握,你就敢去面見陛下。真當自己是根蔥,陛下會聽你的話嗎?”
顧玖挑眉一笑,“兒媳是不是一根蔥,見了陛下后自有分曉。”
“荒唐!”裴皇后厲聲呵斥,“不要異想天開。既然你沒辦法,那就立即出宮。劉詔那邊,本宮自會想辦法。”
顧玖干脆利落,“兒媳告辭!”
她轉身就走,沒有片刻停留。
裴皇后愣住,顧玖竟然走得如此干脆。就不知道身段放軟一點,求她兩句?
“跋扈!”裴皇后怒斥一句。
顧玖離開未央宮,沒有聽從裴皇后的要求立即出宮,而是轉道前往興慶宮,求見文德帝。
天很冷,飄著毛毛細雨,更添了兩分冷意。
顧玖站在興慶宮宮門外,等候通傳。
她不確定,文德帝會不會見她。
她只能盡力一試,做到問心無愧。
若是努力后,劉詔依舊被關進宗正寺,她也只能徒呼奈何。
只能說劉詔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時間一點點流逝。
她已經凍到四肢僵硬,感覺血管里面的血液都被凍住。
許有四小聲請示,“夫人,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看樣子今兒恐怕見不到陛下。不如先回王府,再做打算。”
顧玖搖搖頭,“再等等!或許陛下改變了主意。”
許有四急得不行,“夫人當心身體!這么冷的天,老奴擔心夫人凍出好歹。”
“放心!這天氣凍不死本夫人。”
許有四還要勸,恰在此時,宮門洞開。
有內侍走出來,大聲唱喝,“宣詔夫人覲見!”
顧玖笑了起來!“”